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一場秋雨悄然而至。
細蒙蒙的雨水帶著涼意,散落在這座古城的屋頂上,亦將那兩道縱橫交錯的主街道打濕,一些富貴人家的后花園并不能幸免,正被雨水洗涮著。
林晧然搬來那張產自長林村的竹椅擺放在花廳中,兩只腳搭放在護攔上,迎著撲面而來的潮濕空氣,看著后花院那淅淅瀝瀝的雨水,將頭腦徹底放空掉。
連日來的案子,讓他腦子吃不消,便趁著這個下雨天,呆在這里偷偷享受清閑。特別現在已經將兩位嫌疑主犯關進大牢里,要殺要剮他們,亦不需要急于一時。
秋雨跟春雨其實很相像,不過差不多的溫度,但春雨給人溫意,而秋雨卻給人涼意。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以為差別很多的東西,沒準其實是相同的。
正是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后面有一些動靜。他初時沒有理會,只知道有人從來到了花廳之中,隱隱有二三個人的樣子。
原以為對方是怕驚擾他,這才不跟他打招呼,但聽著那個略顯霸道的聲音吩咐丫環上茶,這才知道是誤會了,敢情人家是根本不想理會他。
或許是時間消除了仇恨,或許是虎妞那個丫頭影響了他,又或許是這女人長得比較養眼的緣故,他對江夫人已經沒有太多的仇恨。
其實細細回想起來,矛盾源于兩村之間,個人確實沒有什么不可調和的仇恨。就像他跟江榮華,至今都是好朋友。
林晧然的精神已經漸漸養足,這時的腦子亦是一片清明。在聽到那丫環送茶的腳步聲,他便忍不住回過頭,朝著那邊望去。
江夫人身穿著褐色的衣物,直襟處繡著白色的花朵圖案,盤著精巧的婦人發型,上面插著三根金釵,彰顯著貴氣,經過修飾的柳眉,那雙丹鳳眼帶著寒意的目光,鼻梁高挺,皓齒朱唇,身上透露著高雅的氣質。
那脖頸處雪白的肌膚如同少女般細膩,但是身形卻是婀娜多姿,特別是胸前是這個時代極為少見的傲然挺立,哪怕被那深色又厚實的衣服所掩飾,仍然讓人忍不住要撲上去。
特別跟著那兩個瘦如柴的丫環相比,她對成熟男人簡直是一副毒藥,令人瞬間迷醉。心志不堅之人,恐怕要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甘愿為她效死。
這時,她端坐在正座上用茶,那雙玉指如青蔥般,舉止端莊而優雅,看著她所散發出的氣場,甚至比這里的女主人更像女主人。
林晧然扭頭望過去的時候,卻是一陣失神,但亦算是久經沙場,很快就壓抑那顆躁動的心,望著灰蒙蒙的天空道:“下雨天不是留客天!”
“府尊大人既然有如此閑情逸致,倒不如作一首詩來給本夫人聽一聽!”江夫人如何不知他是拐著彎轟她,但是輕描淡寫地道。
面對著林晧然的轟客,江夫人僅是一句,就將他的刁難化于無形。
“不好意思,沒有好處的事情,我從來不干!”林晧然將竹椅挪了一個位置,朝著她一本正經地說出了他的做事原則。
江夫人打量了他一眼,倒不是反感他這種唯利是圖的性子,而是覺得有些意外罷了,卻是似笑非笑地道:“若是你的詩能讓本夫人滿意的話,我賞你一條線索,是關于陳氏滅門血案的!”
林晧然原本是想要調侃下江夫人,自然不會白白浪費好詩在這女人這里,但對方突然拋出的誘餌,卻又頗具誘惑力。
江夫人將他的反應看在眼里,端起桌面上的茶盞,玉指持著茶蓋,輕撥著茶水,輕睥他一眼道:“你應該清楚,陳氏滅門血案跟你先前翻的案子不同,不僅對你的政績有益,而且還可能給府衙增加一大筆進項。”
林晧然意外地抬頭望了這個女人一眼,發現還真不可小窺這個女人。
為何先前他一直不熱衷于虎妞弄過來的那些翻案,而是想破解兩起大案,這政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他看到了陳氏那個金庫所蘊含的潛在收益。
雷州府先前不過是廣東的下等府,府庫銀極寒磣。若是能夠追回那筆臟款,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必定能讓雷州府衙的銀庫撐飽,亦能借此擴建雷州碼頭。
“當真?”林晧然雖然懷疑她不一定有線索,但此刻還是心動了,渴望她真的有線索。
“本夫人何時騙過人!”江夫人輕啐了一口茶水,口氣高傲地說道。
林晧然凝望了片刻,跟著她的眼神交匯,最終是信服了。倒不是她的眼睛多么坦誠,而是透露出的那股孤傲,讓人不得不打消懷疑。
世上有兩種人最不會欺騙人,一種是老實人,一種是性情高傲的人,江夫人顯然屬于后者。
林晧然在確定可以交易的時候,他亦從竹椅上站了起來,面朝著雨中的后花院,卻不知道是醞釀情緒,還是找著靈感。
沒多會,他轉過身來,自信地望著江夫人,然后輕輕地念詩,卻是一首現代詩。卻不知是不是吝嗇,才找一首現代詩“糊弄”江夫人。
只是他剛剛開口,江夫人撥茶的動作便停止了,不再裝著漫不經心,而是愕然地抬頭望向林晧然。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撐著油紙傘像我一樣 秋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在那花廳之中,一個聲情并茂的聲音徐徐響起。漸漸地,二個人眼神交匯在一起,接著心靈亦是交匯在一起,仿佛各自撐著油紙傘站在雨巷中相遇,款款深情地望著對方。
有人喜歡豪放的戰歌,有人喜歡委婉的詞,亦有人喜歡愛國的詩。
這種詩在這個時代,無疑是古怪的。只是詩中所表達的意境,卻又是那般的凄美,特別對于江夫人這種孤單的人而言,這首詩仿佛叩中了她的心房,讓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