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把鋪子的卷閘門拉上之后,長吁了口氣,終于可以休息了。
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已經是凌晨一點,他打了個呵欠,困得有些不行。
每天一點左右關店門,凌晨五點重開,他一天休息的時間,刨去沖涼和準備功夫的半個把小時,他在凌晨可以睡兩三個小時,加上下午一點到兩點多的一個小時和傍晚的一個來小時,也就五小時左右。
這還是把所有空閑的時間都拿來睡覺了的結果,不過周末和節假日他是可以休息半天的,這是他給自己的福利,這段時間,他都會請別人來兼工,畢竟他當初做的是海鮮生意,被人稱為賣魚勝,附近幾條街就他的海鮮新鮮又肥美,所以生意好得不得了。
有了一定的客源之后,他就開始琢磨著做一些海鮮宵夜,現在他的海鮮小檔每天都大排長龍,周末和節假日的話,人更多。
不過他總能擠出時間休息,雇一個兼職不夠就兩個,他會提前把東西做成半成品或者是成品,兼職要做的,就是賣東西和煮熟一些海鮮而已。
不過半成品這樣的機會不多,畢竟每個人對火候的掌控都是不一樣的,陳勝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打起來的招牌不能就這么輕易玩兒砸了,所以一般來說,他都會提前加班把東西做好,讓兼職售賣。
這樣一來,節假日半天的休息時間其實是他平時的時間擠出來攢到一塊兒的。
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很是幸福。這半天,他可以去看看電影。看看書,看看演唱會。或者是在街上溜達溜達,放松放松。
香江的節奏很快,他不能跟著混下去,一味的快,也不過是用青春和健康來換錢而已,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與其以后天天跑醫院,他覺得自己還不如少賺點,順便讓自己輕松一些。
今天是五一。他有半天休息的時間。
他準備去看看電影來放松放松,不過走到電影院發現不少人都成雙成對的進進出出,他又興趣闌珊,不想看了。
于是他走到了附近的一個賣音像制品的地方,準備聽聽一些新歌。
“人類的食物鏈呢,是簡單很多的了,只是分為三層,最底層是無產,中層是中產。頂層冚家產,是絕無不敬的成份。
因為這些頂層的人們他們全家真的不是田產,房產,就是地產。真是名副其實,冚(全)家都是產,所以我們通常叫冚家產(仆街。)叫做什么呢,冚家富貴啊(全家死光)。那,這不是我發明的啊!”
就在陳勝走到常去的音像制品店門口的時候。他大門上方正中央處掛著的一塊液晶電視中,一個年輕人站在臺上,身上有著一股難言的魅力,他只是一句話,臺下便爆笑了起來。
不過鏡頭掃過臺下,不過稀稀拉拉的小幾千人而已。
有點兒意思。
這人怎么這么眼熟?
陳勝走進了音像店,準備進去坐著看,音像店里面也是有電視的,會和門口的同步播放,老板阿堅見他進來,跟他打了個招呼,便繼續看著電視,陳勝也是跟著看了起來。
陸塵?
陳勝在坐下來仔細看后,發現臺上的竟然是陸塵,他準備站起來,他不喜歡陸塵,因為他太高傲自大,而且根本不懂香江文化,香江是他陳勝的故鄉,陸塵竟然不懂香江還跑這里來搶被人飯碗,這可不行。
“阿勝,坐下來看看,這可不是光碟播放,是直播啊,不過這不是黃金時間,看的人不多,我挺喜歡陸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感覺今天的演講會很有意思,你陪我一起看看吧。”
陳勝沒法拒絕,音像店的老板和他相識多年,又是隔壁小屋村的人,所以人情還是抹不開。
“……阿明他為了服務誠哥特地搬去黃埔住,大家知道黃埔是誠哥的,他好感激誠哥,他覺得誠哥好關照他,因為光在黃埔供樓已經夠他玩一世了,他說他現在正供著最便宜的那間,就是如果他要供樓最貴的那些呢,他說還可以夠他玩輪回幾世。
哈哈,閻羅王問你,為什么要給你投胎啊?閻王爺,我樓沒供完。
他買東西去百佳,誠哥的,他特別欣賞百佳這個名字,他覺得誠哥改名改的好好,就之這么大間鋪頭成千上萬的貨品,只有一百樣東西是佳的,這些不就叫謙虛了。
他用電話,和記電訊,誠哥的,他特別欣賞呢,你在黃埔住最大的好處是什么呢?你好容易知道哪些是‘自己人’,就是如果你不是誠哥的人,你的電話的信號是收不清楚的,只有半格。”
電視中繼續傳出陸塵的聲音和一陣爆笑,陳勝眼前一亮,有點兒意思啊,這陸塵還是下了些功夫的嘛,竟然知道香江的一些情況。
“,對阿明來說他說香港就是李嘉城,李家的城,’a。
他的口頭禪就是還差一個字,還差一個什麼字?
香港特別行政區,ar–paarar。
看吧,我的英文講的很好啊今天。
但是大家想想,如果把那個改成,就是,(李嘉城)arar(特別行政區)!
但是不是人人都知道就象阿明一樣去服務有錢人的。有的人都會批評有錢人,大家知道,基本上所有批評有錢人的人。背后都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不是有錢人。”
“有意思。”陳勝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這種切入角度。刁鉆而又諷刺真實,一些很枯燥的問題都說得這么別開生面。最關鍵的,是他竟然懂得香江!
他盡管粵語不是很標準,但是對香江的理解程度,不會比一些本土年輕人差。
一邊的音像店老板見他看的這么激動,笑了笑,道:“陸塵輕狂沒錯,但是他從不主動挑事,而且,一個年輕人在年輕的時候都不能有些銳氣。那叫年輕人?”
陳勝點了點頭,繼續看了下去。
“……我們業績做差了,老板問我們慚不慚愧,然后讓我們覺得自己慚愧的舉手。
各位,老板真是很天真的,我又試過有一次生哥親自找我進去辦公室,然后問我一個問題,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們試下怎麼答。一條這樣的問題你老板問你,你怎么去答。
他說:‘你可不可以解釋給我聽,為什麼你可以做得這麼差的?’你怎麼答?你可不可以好直接好老實地笑著回答:‘哦,小意思啊生哥。其實我可以做得差很多的。
不過最近有一點壓力,如果毫無壓力,在差這方面我在公司是找不到對手的。’
老板什麼時候是最可愛:發脾氣的時候。
是不是?
老板首先會跟你說:“我不理!這個世界沒說不可能的!你給我死都搞定它!”
有沒有同你講過?好幽默。我覺得真是酷爆了。
生哥你不理?你不理你猜我理不理?
跟著他會說,這個世界沒什么不可能!
這句話我是贊同。各位,這個世界真是沒事情是不可能的。不過在這一個薪酬就很不可能了,pb,b你得給錢啊。
最后他會說你就算我死都要搞定它!
哇,生哥,為份工作去死,這麼浪漫?我只是個打工的,薪酬第一,工作第二。
我的最理想狀態,就是不用工作都能有薪水,但是這種狀態可能嗎?
于是,我就會很不開心,有時候會埋怨社會,埋怨其他人,其實各位,我認為呢,人生里面有點不如意的事,主要就是因為一個原因,這個原因是什么呢?
就是我,我是我這套戲里的主角。
明不明我的意思 我,當然是我這套戲的主角啦。
我吃東西,是我飽,不會你飽的。
我不會跟你說:‘你別吃啦,我已經吃早餐了,你想吃死我嗎?你還吃!’不會這樣的吧。
我是我這部戲的主角,我踩釘子是我痛,雖然我想是你痛。
但好多時候為什么明明是我踩釘子我痛我叫兩聲,你會走過來跟我說:‘踩個釘子而已嘛,要不要喊救命啊?要不要登報啊?嘩眾取寵!’。
喂,我踩釘子,我喊兩聲,你說我嘩眾取寵,你沒搞錯?我是我這部戲的主角啊,我從跑龍套的,上位了,我是主角啊大哥,你哪位啊,你沒大沒小的。
其實各位,沒錯,我是你部戲的主角,但是我這部戲是叫做‘死跑龍套的一生’。
我們的問題就是我們是主角,但我們飾演的角色是死龍套。”
“因為我是死跑龍套的?”徐曼看著電視中的陸塵,喃喃自語,她這次的月考沒有考到前三,甚至是掉出了前五。
有一個平時在第十名左右摸爬滾打的人竟然跑了上來,這讓她很不舒服。
她在班上可是主角啊,老師圍著她轉,同學羨慕嫉妒恨的稱呼她為學霸,她走進教室的感覺,就是眾星拱月,自己是月的感受,一群星星的微弱光芒也敢和她爭輝?
可是,這次她掉出了前五,她的心情很是低落,有了第一次,勢必會有第二次,她的信心被打擊到了。
“……今天回頭看去我就明白,你一個人原來整天當自己是主角是好笨的。
你想想,我當日在當跑龍套的時候,被人用6個字的粗口罵,我當聽歌,噔噔噔噔噔噔。還會加點節奏感,噔噔噔噔噔噔。好像有獎品拿那樣。
今時今日人家講兩個字,我崩潰了!
因為當天我知道自己是跑龍套的。今時今日我當自己是主角,好明顯當一個龍套的生活是容易很多的。
你想下特別是做龍套是沒什么要做的,主要就是出現嘛。
大家都知道啦,做龍套,龍套做感情戲的特點是什麼?沒感情咯。導演說‘你老爸死了,哭吧’。
然后龍套就‘餓……餓……餓……’的哭起來,幾十歲的龍套也是這樣的。
導演說‘好了,現在你仇人的老爸死了,你笑吧。’
‘餓……餓……餓……’。
導演看了龍套的表演就會說‘大哥你這樣的表現。我怎麼給個飯盒給你啊’。
‘我出現了!’。
就是如果你的人生,能夠就是這么沒什麼感情又沒什麼動作,你就可以做一個真正的龍套,那你的人生有什麼值得驕傲?
‘我出現過’。
如果你能做到,只是出現了就覺得夠的話,其實這個是一種很豁達的人生態度,各位,其實整天當自己是主角的人,其實是好難好難過的。”
徐曼聽著愣了半晌。最終長嘆了一聲,心情好了許多,她看了一眼臺上的年輕人,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陸塵。
阿強跑到了朋友阿常家,訴了一肚子苦水,女朋友瑪麗又和他吵架說要分手。他打開了一瓶啤酒,狠狠灌了一口。一臉苦悶的看著阿常,阿常很不夠朋友。竟然在看一檔節目。
這個冚家產看的還竟然是相聲!
朋友在訴說苦水,他竟然看總是引起哄堂大笑的相聲,這還是朋友?
阿強當即就表示要砸了電視,卻被阿常攔了下來,并且要他一起看。
阿強氣得想走,此時,電視中正好傳出一道蹩腳的粵語。
“真是夢一般的女士!
是啊,她們真的發很多夢,而她們的夢和你的完全不同的,她的夢是好逼真的,而最重要的,那些夢是有味道的,她是聞到東西的,你很恨,因為她有一半的夢是夢到你對她不好的。
她總是會說,我還記得啊,你在夢里面罵我,說我是有口臭的!
而她們另一半的夢是夢到你對她很好的,你更恨,因為她一醒來又會跟你說:醒來之后見到你,我情愿回去做夢!
然后你辯解,對她說她可能回去做夢又夢到你對她不好呢?
她就會和你吵架,說她不需回去做夢,你現在不就對她不好了!
你舉手認輸,說那你現在對她好一點咯,好不好?
她會蠻橫的說,再怎么好都不及夢里面這麼好……”
阿強眼睛都看直了,半晌才說了個丟字!
而后,他問阿常這人誰呀,竟然對女人這么理解,記下阿常說的名字后,他拿著啤酒,繼續看著節目,這個叫做陸塵的內陸人不錯啊,他的心理現在竟然好受多了。
今天瑪麗和他吵架,就是因為早上他沒有喊她麗麗,而是瑪麗……
“各位,男人和女人怎樣可以走到一起呢?我認為是很神奇的一件事,而更神奇的,是當他們分開的時候,很多時候當他們一分開,就會發現,對方不是死給你看,就是想你死給他看。
這個時候你才發覺原來所謂的談情說愛,其實同綁票勒索是沒有分別的,就是說你乖乖的留在這里不就沒事咯,你為什么要逼我呢,我都不想的啊。”
“哈哈哈。”阿強大笑了起來,完全沒了一絲沮喪,這個節目真的很有意思啊,這些話總結得好精辟。
“現在肯定很多女人在罵我了,說我總是貶低女人,其實我想說的是,現在主導我們思想的,是陰謀論。
陰謀論說給我們聽這個世界一切事物的答案在乎兩個字:利益。你的利益決定你的立場,你的立場就決定你選哪個答案。
我為什么使勁兒黑女人,因為……我是男人嘛。你看,多少男人為我鼓掌。
什么?這位觀眾說有些事不是陰謀論主導的?你說什么?母愛?
我有一首歌要唱給大家聽,是一個有媽媽的孩子,唱給沒媽媽的孩子聽的。
世上讀書你最好,但是有媽的孩子才是寶,你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你是一條毛,你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你長大做摳腳佬。
還有什么是沒有爭議的?還有什么是不能用陰謀論來解釋的?對了,最近我就看到了一件事,我直到現在都想不通。
那就是人類食物鏈頂端的第二位王者,全世界第二有錢的人,巴菲塔先生捐了八成身家出來,這是多少錢?三百八十億米金,我算過了,換算成香江幣或者是華夏幣等于你中了彩或者是雙色球,獎金五百萬。
你每天中,一個星期中七天,一年中滿五十二個星期,三百六十五天,你要中兩百年,是一筆大到你不想要的獎金,對不對?
你會跪地求饒,對巴菲塔高喊老大,你都連續中了五十年了,沒放過假,你想休息兩天,去其他地方玩一玩,這玩到一半都要跑回來領獎,太不爽了,可是他真要給你放假,你直接磕頭了。
別啊,老大,千萬別放假,你說你也就說著玩玩,你一個星期放兩天,要多中六十年啊。
這么大的捐款,有什么陰謀呢?好吧,我想不通,我只能騙自己說這個世界還真有好人存在,比如,今晚有大家這群好觀眾,謝謝。
大家可能對于我來演講都要收錢很不滿,不過大家可以抱著捐錢的心態來,你們助養陸塵,來就是為了做善事,不經意間,花了錢又有棟篤笑看,跟明天一樣,花了錢助養陸塵后,又有《大話西游》看,這樣就會快樂一生了。
最后我祝大家像巴菲塔一樣,錢多到用都用不完,別忘記了明天去電影院做好事,各位,好人有好報,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