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石華山領著部下一路追殺,士氣不斷地飆升,對這幫令人聞風喪膽的倭寇早就少了那份畏懼,有的只剩下收割一份份戰功的喜悅。
倭寇的首級價值要高于海盜,海盜首級價值又高于山賊。現如今,只要獨自宰殺一名倭寇,就能讓他們從軍丁晉升到小旗,如何不讓他們像打了雞血一般。
一個被稱為瘦猴的少年軍丁跑得賊快,竟然跑到了最前面,早已經將他父親教導的保命手段拋后腦后。卻不是他不尊重他父親,而是現在的時代變了。
只要在戰場中立下軍功,不會有人敢搶你的功勞,這份軍功會確確實實地落到實處。哪怕你選擇將功勞進行變賣,價格亦會相當的合理,不再有以前那種壓榨的現象。
現在他作戰變得這般英勇,固然是要承擔著幾分喪失性命的風險,但亦蘊含著著巨大的收益,如何還不拼一把呢?
“拿命來!”
瘦猴腳下生風般,此刻感覺是戰神附身,化身成為石千戶般厲害人物。在追上了一名倭寇后,大喝一聲,拼盡吃奶的力氣揮起屠刀,朝著倭寇的背上狠狠地砍了下去。
這把刀從倭寇的右肩到左腹,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痕跡,一股帶著熱意和腥臭的鮮血濺到了瘦猴那張猙獰的臉上。
“殺人了?”
瘦猴在揮下這一刀,看著眼前的倭寇倒入血泊中,整個人仿佛突然被掏空一般,嘴唇都已經嚇白了,眼睛無神地望著倭寇的尸體。
這名倭寇頭發凌亂,皮膚黑而干燥,個子并不高,手里拿著一把倭刀,倒不知道是真倭還是從倭。不過只要不是一眼就讓人看出是大明人,這都可以歸為倭人,能夠得到頂格的獎賞。
“瘦猴,你小子好樣的!”
跟上來的劉百戶伸出粗壯的手掌往瘦猴的胳膊一拍,亦是很滿意地大聲夸贊道。
結果瘦猴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劉百戶先是一愣,但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這是每個真正戰士都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階段。
現在雷州衛為何能夠如此英勇,戰力為何能如此的彪悍,這跟連接誅殺三色幫的磨礪分不開。正是經歷了這種血戰,才讓雷州衛發生了蛻變。
方才白同知為何不想戰?
一來那個軟蛋壓根沒有真正見過血,是父萌和打點關系才爬到同知的位置,骨子里就是一個懦夫;二來,白同知知道現在雷州衛的水準,必然能解決掉這區區幾百倭寇,屆時有著林大人在背后撐腰,他的位置極可能會被其他人所取代。
“饒命!饒命!”
前面十余個倭寇不逃了,突然兵啷啷地掉下了手中的武器,對著趕上來的劉百戶等人進行求饒,只求這些兇悍的大明官兵能夠留下他們一命。
“將他們綁起來!”
劉百戶手持長槍上前,當即揮手下達指令道。
“多謝將軍不殺之恩!”
一個剃著月代頭的倭寇心里生起僥幸,當即又是叩頭謝恩,但臉色突然一滯,一份死亡突然間襲來。
“武器沾血者,死!”
劉百戶手持著長槍,朝著那名嗑頭的倭寇脖頸處刺下,鋒利的槍頭由上至下將這頭倭寇跟著頭部一起釘死在地上。
噗!噗!
另兩個倭寇同樣遭到滅殺,哪怕從那兩名倭寇的表情看到了委屈的表情,但縱使是傷到了自己的同伴,他們都沒有理由接收這種俘虜。
雷州衛已經將戰友上升到了兄弟情,這傷了自己兄弟的倭寇,又如何能夠手下留情呢?
退路被截,后有追兵。
有倭寇選擇了投降求饒,有倭寇選擇向著其他方向進行逃竄,但卻沒有任何一個倭寇還有勇氣進行迎戰,挑戰這幫威猛的雷州衛。
隨著最后一個倭寇小頭目被石華山親手斬殺,環顧四周再也見不著一個倭寇,這場戰斗便是宣告結束。
從相遇之地到海邊,這一路染血,一具具倭寇的尸體靜靜地躺在路邊,這完全是一面倒的戰爭。甚至填充好彈藥的鳥銃手,都沒有機會再放一槍。
戰后,大家開始收繳著一件件的戰利品,人人彰顯著喜悅。這伙倭寇的兵器不錯,按著現行的制度,他們可以大大方方地從中挑選武器。
瘦猴從恐懼中回過神來,面對著大家的夸贊,他笑得如菊花般燦爛,并檢起了一把火繩槍,他想要成為一名光榮的鳥銃手。
與此同時,有人開始將傷員送回城中醫治。
石華山在處理好一切后,當即就領著一幫精銳朝著雷州碼頭而去,打算去支援雷州灣百戶所及聯合作坊那支強悍的自衛隊。
時間回溯,半個時辰以前。
這伙倭寇其實是由大明海盜跟倭寇組成的一個小聯盟,倭寇的頭領自然是中島三郎,而大明海盜的頭目是許朝光。
許朝光原本姓謝,本是饒平縣人,其父被海盜許棟所殺。因許朝光年幼,而許棟膝下無子,故而選擇收他為養子。
去年春天,他在得知身世真相后,設伏兵將養父許棟擊殺,并全盤接手了養父許棟的手下,從而成為新的海盜頭領。
盡管他的父親死于海盜之手,但卻沒有悔過自新的念頭,毅然繼續著海盜的生涯。
今年冬天,他領著中島四郎侵掠南澳、揭陽等地,卻發現當地不是人去樓空,就是積累著大量的官兵。為了保險起見,他并沒有選擇強行深入內地進行掠奪。
在得知雷州府如今變得極為富庶,雷州碼頭更是堆積著價值數十萬的貨物,致使他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從廣東的西邊航行到廣東的東邊,他親率著十艘戰戰聯同中島三郎進行遠航,打算到雷州府進行洗劫。
原計劃是直接強攻雷州碼頭,但看到雷州炮臺的規模后,他選擇在碼頭的上方淺灘登陸,計劃從上方對炮臺展開進攻。
“上岸!”
離著雷州碼頭足有近二里地,許朝光發現了一處適合登陸的淺灘,當即命令部下登岸。他的部眾有四百之多,只要將隊形拉開,自然會輕而易舉就將上面的百戶所排除掉。
“前進!我們要親女人的嘴!”
“前進!我們要抓女人的”
“前進!我們要打開女人的雙腿!”
首當其沖的是一艘倭船,他們顯得粗鄙而富有理想,喊著整齊而洪亮的口號。
實質上,他們確實需要這般進行自我麻醉,因為他們所駕馭的倭船隱隱能聽到“吱呀”的聲響,似乎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倭船,這是時代粗劣的產品。其本身并沒有什么海戰能力,最大的功效其實是運輸,秉承著物盡其用的原則,他們這次亦是動用了兩艘倭船,而這艘便是其中之一。
一直都有著一種爭議,江浙的倭寇究竟是大明海盜還是日本倭人。實質上,這從日本的造船技術便能夠尋找到答案。
嘉靖二年所發生的爭貢事件,日本使團乘坐的是兩艘貢船是永樂皇帝贈送給日本將軍足利義滿的禮物,日本根本還沒有能力制造出橫渡東海的海船。
其制造的倭船是由木板拼裝而成,用鐵塊接連一起,整艘船連一枚鐵釘都沒有,亦沒有海船最關鍵的龍骨,根本就是徒有其表的產物。
用來遠洋運輸,這其實已經是一件很冒險的事情,用于海戰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亦是如此,倭人勉強有著橫渡東海的能力。但想要在這里站住腳,并對大明實施搶劫且將貨物運回去,卻已然是超過了他們的能力范圍。
“前進!我們要親女人的嘴!”
“前進!我們要抓女人的”
“前進!我們要打開女人的雙腿!”
船上的四十名海盜看到終于可以登岸上,頓時興奮地朝著那個淺灘奮力劃去,打算盡早拋下這艘令他們一路都是顫顫驚驚的倭船。
轟隆!
卻是這時,他們的南邊突然傳來了一個雷鳴,令到他們不解地扭頭望去。畢竟這里已經遠離碼頭,應該不在他們的射程之內才對,對方何苦還要浪費炮彈呢?
不好!
有人發現那個拋上空中的黑點突然越來越大,心當即懸到了嗓門眼。
盡管不明白為何對方重炮的射程這么遠,但船上的四十名海盜都感受到了強烈的危險氣息。有人想要奮力劃到岸上,有人卻想要撤退回去,更多的人卻是不知所措。
那艘倭船沒有向前,亦沒有向后,船體在原地按著逆時針旋轉了九十度,致使船頭的方向指向了炮彈飛來的方向。
這顆重若十五斤的大炮彈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帶著火藥賦予的動機正好砸在主桅上,隨著主桅一聲脆響,主桅轟然倒了下來。
這顆大炮彈余勢未減,繼續落向了倭船的船體之中,船體如同產生了多骨諾米牌效應船,瞬間發生了解體,分解成無數塊木板,真的一顆鐵釘都沒有。
啊……
除了一個直接被砸成肉漿的倒霉海盜外,其余三十九名海盜如同下餃子般,紛紛落進了大海中,致使他們在大聲地呼救。
轟隆!轟隆!轟隆!
炮臺所在的方向如同過年般,無數的炮聲齊鳴,一顆顆重若十五斤的大炮彈騰空而起,然后重重地落在這片海域之中。
有的炮彈直接落進海底中,但砸起一道船體般高的水柱,嚇得這般海盜臉如土色。
砰……
一般戰艦先是被砸斷了主桅,接著吃水線下面被砸出了一個大窟窿,船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徐徐地向下沉,致使船上的海盜又是哭天喊地。
原本夾帶著囂張氣焰前來的十艘戰艦,瞬間就被打掉了三艘,且死亡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快!離開這里,往北前進!”
許朝光很是驚慌地大喊著,完全顧不得救援那些落進海中的部下,當即指令船體遠離這里,離開這些變態重炮的射程。
只是到了這時,他發現這艘福船真是徒有其表,遠不如那些蜈蚣船自在。此刻如同身陷于泥澤地中,卻要拼著命逃跑,以脫離著后面獵人的獵槍。
雷州灣百戶所,山坡佇立著一個炮臺。
炮臺經過不斷的加固,已經高于小山頭,成為周圍區域的最高點。此刻足足八門重炮指向著北邊,而炮手熟練地填充火藥,打算進行第二輪射擊。
岸炮,這有著射程穩定、且射擊精準度高等優點。
實質亦是如此,再高操的炮手在那波濤洶涌的船體中,其射擊的精確度會偏差很大。但在這樣固定的炮臺中,且還是居高臨下,準確性無疑是大大地提高。
一個身穿著麒麟服的小丫頭手持著一個銀質望遠鏡,滿臉認真地望著那塊海域,在下令幾項指令后,突然脆聲地揮下手道:“放!”
轟隆!
黝黑的炮口噴出火花,一枚重若十五斤的炮彈再度騰空而起,完成了標準的拋物線軌跡,炮彈落向了那艘福船上,將那福船的主桅直接砸斷。
雷州灣百戶蕭影亦是親自指揮著一門重炮,但看著連連得手的虎妞,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陣驚訝。他發現林大人這個妹妹當真是一個小天才,似乎比他這位雷州衛第一炮手還要厲害。
“放!”
回到神來的蕭影臉色一寒,當即下達指令道。
對于這幫突然闖入雷州灣的倭寇,他其實并沒有放在眼里,現如今的雷州衛早已經今非昔比,這幫倭寇其實就是在自尋滅亡。
“怎么這樣?”
許朝光剛剛逃出了炮臺的射程,但突然間臉上又是大駭,死死地望著右邊的海面。
東海島千戶所其實才是守衛雷州灣的核心力量,此刻終于有了行動。以大明第一戰艦——三桅炮船打頭,身后跟著幾艘輕快的戰艦,很快就展開了虎牙態勢,將許朝光所率領的五船戰艦當即包圍住了。
林大虎威風凜凜地立于船頭上,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五艘不促之客,其中竟然還有一艘是倭船。
“放!”
隨著林大虎的一聲令下,三桅炮聲及幾艘戰般的炮聲如同天邊的炸響,連綿不絕地響了起來。
滿天的炮彈,朝著那可憐的五艘戰艦而去。船上的海盜們仿佛失去了行動能力,難以置信地望著即將落下來的炮彈,仿佛是在接受著死亡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