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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獻畫

  夜空漆黑一片,徐府門前的燈火顯得璀璨。

  一般人想要見當朝次輔,這種事相當之艱難,但林晧然無疑是一個例外。雖然他只是小小的翰林修撰,但貴在年輕,哪怕光是熬資歷,朝廷亦少不得他一個禮部侍郎。

  片刻,徐府的管家親自前來,將他帶到了一處花廳中。花廳顯得精雅,墻上掛著幾副字畫,旁邊亦擺著幾棵盆栽。

  林晧然坐在被漆過的椅子上,丫環送來了香茗,便悠悠地品嘗起來。

  生活在這個時代,他亦漸漸地喜歡上品茶,茶水不僅有助于提神,而且還有助于消除心里的浮躁、不安等負面因素。

  對于徐階,他心里是有著畏懼的。不僅是因為徐階是當朝的次輔,更緣于這人是成功扳倒嚴嵩的悶聲犬,這種人一出手必然會要人命,是一個擅長隱忍的狠厲角色。

  隨著溫熱的茶水徐徐地澆在心田上,倒真讓他整個人安定了下來,亦讓他有信心面對接下來的局面,有信心取得一個好的結果。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身穿便服的徐階出現。

  徐階的身材矮瘦,臉色呈現著老態,頰骨高起,眼睛有些混濁,但偏偏是這具普通的身軀,卻散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嚴。

  “下官見過徐閣老!”林晧然急忙起身,恭敬地行禮道。

  “狀元郎,免禮!”徐階上前一步抓著他的手腕,然后溫和地笑道:“魁君光臨寒舍,令寒舍蓬蓽生輝,何須多禮,請坐。”

  “謝閣老!”林晧然自然知道徐階是些客套話,仍然規矩地行了禮,然后才重新坐下。

  徐階暗中觀察著林晧然的舉止,亦是暗自點頭。原以為這人年少得志,性情難免會張狂,但沒想到竟然還能如此知分寸。

  一個漂亮的丫環給徐階送來了茶盞,或許是林晧然過于年輕的緣故,亦是多瞧了這位六品官員一眼。

  徐階端起茶盞,用茶壺撥動著滾燙的茶水,溫和地打開話題道:“狀元郎,在翰林院如何?”

  “徐閣老,還是直呼我若愚吧!”林晧然故作謙虛,然后才微笑地回答道:“初入翰林,一切事務都還在摸索中!”

  徐階吹著浮在茶水上的茶梗,仿佛不經意間說道:“我卻是聽聞,你們新科一甲進士進入翰林院至今,仍然還沒有被安排修史呢?”

  “我等三人尚幼,恩師恐怕是擔心我們不熟悉翰林院的情況,故而才多給我們一點熟悉的時間。”林晧然謹慎地回答道。

  他可不想被人當槍使,哪怕心里對吳山有諸多不滿,亦不能在徐階面前說起。若明天傳出他到徐府抱怨吳山不分配工作,那他真的無處喊冤了。

  雖然如今是以嚴、徐為尊,吳山只能算是重要配角。只是真將這位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得罪了,那他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甚至仕途會就此終結。

  正是如此,哪怕很想掐死吳山,但只能是憋在心里,自然更不能在徐階面前提前。

  徐階眼睛閃過一抹異色,但旋即又恢復如初,喝了一口濃茶,微笑著點頭道:“嗯!吳尚書將你們故意晾在一旁,確實是用心良苦。”

  林晧然心里卻是暗暗磨牙,鬼知道那貨是不是早將他忘記了,或者這是故意給他使的一種小手段,肯定是不安好心。

  只是他今天到訪,卻不是跟徐階拉家常,更不是倒苦水,便取出一幅畫道:“那日在殿上問答,圣上似乎對粵西的風土頗為關心,故而我精心準備了這副《秋江獨釣圖》,還請徐閣老幫助轉獻給圣上!”

  經林晧然提醒,徐階當即浮想起當日金鑾殿的情景。林晧然在殿上的一番精彩對答,最令人難忘的自然是那首詩“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讓到圣上確實是欣喜萬分。

  不得不承認,在歷屆狀元郎中,定然是眼前這位狀元給圣上留下的印象是最深刻。雖然這事經過了一些時日,但他在圣上心里的印象不可能輕易磨滅。

  如今這人表面上是獻畫,但哪可能會如此的簡單?他其實是想要在圣上面前找一找存在感,同時……亦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只是他為何這樣做?而且偏偏是這個時候?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

  “這贈圖是茬美事,怎么會想到老夫轉呈呢?”徐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微笑著問道。

  “京中有傳,在四位閣老之中,以徐閣老最是親近士子,故而下官才敢前來勞煩徐閣老!”林晧然將圖送過去,恭維地說道。

  這倒不是客套話,而是確有其事。徐階可以用“禮賢下士”來形容,是最沒有架子的閣老,亦是有名的老好人。

  徐階微笑著接過這副畫,但卻沒有急于展開,而是岔開話題道:“狀元郎,卻不知可關心當下的時政乎?”

  “翰林院有些閑暇時間,同僚相互間都有提及!”林晧然先是一愣,但旋即老實地回答。

  他們修檢廳的史官,雖然都是芝麻官,但卻有著一顆憂國憂民的心。整個大明哪里稍有風吹草動,他們那里便會知曉,而且還會拿出來爭論一番。

  在回答之后,林晧然的腦海迅速地運轉起來,腦海閃過最近發生的一個個時政。

  “京城都在傳言,老夫指使吳時事、張翀上疏彈劾嚴閣老,此不知狀元郎如何認為呢?”徐階揪開了畫卷的一角,微笑著問道。

  “謠言止于智者!”林晧然卻是沒有想到,徐階會主動跟他聊這個話題。

  “狀元郎覺得不是老夫主使?”徐階微笑地望著他道。

  林晧然看著徐階展開畫的手停住,心里不由得一嘆,緩緩搖頭道:“我如何認為一點都不重要,一切的關鍵還在圣上,看圣上如何認為!”

  “圣上?”

  就在一墻之隔,張居正一直躲在那里傾聽著這邊的談話。本以為是些沒有營養的家常,但聽到這話之后,眼睛瞬時放大,仿佛一道閃電掠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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