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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面圣

  林晧然作別虎妞,便急步進入了西苑內。

  只是進到這里,他的心里卻忐忑不安,總覺得一股波浪將會洶涌而起。而他有一種預感,他這只小船極可能被卷入這股旋渦之中。

  一路上,他卻沒有看到任何的異樣,守軍、宮人都很是平靜,甚至素愛八卦的張波仍是一副不知情地朝著宮外而去。

  在回到無逸殿后,林晧然直接到了嚴嵩的值房。

  嚴嵩已經白發蒼蒼,眼力亦大不如前,頭放得很低,奏本湊得很近。只是他很是勤勉,大多時間都在忙碌著政事。

  聽到腳步聲,嚴嵩抬頭望了林晧然一眼,輕聲道:“外面什么情況?”

  林晧然恭敬地行禮,然后匯報了事件的最新動態道:“宗人后來闖進禮部,但他們打起‘清君側’的口號,錦衣衛便將他們所有宗人制服了,而吳尚書亦進宮面圣!”

  雖然嚴嵩只是讓他出去詢問宗人府為何被圍,但他卻有義務匯報接下來的事狀,讓嚴嵩掌握更多情報,從而從容處理接下來的問題。

  不管嚴嵩的人品如何,他的兒子嚴世藩如何貪贓枉法,但他既然作為內閣的司直郎,那就有義務盡到司直郎的職責。

  何況,他對嚴嵩并沒有太多憎恨,反而對這位勤勉的老首輔透露著幾分尊敬。

  嚴嵩繼續翻閱著公案上的奏本,淡淡地說了一句道:“嗯,我知道了!”

  雖然眼睛還落在奏本里,但思緒卻已經飄向這起“宗人造反”的事件中,眼睛涌起一抹憂色,知道圣上怕是要大發雷霆了。

  圣上在成年之前,都是以宗人的身份生活著,故而對宗人這個群體有天然的親近感和認同感。正是如此,哪怕圣上得知宗藩的祿米過多,但卻屢屢下不了這個狠手。

  只是這幫宗人確實是無法無天,竟然打起了“清君側”的旗號,這無疑挑戰著圣上那根脆弱且敏感的神經。特別圣上是一個極度自私的人,想必會不再掛念那些情義。

  但吳山卻過于心急,他想要推波助瀾的話,這其實不是最佳的時機,反而極可能引火上身。

  林晧然看著嚴嵩沒有繼續支使他的意思,便是拱手道:“嚴閣老,若沒有其他吩咐的話,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將這些奏本給圣上送過去吧!”嚴嵩回過神來,指了指桌面上的那疊奏本,有些疲倦地吩咐道。

  林晧然抱起桌面上的奏本,又行了禮,這才離開了嚴嵩的值房。他敏銳地覺察到,嚴嵩的眼睛透露著擔憂,讓他心里更是不安。

  他從值房出來的時候,恰好遇到急匆匆進來的馮保。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馮保便進入嚴嵩的值房,對嚴嵩說皇上宣見。

  哎……

  林晧然當即明白,吳山已經將事情捅到萬圣宮那里,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事情確實如此,就在早些時候。

  身穿青色道袍的嘉靖從靜室中出來,接過黃錦遞上來的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道:“這個吳山的《宗藩條例》初衷是好的,但他……終究不是聰明人!”

  “那是因為圣上太聰明了,所以才覺得了他不聰明!吳尚書可是探花郎,又是根正苗紅的翰林院出身,那可是大明少有的學問人啊!”黃錦看著圣上心情不錯,亦是夸著吳山道。

  “你也……不夠聰明!”嘉靖將手帕遞回來,亦是微微地搖頭道。

  “奴才確實不聰明!若不是主子恩賜,這司禮監掌印哪可以輪著奴才來坐呢!”黃錦仰頭望著嘉靖,眼睛泛起淚光道。

  這卻是黃錦的一句真心話,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聰明,起碼比不上他新收的干兒子馮保。但他卻有一項技能,那就是很會演戲,眼淚簡直說來就能來。

  厚厚的紗幔已經被拉起,徐階跪拜在外面,高呼著萬歲之聲。

  “愛卿平身!”嘉靖走向長案,輕輕地抬手道。

  “謝皇上!”徐階行禮,然后又拱手道:“臣剛得到消息,宗人在知悉吳尚書草擬的《宗藩條例》后,已經圍攻禮部衙門,還請圣上明示!”

  “徐閣老,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嘉靖端坐在蒲團上,翻開案上的一本奏本,眉頭卻微微地蹙起,淡淡地詢問道。

  雖然他先前就猜到宗人們會鬧事,但卻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敢圍攻禮部。

  “宗人乃皇上的宗親,血濃于水,所以當用強但亦要用軟!”徐階先作了一個沉思狀,然后又是認真地拱手道。

  “呃,愛卿有何良策?”嘉靖微微點了點頭,握著奏本抬頭望著徐階道。

  “臣以為!應該對宗人進行鎮壓,維護朝廷的顏面,但吳尚書的《宗藩條例》應當作廢!”徐階朗聲地拱手道。

  嘉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顯得有幾分無奈,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徐階這個提議,無疑是極合乎他的心意,他并不想朝宗親動刀子。若事情這般結束,大明的財政雖然沒能得到緩解,但他必定贏得宗人的擁戴。

  但卻在這時,一名太監進來匯報,說禮部尚書吳山求見。

  “宣!”

  嘉靖這才如釋重負,但聽到吳山求見,便又是愁上心頭。

  他知道吳山是削減宗藩祿米的急先鋒,哪怕他多次暗示不削減祿米的愿望,但每次草擬的《宗藩條例》都跑不了這一項。

  如今那幫宗人又偏偏圍了吳山的衙門,想必是來大吐苦水,更是以此想“逼”著他給宗人懲罰。

  徐階就在一旁,自然看到了嘉靖的反應,心里不由得堅定了立場。不管能不能將嚴嵩拉下去,這個吳山斷然不能留。

  “微臣有要事稟報!”吳山臉色肅然,鄭重地朝嘉靖帝行禮道。

  跟著一般的官員不同,吳山頗有官相,這時身上散著濃郁的正直之氣,臉色緊緊地繃著,眼睛充滿著堅定之色。

  嘉靖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徐階卻是插話道:“吳尚書,關于你們禮部被宗人們圍攻的事,我剛剛已經稟明圣上了!”

  吳山扭頭望了徐階一眼,然后一臉正氣地說大聲道:“宗人砸我禮部衙門事小,但打的旗號,實屬大逆不道!”

  這“大逆不道”,他是加重了語氣,在聲勢上,完全占據了上風。

  “是何旗號?”徐階卻是不以為然地道。

  吳山的字咬得很正,在萬壽宮的正殿中響起:“清!君!側!”

  這三個字一出,整個大殿仿佛抖動了一下。

  原本很是不屑的徐階瞪直了眼睛,而翻著奏本的嘉靖帝亦是猛地抬起頭,哪怕是黃錦地“啊”地一聲,朝著吳山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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