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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3章 烏云

  (讀趣)

  辯論,這既是講究技巧,亦是講究時機。

  在孫隆選擇指責林晧然血口噴人的時候,林晧然卻是順理成章地提出了調查的請求。

  此舉不僅表明了自己的忠誠,而且成功地將剪刀的事情跟意圖謀害皇上聯系到一起,致使崇文門沖突的性質亦是徹底變了。

  只要林晧然沒有在剪刀一事上造假,那么這個事情進行調查,事情的重點則是指向意圖將數百把剪刀運進城的幕后指使。

  孫隆聽到林晧然要徹底搞大這件事,心里不由得慌了起來,便是老實地解釋道:“皇上,這……這里面有一批是替他人銷帶入城的貨物,其中可能……可能有剪刀,但小的并沒有謀害皇上之意,此事是一個誤會啊!”

  說著,他的頭砰砰地叩在地板上,以示自己所言屬實。

  事情已然明朗,內官監在此次攜帶入城的宮廷采購物中,已然有著別人的一批貨物,那數百把剪刀便是他人的商品之一。

  對于宮廷而言,剪刀自然是一種管制品。只是對于北京城的百姓而言,這是家家必備的東西,算是最為暢銷的商品之一。

  黃錦聽到這番話,則是恨鐵不成鋼地望向了孫隆。

  既然是要設計于林晧然,那么就要將事情辦得滴水不漏,而不是給人這么大的把柄。這幫別人運什么貨不好,卻偏偏運送數百把剪刀,這不是瞎胡鬧嗎?

  陳洪跟孫隆歷來不對付,卻是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當即落井下石地道:“孫隆,且不論你所言是否屬實!你竟膽敢借替皇上采購火德星君道場祭物的幌子,替不法商賈攜帶貨物入城,卻不知是誰在打著皇上的名頭橫行無忌?”

  面對著這個指責,孫隆似乎意識到什么一般,臉刷地白了。

  嘉靖雖然已經年老,但一直捍衛著自己帝王的尊嚴,亦是意識到自己給孫隆欺瞞,卻是面無表情地詢問道:“孫隆,是誰允許你攜帶私貨入城?”

  “皇上,小的知錯了,還請恕罪!”孫隆知道這一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當即是急忙進行求饒地道。

  黃錦看著跪在地上的孫隆,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當真是“人蠢不可醫”。

  嘉靖的眼睛卻是緩緩地閉上,而他處事歷來秉行著一套原則,卻是淡淡地命令道:“拖下去,……杖斃!”

  “皇上,饒命啊!饒命啊!奴才真的是無意,真沒有想要謀害皇上啊!”孫隆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落了下來,連同聲調地變了,重重地叩在地面上求饒道。

  只是他已然是抓不住重點。其實誰都知道他不會謀害嘉靖,但借著內官監的職權替他人私運貨物,偏偏還鬧出如此大動靜,已然是觸怒了嘉靖。

  孫隆被上來的護衛押走,而他的褲襠已經濕了。

  “皇上,饒命啊!饒命啊!”

  孫隆看著離嘉靖越來越遠,知道自己的生機越來越小了。此刻他心里極度的懊悔,不該卷入朝堂的政治斗爭中,更不該耍這種破綻百出的小聰明。

  跪在地上的林晧然看到從身旁拖走的孫隆,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

  雖然他此次算是化險為夷,但聽著嘉靖“杖斃”那兩個字的熟練程度,加上看著孫隆的遭遇,心里還是感到一陣發毛。

  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內官監掌印,僅僅是因為嘉靖的二個字,便從天堂掉到了地獄,亦是更真切地感受到皇權的可怕。

  只是對于孫隆的遭遇,他實在生不起太多的同情。如果他不是抓到貨物中有剪刀的存在,卻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度過這場劫難,甚至拖出去的會是他這位戶部尚書。

  嘉靖就像是處置了一只不聽話的貓狗般,語氣顯得緩和地道:“林愛卿,起來吧!”

  “謝皇上!”林晧然恭敬地施禮,然后扶著跪得酸麻的腿站了起來。

  兩道珠簾被揪了起來,只是嘉靖仍然是靠在床頭,又是悠悠地說道:“朕知道你掌管戶部不易,你安心好好地辦差,朕定不會虧待于你!”

  在經過這么多次的戶部尚書換人后,他亦是深刻地知道尋得一個合格的戶部尚書不容易,而像林晧然這么優秀的戶部尚書更是可遇不可求。

  既然林晧然此次沒有蔑視皇威,那么他就沒必然再對林晧然進行追究,而是應當對待楊博那般多一些恩寵。

  “臣多謝皇上體恤,臣定殫精竭慮為皇上分憂!”林晧然知道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個劫數,當即表達忠心地回應道。

  嘉靖滿意地點了點頭,顯得話中有話地道:“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下去吧!”

  “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林晧然并不是很明白這話的深意,便是恭恭敬敬地施禮并離開地道。

  離開這間寑室,朝著門口走去的時候,他的背脊已經泛起了一層冷汗。

  不管是身處于朝堂,還是身處于這個皇宮之中,已然都需要格外的小心謹慎。特別是在這個嘉靖朝,這太監的性命不值錢,他們文臣的性命也不變得多么高貴。

  從萬壽宮離開,他并沒有前往無逸殿,而是朝著宮門而去,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宮道上。

  孫隆的慘叫聲從宮墻后面傳了過來,林晧然突然想到了左順門被杖斃的那些官員,想到了那日斬于西市的嚴世蕃,亦是想到因上疏請求立裕王為太子而被處死的禮部官員郭希顏。

  若論大明官員最兇險的時期,怕是當屬這個爭斗不斷的嘉靖朝了。

  孫隆的慘叫聲突然沒有了聲息,而林晧然卻是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那座由徐階父子一手力主修建的萬壽宮,正是沐浴在午后的陽光中。

  西苑宮門前廣場,陽光將這里曬得干巴巴的。

  林福頂著陽光一直守在宮門前,當看著林晧然出現,臉上先是一陣狂喜,旋即又是認真地確認道:“十九叔,你沒事吧!”

  “沒事!”林晧然迎著他關切的目光,卻是勉強地回應道。

  林福聽到這個答案,便是松了一大口氣,然后憤憤地說道:“那個海瑞就是榆木腦袋,當真該弄死他!”

  “根源不在他!”林晧然顯得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道。

  林福若是所悟地道:“十九叔,你是說……”

  “咱們的動作要加快一些了,不能總是這般被動!”林晧然深知此次幸得有剪刀做文章,卻是做出一個決定地道。

  林福知道林晧然指是的那件事,眼睛不由得閃過一抹亮光,便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六月是一個狂風暴雨的季節,剛剛還是一個艷陽天,但東邊突然涌現烏黑的云團,正是滾滾地朝著北京城這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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