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有些得意地翻轉身子,翹起二郎腿脆聲說道:“我當然知道了,我不是將以前的張廚子請回來了嗎?那個張廚子是偷偷聽到的,他今天又偷偷告訴我了。”
林晧然聽到這話,當即恍惚大悟,一切迷團都驟然揭開。先前他一直疑惑龍掌柜為何突然間改變態度,并愿意以相對低廉的價格將酒樓賣給虎妞。
現在看來,龍掌柜是為了兒子能夠中舉,取得舉人的功名。相對于兒子中舉,一間小小的酒樓確實算不得什么。
至于通關節從哪里來,答案亦是呼之欲出,必然來源于那位工部右待郎的兒子戴水生。
其實在鄉試中,要買通鄉試的主考官還是挺難的。
畢竟這些人是在有“儲相”之稱的翰林院任職,以后是有機會入閣拜相的,所以他們一般都會比較清高,且不會冒這種風險。
一般的利益肯定是無法打動這位翰林院的清官,而考生亦不可能拿得出太誘人的利益,畢竟得到的僅是舉人的功名罷了。
只是這次主持鄉試卻由南京的翰林院的人,那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相對于北京朝臣的風光,南京其實就是一處養老之所,不管你的職位有多高,在這里卻只能喝茶聽聽曲子,,消磨著剩余的光陰。
這事情得從朱棣遷都開始說起!
自從燕王朱棣篡了侄兒建文帝的皇位后,便把皇城遷到北京,南京便成了留都。
除了內閣之外,一應的政府機構,如宗人府、五軍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國子監等等,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
南京說好聽一點,是陪都,是北京的后備朝廷,但實質就是一個養老之所。盡管兩府級別一樣,但南京這里是有職無權。
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擠或者沒有靠山的官員都被分配到這里,只有俸祿而沒有任何權力,算是走到了仕途的終點。
當然,亦有能跳出南京這灘死水的牛人。像當年在大禮議中支持嘉靖帝的張璁,這位二甲進士被分配到南京擔任刑部主事一職,但后來卻回到北京,最終成為了大明朝的首輔。
只是對于絕大多數的官員而言,這里就是他們政治生涯的終點,而南京翰林院無疑亦是如此,他們全部都是官場的失意人。
現在由著這些失意人擔任鄉試的主考官,若是有勢力要攻克他們,難度自然是太大地降低。哪怕僅以調離南京翰林院,對他們而言,都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林晧然卻是知道,戴水生的父親是當朝的工部右待郎,所說是嚴黨中的一員。若他要為兒子弄來通關節,似乎不能算是太難以想象的事情。
再加上先前的所見所聞,戴水生怕是真的弄到了“通關字節”,而后又轉賣給了龍掌柜的兒子龍騰飛。只是很不巧,這事竟然給張廚子聽到了,則張廚子似乎是有意賣給他這么一個人情。
現在看來,這時代的科舉并沒有想象中的公平,怕其他地方亦會出現這種情況。
怎么辦?
林晧然心里微動,當即便權衡著事情的利與弊。現在放在他眼前的,似乎有三個選項,一是漠不關心;二是檢舉他們的惡行;三是設想弄來通關字節。
虎妞聽著林晧然沒有動靜,便是靜靜地望著他,直到他嘆了一口氣,她才開口問道:“哥,通關節究竟是什么東西呀?”
林晧然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但很快就釋然。畢竟這還是一個小丫頭,將通關節當作東西,似乎很是正常,恐怕很多大人都不一定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通關節,指暗中托請勾通有權勢者。唐代詩人杜牧曾經將自己所寫的阿房宮賦投給當時的朝臣,受到20多位大臣的一致贊賞。
然而由于考試的前幾名早已內定為權貴子弟,杜牧最終只列第五。
后來,為了杜絕這些大臣被“通關節”,宋代科舉考試推出了兩項反舞弊措施一“糊名”和“謄錄”。
然而,考生們立即想出了破解的辦法。考生通過在考卷上做暗記,通常是在段末以“也矣”、“也歟”、“也哉”等虛詞標記,或在文中使用特定的生僻字。
如此一來,考官便能從眾多考卷中找出這位考生的卷子,從而達到了舞弊的目的。
林晧然將通關節的門道跟虎妞一說,虎妞當即興奮地道:“那是不是有了通關節就肯定能當上舉人,要不我們去找龍掌柜買一個呀?”
“你對你哥這么沒信心!”林晧然苦笑地望著她道。
“哎呀!我當然有信心了,但這樣穩妥嘛!”虎妞學著他將雙手枕著頭,一臉認真地說道。
“是穩妥!”林晧然點了點頭,但又是擔憂地道:“不過你哥這樣考中,甚至很可能借此拿到解元,但亦會被他們掐著把柄了。”
“呀!這么嚴重,那怎么辦啊?”虎妞的眼睛一瞪,卻是擔憂地問道。
“明天你讓吳道行幫我算一卦,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林晧然猶豫了片刻,便是打定主意道。
“他最近經常算不準的!”虎妞皺起眉頭,有些泄氣地說出了她的小擔憂。
第二天的時候,林晧然利用他的聲望,將高州府的一眾生員都邀請到了尚食酒樓,算是為酒樓的開業典禮壯壯聲勢。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行為,其實他私底已經有了對策,所以他又偷偷地拉著一些書生說了事情。
虎妞卻是不管不顧,搬著一張凳子站在柜臺前,讓著老道士和小金猴幫忙招呼客人,她充當起酒樓掌柜這個職務來了。
不知道是這個組合喜慶,還是這間酒樓積累著很多的客源,開業當天的生意很是火爆,以致張廚子的老婆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處。
虎妞在柜臺很是忙碌地收賬和找錢,別說再到外面逛廣州府了,哪怕是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但她卻是樂在其中,似乎很喜歡這個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