曲梁。
浩浩蕩蕩的大軍,沿著大道北上,綿延數里,一眼望不到盡頭。
“袁”字戰旗,在斜陽中傲然飛舞。
袁方坐胯赤兔馬,昂首徐徐而行,一面走,一面同左右謀士武將,縱論著將來的方略。
“前邊那片莊園是何處,怎么看著有些熟悉?”袁方問道。
“回主公,那里正是甄家莊。”左右答道。
甄家莊么……
袁方恍悟,一時間,許許多多回憶浮現于心頭。
想當年,他第一次經過甄家莊,自己那位丈人甄逸,是何等的瞧不上他。
第二次往甄家莊,那已是他起兵自立,殺奔前來奪了甄宓,可把丈人甄逸給嚇壞。
時值如今,當他第三次經甄家莊時,大勢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己竟已成了這冀州之主。
世事,還真是難料啊。
“既然路過,順便去拜訪一下我那岳丈吧。”袁方一笑,撥馬轉向甄家莊方向。
諸葛亮和趙云二人,忙率數十騎,追隨而上。
這數十騎親軍,皆白馬銀袍,手提銀槍,腰佩銀柄長劍,清一色銀色,這般跟隨在袁方身后,甚是耀眼威風。
這卻是因袁方記得,公孫瓚麾下,有一支叫作白馬義從的輕騎兵,戰斗力極強。曾威震于天下。
界橋一役,白馬義從雖然覆滅,但其曾經強大的戰斗力,卻不能被埋沒。
公孫瓚覆沒后,趙云就成了唯一精通,如何訓練白馬義從之將。
今趙云歸順,袁方便想叫趙云再練出一支白馬義從,以作為他的親軍騎兵。
但現在袁方尚未攻下幽并,還沒有擁有幽并產馬之地,無法大規模組建清一色白馬的騎兵。故也只能先挑數十匹白馬。讓趙云先行訓練,待將來拿下幽州后,再大規模的擴充。
赤兔當先,白馬隨后。數十騎如風而去。直抵甄家莊門前。
莊中鳴鑼之聲驟起。數以百計的護院仆丁,見有軍兵逼近,紛紛的爬上莊墻。緊張兮兮的防守。
諸葛亮策馬上前,高聲喝道:“大司馬大將軍前來看望甄公,爾等還不快通傳!”
莊墻上的仆丁們,聽聞“大司馬大將軍”的名號,先是一茫然,旋即都駭然變色。
大司馬大將軍,不正是他們甄家的女婿,這冀州的新主公,剛剛登上天下一大諸侯位子的袁方嗎!
仆丁們大驚失色,急是連滾帶爬的,前去通傳于甄逸。
莊中大堂,甄逸正與兒子甄堯對坐,父子二人的臉上,皆是感嘆與愁色。
“真沒想到啊,一年多前,袁本初才一統河北三州,率雄兵二十萬南下討伐袁方,何等的威風凌凌,這轉眼之間,就被袁方逼得身死名滅,家破人亡,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甄堯感慨連連,滿臉的難以置信之色,縱使他絞盡了腦汁,也想不通這是為什么。
甄逸也是一嘆,愧然道:“不管怎樣,袁紹覆滅已成定局,現在看起來,當初我們確實是看走了眼,這個袁方才是袁家最杰出之子,他才是真正的梟雄啊,莫說袁熙之流,就連袁紹也遠不及他呀。”
“父親,我們先前支持袁熙,得罪了袁方,眼下他已攻下冀州,會不會對我們甄家不利呢?”甄堯忽然間擔心起來。
“這……”甄逸眉頭深皺,面露憂色,也難以判斷。
正當父子二人憂慮時,外面仆丁連滾帶爬的趕來,將袁方上門的消息,報了上來。
甄家父子二人,立時駭然變色,父子二人嚇得驚慌不已,只以為袁方是前來報復他們。
二人恐慌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匆匆的往府門外去迎接袁方。
出得莊門時,只見袁方已然下馬,正于莊門前大槐樹下閑坐,灌飲著囊中小酒。
兩翼處,十余名白馬義眾親軍武士,肅然而立。
甄家父子忙趨步上前,跪伏于地,顫聲道:“草民拜見大將軍。”
“都起來吧,用不著這么客氣。”袁方淡淡道。
甄逸父子相扶著起來,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不敢正視袁方,父子二人皆微微發抖,只一拜之間,背上已慌得汗出如漿。
“我說岳丈,看你出一頭汗,莫非很熱的樣子,來,喝一口酒解解熱。”袁方倒是很親近,將手中酒囊伸出。
甄逸嚇了一跳,哪里敢接,連忙搖手道:“草民不渴,多謝大將軍,草民萬不敢受。”
甄逸尚有幾分膽量,那甄堯更是嚇到渾身哆嗦,躲在自家父親身后,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袁方一笑,自灌一口酒,感慨道:“當年我殺奔貴莊,搶了宓兒,我們成親之時,岳丈你也沒能喝一口我們的喜酒,想想真是有些遺憾呢。”
袁方只是隨口感慨而已,甄逸聽著卻是又惶恐又尷尬,以為袁方在拐著彎的指出他的罪。
撲嗵!
甄逸雙腿一軟,已是跪伏于地,拱手顫栗道:“當初是草民看走了眼,草民罪該萬死,還請大將軍恕罪啊。”
當年的甄逸,何等看不起袁方這個袁家私生子,今日卻跪伏求饒,當真也是諷刺。
袁方卻并沒打算把甄逸怎樣,畢竟甄宓是自己的正妻,更為自己誕下了小袁治,袁方看在甄宓的面上,也不會把甄家怎樣。
“我袁方快意恩仇,莫不是給宓兒一個面子,你們甄家是必滅的,你起來吧。”袁方擺了擺手。
甄逸長吐了口氣。方始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忙是想迎請袁方入莊上坐。
此時日近黃昏,袁方也想進去歇歇腳,正這時,一騎斥候卻飛奔而來,將一道帛書情報,奉于了袁方。
袁方粗掃一眼,眉頭微皺,便道:“我還有軍務在事,今日只是路過。改天再登門造訪吧。”
說罷。袁方翻身上馬,帶著一眾白馬義從,如風而去。
直到袁方離去很久,甄家父子才回過神來。二人都長吐了一口氣。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幾乎虛脫一般。
“早Zhīdào如此,當初就應該選他,我真是枉為河北第一富商。竟這般沒眼界,真是瞎了這雙老眼啊~~”
望著袁方遠去的身影,甄逸唉聲嘆息,萬般的慚愧自責。
“師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道上,諸葛亮好奇道。
“自己看吧。”袁方將情報,扔給了諸葛亮。
諸葛亮放慢馬速,低頭掃過幾眼,驀的神色也是一變。
這道情報,乃是董昭的密信,稱河內太守辛毗,已經以河內一郡,向洛陽的天子投降。
而那天子劉協,已決定派一支自己嫡屬的御林軍,北渡黃河進入河內,接管整個河內的防務。
“子龍殺辛評,那辛毗懷恨在心,不愿降師父,反投洛陽天子也罷,可天子竟然還接受了!天子不知河北是我們浴血奮戰得來,難道還想坐收漁人之利不成?”諸葛亮奇道。
“那位天子,他這是見我勢大,已經開始忌憚于我,所以不再安分守己的呆在洛陽,想要趁機擴張實力了。”袁方冷笑道。
諸葛亮驀的一震,立時恍然大悟。
歷史上的這個劉協,就是個很能折騰的末代皇帝,曾幾次三番的暗中操縱叛亂,給曹操添了不同的麻煩。
今他忌憚于袁方勢大,想要擴張實力,以防袁方行“篡奪”之舉,也在袁方的意料之中。
不同于歷史的是,現在的天子被鎖于洛陽一隅,他就算再折騰,也無法在袁方的地盤上煽動作亂。
縱使如此,袁方也無法容忍,自己浴血奮戰,這個天子卻趁機漁利,想要竊取他的勝利果實。
“師父,天子想漁人得利,那我們該怎么辦?”諸葛亮語氣凝重。
袁方冷哼一聲:“天子安分守己,我自當奉行尊王攘夷,給足天子尊嚴,現在他忌憚于我,想要竊取我的勝利果實,我就非得給天子點警告不可。”
決意已下,袁方因這突起的變化,立刻決定改變既定戰略。
幽州方面,袁方決定派顏良、張頜為將,田豐為隨軍參謀,率四萬大軍繼續北征幽州,對付公孫度和烏桓人Kěnéng的入侵。
袁方本人則自率五萬兵馬,星夜由曲梁折返南下,搶在天子接管河內之前,擊滅辛毗,攻下河內。
步騎大軍南下,以日行兩百余里的Sùdù,星夜兼程南下,過鄴城而不入。
數天后,袁方親率的豹騎軍團,先行一步抵達了淇水東岸。
西渡淇水,不出十里就是河內東部門戶朝歌城,袁方的戰術是以豹騎輕騎,搶先渡過淇水,出其不意的攻下朝歌,然后大軍長驅直入,掃蕩整個河內。
時日黃昏時分,袁方縱馬來至淇水東岸,視察地形。
時值秋末冬初時分,淇水水勢已大降,若騎馬的話,可勉強涉水渡河。
掃視西岸方向,也未見有河內軍兵出沒,看來辛毗并沒有料到,袁方有董昭做內應,早知他要歸降天子的情報,會率輕騎星夜趕來。
便在袁方決定即刻涉水渡河時,忽見西岸方向,一道塵霧從朝歌城方向而來 袁方開啟遠望瞳一掃,卻見是數十騎河北軍,正追著數騎平民模樣的人,向著河岸這邊飛奔而來。
那數騎逃竄的平民中,竟然還有一名年輕的少女。
不多時,數騎平民便奔至河岸,無路可走之下,只得策馬入淇水,想涉水渡河。
而身后河北軍很快就追擊,于岸邊放箭,毫不留情的射殺那些平民。
那幾騎家仆模樣的平民,紛紛中箭落馬,墜入淇水中被沖走,只余下那少女伏于馬背上,艱難的驅馬前行,好容易行至了河心處。
正當這時,一箭破空而來,正中那少女左肩。
中箭的少女,“啊”的一聲痛叫,身兒便從馬上滑落,墜入了淇水中,順著水流被向下游卷去。
袁方劍眉一凝,只稍一遲疑,便縱驅著赤兔馬踏入淇水,如履平地一般,向著那墜落的少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