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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縣衙公審

  十月十四,海康縣大堂。

  這個公堂雖小,但兩邊的刑具一應俱全,十二名手持水火長棍的高大衙差分列公堂兩側,呈現著這個時代官權的至高無上。

  正常而言,這縣大堂沒有什么理由會升堂,特別在知縣空缺的情況下,更不會有什么事情要由縣衙主持。但事實上,今天這里確實要開堂公審。

  卻見身穿朝廷四品公服的分巡道刁大人走到公桌前坐下,一張標準的國字臉,濃眉大眼,眼睛隱隱透露著疾惡如仇,渾身散著一股浩然正氣。

  關于大明當下的官場,漸漸形成一種官場丑態:以貌取人。長得方正臉的官員,往往更容易得到提拔,甚至都不看這位官員的品行和能力。

  刁南就是沾得了長相的光,故而比大多三甲進士要幸運,官途至今還算順暢,最近他更是有可能再進一步,成為廣東提刑按察使,掌管一省的司法。

  亦是如此,他的底氣要遠高于一般的分巡道,甚至隱隱要以“粵西王”自居。

  “升堂!”

  刁南背靠著海月牙兒屏風,頭頂著公正廉明匾,目視著堂下,臉上不怒自威,一拍驚堂木沉聲道。

  “威——武!”

  十二名身穿整體公服的衙差將長棍用力地搗在磚板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咚咚”聲響,齊齊地張開嘴唱道。

  吁……

  堂下站立著近百名圍觀百姓,而站在最前頭的十幾個婦人卻發出了倒喝彩聲音,矛頭卻是直指堂上的分巡道大人。

  在大明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民斗官幾乎是不存在,哪怕是這般公然表達心聲的舉動,亦很是罕見。只是今日的分巡道大人,卻是享受了這種待遇,成為一些百姓公然抗議的對象。

  事情的起因正是今日公審的案件,這些人不滿于分巡道的這個舉動。

  “帶人犯韓夢兒!”

  刁南聽到了這些喝倒彩的聲音,眉頭微微蹙起,但卻是初衷不改,一拍驚堂木沉聲地道。

  別說是幾個民婦反對,哪怕是千百名民婦反對,他亦不可能妥協。這事關系著一個不大不小的政治斗爭,他又怎么可能會退縮呢?

  很快地,身披著枷鎖的韓夢兒被押上堂來,那纖瘦的身板穿著寬大的白色囚衣,神情悲切,顯得是那般的楚楚動人。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牢獄之災,讓這個對新生活充滿憧憬的花季少女再次經受歷難,接受到死亡臨近的一種煎熬。

  “夢兒,打起精神來,你是無罪的!”

  張敏和蘇娘等人就站在人群前面,看著韓夢兒被押上來,張敏便是大聲地出言鼓勵道。

  有些恍惚的韓夢兒尋聲望去,看到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眼眶當即就濕潤起來了。

  對于她是否犯罪,是否應該被砍頭,她其實是迷茫的。

  在刺傷趙五的時候,她確實有要跟對方同歸于盡的決心,不想嫁給這個欺男霸女的惡漢。只是她這個抗爭,終究是有違禮法,據說是真要被砍頭,所以她當初甚至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不過很是慶幸,虎妞的哥哥判定趙五是朝廷的逃犯,故而認定她跟趙五的婚約并不成立,選擇免掉了她的過錯。

  面對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判決結果,她現今卻不知何去何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罪,是不是該被推上砍頭臺。

  突然聽到張敏的聲音,聽到那無比堅定的話語,她的鼻子一酸,眼淚便在眼眶里打轉。

  在這一場浩劫中,她覺得最大的收獲便是認識了這些好姐妹,得到了這份沉甸甸的友誼。

  刁南看著押上堂來的韓夢兒,卻是面沉如水,按著流程沉聲發問道:“堂下何人!”

  “民女韓夢兒!”韓夢兒仿佛背后有了力量,并不以罪人自居。

  刁南眉頭微蹙,一拍驚堂木寒聲道:“汝可知罪!”

  “民女不知!”韓夢兒被驚堂木的響聲嚇了一跳,但咬著下唇抗爭道。

  “汝所犯之事人神共憤,現仍不知悔改,給本官拶刑侍候!”刁南臉色一變,當即就要用刑。

  拶刑,這是一種用竹板夾手指的刑法,對于手巧的女工無疑是一種摧殘。特別韓夢兒本是聯合作坊的女工,這種刑法無疑是毀滅性的,雖然不會致人死亡,但將來活計怕是要丟掉了。

  “大人,民女不服,憑什么要對夢兒動用拶刑?”張敏聽到這話,當即就在堂下大聲地發出了抗議。

  “堂下何人喧嘩!”刁南早看張敏不順眼,這時盯向她沉聲道。

  “民婦張敏!”張敏本是潑辣性子,這時便是針鋒相對道:“大人如此不問青紅皂白就對韓夢兒動拶刑,民婦一百個不服!”

  “你這女人真不知好歹!韓夢兒犯下意圖謀害親夫的重罪,分巡道大人如今是宣教于禮法,你休要在這聒噪!”一個德高望重的鄉紳站出來對張敏訓道。

  “我呸!你這個老貨還有臉站在這里,當初你給一個朝廷欽犯說親,你就是趙五的共犯,今天就應該公堂審你!”張敏輕啐一口,然后指著對方咬牙切齒地道。

  這個德高望重的鄉紳當初確實是幫趙五牽的線,只是他的地位擺在那里,所以從來沒有人敢指責他的不是,現在聽著張敏說他是共犯,當即氣結地道:“你少在這里含血噴人,這一切皆因她爹娘貪財,跟老夫毫無關系!”

  “你現在倒是推得一干二凈!昔日將夢兒推入火坑,今日還想推夢兒上砍頭臺,你這老貨心肯定是黑的!”張敏本就憋著一肚子氣,這時亦不管這人在雷州城是多么有威望,氣全都撒他身上了。

  老者被這通數落,氣得是渾身顫抖,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進行反駁。更讓他生氣的是,被這伶牙俐齒的婦人這般指責,傳出來必然有損他的聲譽。

  堂上的驚堂木驟然響起,卻見刁大人耷拉著那張臉,沖著張敏沉聲道:“本官斷案,豈容你一個婦人說教!來人,杖二十大板并逐之!”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分巡道大人竟然如此蠻不講理,動不動就要刑法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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