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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陳糧

  陳觀帶著人走進一條長巷,先是一個人進去找倉大使驗查票牌。

  常平倉保存著整個雷州府的“救命糧”,這里不僅設下關卡,非持票牌者根本不能進入,而且設有庫兵在此緊密把守。

  雷州府的倉大使叫鄭大沖,雖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只是做著看管倉庫的小事,但卻是一個人人都覬覦的職位。

  陳觀走進那間值房,面對這個肥頭大耳的倉大使表現得不卑不亢,只說是過來清點剩下的陳糧。他這個借口很是合理,因為每年的秋收后,都會賣出陳糧和送入新米。

  鄭大沖喝了一些小酒,手里還拿著一只肥蟹,熱情地招呼道:“陳令吏,我還沒祝賀你高升呢!你今天來得真是巧,公事咱先放一邊,跟老哥喝上一盅!”

  “鄭大人,小人有公務在身,還請行個方便!”陳觀不為所動,但表現得恭敬地說道。

  “你啊!這剛上來的人都是你這種脾氣,但位置做久了,你就會知道做事太急會容易闖禍!”鄭大沖揮動著肥蟹埋怨,但亦站起來取鑰匙,突然疑惑地問道:“錢司吏怎么沒來啊?”

  “錢員外不是跟府尊大人叫板子了嗎?司吏大人好像是怕受到府尊大人遷怒,這幾天都在想著法子補救,哪還有功夫理這種破事!”陳觀半真半假地說道。

  鄭大沖不疑有他,拿著鑰匙走在前頭嘲諷地說道:“錢善就是個二愣子,自己屁股不干凈,竟然還敢跟府尊大人叫板,這不是找死嗎?”

  陳觀聽到這話,卻是笑了笑不說話。目光落在前面的鄭大沖身上,覺得這個胖子看似聰明,但比錢善亦好不到哪去。

  穿過數道防水防火的院墻,一行人才來到了幾座以天干排序的倉庫前。

  鄭大沖指了指前面的“地”字倉,大大咧咧地說道:“這些就是剩下沒有處理的陳糧,你們找個人清點一下,只剩下一千石了!”

  米糧是有存儲限期的,故而每年都會低價處理一批陳糧,這事一向亦由戶房來負責。今年送入新米的時候,處理過一批陳糧,這是最后一批陳糧。

  陳觀不置可否地點頭,領著人跟在鄭大沖后面。

  鄭大沖將“地”字倉庫門打開,便看到里面由青磚壘成的糧糟,下面有著炊口,上面堆放著大米。不過大米明顯已經失去光澤,甚至有些米已經發霉,空氣的味道并不好聞。

  陳觀聞著這空氣的味道,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

  鄭大沖抓起一把大米,遞給他得意地說道:“陳令吏,這是前年的秋米,本官能保持這個品相,恐怕整個大明都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是嗎?這秋怕是能折到兩成吧?”陳觀不動聲色地說道。

  鄭大沖卻是有些自豪,抬起下巴道:“兩成五,這是跟合作糧商歷年的價格,先前那一批便是這個價格成交的!”

  陳觀接著遞過來陳米,這米的品相確實不錯,這陳米能以米市價的兩成五成交,亦算是不錯的價格了。當然,前提是這些話都是事實才行。

  “這都是標準的糧糟,每糟五十石,一共是二十糟,你叫個人清點下,前面我已經命人置了酒菜!陳令吏,這點面子給老哥吧?”鄭大沖大大咧咧地提著這些糧槽,又是微笑著望向了陳觀。

  陳觀卻不打算如此敷衍了事,便朝著一個心腹打了眼色。

  鄭大沖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根掏空竹筒往米堆插下去,心里當即提到了嗓門眼里,急忙喝斥道:“住手!你……你要做什么!”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的酒勁亦是徹底醒了過來,同時憤怒地望向了陳觀。

  陳觀看到他這個反應,心里反倒是更有底氣了,便是淡淡地說道:“這陳米的品相如此好,自然是要來拿午飯,給大伙熬粥喝了。”

  “這再好亦是陳米,怎么能讓大家吃這種米呢!”鄭大沖的眼珠子一轉,然后又討好地拉扯著道:“這陳米一事,我早跟錢司吏商談好了,核查的事就到這里吧!”

  陳觀卻是巋然不動,朝著府衙的方向拱手道:“鄭大人,你恐怕還不知道!這核查糧倉,并不是陳司吏的意思,而是府尊大人的命令!”

  到了此時此刻,他如何還不知道,這個糧倉存在很嚴重的問題。牽扯到誰還不清楚,但這鄭大沖和錢司吏肯定是跑不掉了。

  府尊大人的命令!

  在聽到這話,鄭大沖終于知道事情不對勁了,簡直是直接被人將了軍,便是拉著陳觀道:“陳令吏,借一步說話!”

  陳觀讓著心腹不急著動手,便是跟著鄭大沖走到了里面。

  鄭大沖看著左右沒人,便是咬著牙比劃著手指道:“陳令吏,一千兩!只要你幫忙將今天的事情應付過去,我馬上吩咐人將銀兩送到巷子外面,你可以直接帶走!”

  陳觀當真是一陣心驚,做帖書的時候,一年十兩銀子都不到,但如今竟然是一千兩,怎么不讓他心臟砰砰地跳動。

  到了這個時候,他亦是明白這些上官為何能如此心黑,實在是錢財動人心啊!

  “一千兩雪花花的白銀啊!有了這筆錢,你就可以置下宅子和良田,還能養幾個美妾呢!”鄭大沖看著他心動,又是繼續誘惑道。

  陳觀硬生生地咽下“好”字,這錢雖然是誘人,但卻不能要。他的良心還沒惡劣到這種程度,一旦這個蓋子幫著捂住了,受害的是雷州府二十萬百姓。

  另外,這事情是府尊大人盯著。若他真昧著良心貪了這一筆,別說府尊大人饒不了他,他的大伯就要用棍子打死他,畢竟他如今代表著陳氏。

  “我再加十根金條,這金條就存放在我的值房里面,我馬上給你取去!”鄭大沖看著陳觀的眼睛飄忽,便又是繼續下籌碼道。

  看著陳觀還是不吭聲,他便是繼續說道:“你應該明白,光憑我一人,絕對干不了這事!要是還不滿意,你開個數,我找他們合計合計去!”

  為了將陳觀拖下水,鄭大沖幾乎是不計成本了。

  陳觀抵抗住了這種種的誘惑,眼睛逼視著他說道:“這糧倉關系我雷州府二十萬人的生死存亡,我怎么可能會跟爾等同流合污!”

  “你別敬酒不喝喝罰酒!”鄭大沖的臉色亦是一變,沖著他發出警告道:“你應該知道這里面的水有多深,若是真要查下去,府尊大人都要遭殃!”

  “賈豹和錢善倒是牛呀!結果怎么樣了?如今還不是秋后處斬?”陳觀卻是針鋒相對,然后不無自信地說道:“這里的水確實是深,但到不了府尊大人的腳裸!”

  提到了府尊大人,反倒是給了陳觀無窮的信心,不再給這人留臉面,對著等候著的手下命令道:“還愣著做什么,給我查!”

  一個差役將掏空的竹竿插進米糟中,在打實后,便將竹竿抽了出來。卻見底部的米竟然泛著黑色,一股惡臭彌漫而出。

  哇……

  幾個差役聞到這股惡臭味,當即就跑到一旁嗆吐起來。

  這種米別說是給人吃了,哪怕是給人聞,都足可以將人給活活嗆死。這卻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陳米,上面一層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給我將所有倉庫都一一進行核查!這糧倉究竟缺了多少米糧,這存放著什么年份的陳糧,都給我弄個清楚!”

  陳觀聞著這股惡臭,亦是咬著牙,目光亦是透露著寒意命令道。雖然他知道這預備倉肯定有問題,但僅僅揪開糧倉一角,便已經讓他感到一陣心驚,問題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得多。

  鄭大沖看著陳觀竟然要將整個糧倉查個底朝頭,心里當即是哇涼哇涼的。只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栽倒在地上,便是嚇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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