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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最慘一屆

  咯……

  江月白的牙齒緊緊地咬著,那張英俊的臉蛋布滿著寒霜。

  若說到了京城,他有什么感到不如意的,便是這時不時被提起的林晧然。自從那一棍開始,這個一度被他無視的書呆子,卻已然成了他的心魔。

  在接下來這一年間,一直被這個名字壓得喘不過氣。秋閨奪得解元之時,他以為終于擺脫這個人,結果又被現實狠狠地甩了一記耳光。

  如今以著廣東解元的身份來到京城,又有著那篇名揚天下的章,但卻仍然擺脫不了那個人。今天本來心情很好,結果又有人拿著那個人要開涮自己。

  “不要!”旁邊的書生仿佛似乎到什么般,當即出言勸阻道。

  只是江月白的眼睛涌起火焰般,朝著那邊的年老舉人大聲憤怒地道:“我就不給你臉色怎么了!你口口聲聲的林晧然,我今天就告訴你,昔日他不過是一條可憐蟲!現今亦是走了狗屎運,你們可以將他捧上天,但爾等睜著眼睛好好瞧瞧,看誰更為厲害!”

  “狂妄!”

  “不自量力!”

  “當真羞與之為伍!”

  “這人怎么這個樣子?”

  原本對著江月白極為感興趣或崇拜的舉子,但看著他竟然說出這等狂妄的話,當即就是大為憤怒,甚至有人想朝他動手了。

  卻不怪他們如此巨大的反差,盡管江月白的才名顯赫,但跟著林晧然的名相比,當真是腐草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

  林晧然一路披荊斬棘,從縣試到殿試連奪六元,被圣上親自賜下“大明魁”匾,早已經成為天下讀書人的楷模。

  現在江月白要辱林晧然,那無疑是玷污了他們的偶像,如何讓他們不感到憤怒呢?

  “哎!”

  先前扯著江月白袖子的書生輕嘆了一聲,眼睛復雜地打量著這個人。

  他發現江月白縱使滿腹才學,但憑著這等性情,在官場恐怕亦難有大作為。只是他的堂妹看上此人,而他的叔公徐階亦對江月白甚為滿意。

  原本這種言論傳出,必然對江月白的聲名造成負面的影響,起碼得到“狂生”之類的聲名。只是他的運氣還算不算,會試已然降臨,卻將所有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一則小道消息傳來,本屆會試主考官最熱門的人選次輔徐階,卻是招到了嚴黨上下的反對,最終改由南京吏部右侍郎李璣擔任。

  按說,這最有資格的還是禮部尚書吳山。只是吳山才主持完去年的恩科會試,今年就不適合繼續再主持了,這亦是明朝官場歷來的規矩。

  現如今的六部之中,除卻吳山之外,其他五位都不是翰林院出身。在到侍郎這個級別篩選的時候,李璣卻是以年齡取勝。

  李璣,字邦在,江西豐城人,二甲進士頭名出身。只是比張璁還要蹉跎,中得進士已經五十多歲的老人,現今比嚴嵩還要大上一歲。

  雖然是傳臚,但終究是二甲進士,所以初授“翰林院庶吉士”,后升至“翰林編修”,再到“國子監司業”,后官至吏部侍郎。

  這個官途可以說是順暢,亦是很多閣臣所走的路。但唯一讓人感到遺憾的是,他的年齡終究是太大了,別說入閣拜相,哪怕成為六部尚書都是奢望,最終直接被分配到南京養老。

  只是消息傳來,卻是哀嚎聲一片。

  對于參加會試的士子而言,若是由李璣擔任主考官,這絕對算不上什么樣的好事。

  在官場之中,最重的是師生關系。

  像吳山為何官途順暢,這得益于他有個首輔的老師夏言,而后來的張居正為何能“插隊”入閣,同樣是他老師首輔徐階的功勞。

  但如今,他們的老師不是六部尚書,更不是身居高位的閣臣,而是一個已至暮年的南京吏部侍郎,這怎么能讓人不感到憂傷呢?

  李璣雖然名顯赫,且是翰林院出身,但這些都不能當飯吃。

  終究而言,他僅是南京侍郎的官職,去年剛過完八十大壽。現今別說是這位老師照顧他們了,這過兩年,還沒準是誰照顧誰了。

  若是有得選擇的話,士子自然是希望認將來有機會成為首輔的徐階為師,哪怕是六部尚書也行,而不是這個眼看就要進棺材的南京吏部侍郎。

  只可惜,他們不能去挑選,只能默默地接受這個令人沮喪的安排,成為大明有史以來最悲催的一屆考生。

  不過亦是如此,很多考生在確定主考官不是徐階后,心思當即就活躍起來了。在自知自家的恩師無望后,主動去抱粗大腿。

  嚴府和徐府自然成為首個攻堅對象,但亦不排除其他的大腿。

  像官員趙祖鵬有一女為權臣陸炳的繼室,倚仗陸炳的勢力,富貴一時,表達出嫁女的意思,很多士子紛紛是主動上門。

  這要抱的自然不是趙祖鵬,而是他的女婿陸炳,這位錦衣衛的頭目。

  無逸殿,檀香裊裊。

  身穿蟒袍的嚴嵩如同往常一般,一大早就到值房票擬奏本。只是這個冬天過后,他臉上的老人斑更加密集,而咳嗽的病癥又復發了。

  他的眉毛雖然已經蒼白,但卻很長很密,彎著腰低著頭票擬著奏本,恰好能將他的眼睛隱藏著,就如同他喜歡在嘉靖面前隱瞞自己一般。

  在他的旁邊,一個矮胖的官員翹著二郎腿坐在那里,臉上的氣色顯得很好。雖然一只眼睛已經壞掉,但另一只眼睛如同禿鷹般,顯得犀利而有野性。

  嚴嵩以六十二歲的高齡得為首輔,但隨著年紀的增長,身體卻是越來越糟糕。他不敢將重要的事務交由親信,故而時常叫自己的兒子進宮幫忙。

  “彈劾雷州知府兼廣東市舶司林晧然?”

  嚴嵩的腰突然直起,拿起一份奏本,眉頭卻是緊緊地蹙起。

  他其實很是明白,這異地任官歷來并不被官場所喜,更是被言官更重攻擊的對象。而林晧然不僅是回去做土官,更是開海的急先鋒,這自然更容易被言容盯上。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這彈劾林晧然的并不是言官,而是廉州知府蕭日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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