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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7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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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悄然來到七月底,京城迎來了一個晴朗的好天氣,正午的陽光如同噴薄而下的光點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生活在這個時代的百姓很是勤勞,男人在外面干活賺錢,女人亦是在家里忙碌,一起辛苦地操持著一個簡單的家庭。

  他們沒有太多的攀比,沒有太多的奢侈品追求,亦沒有為暴富而不擇手段的野心,只有一個踏實地活下去的念頭。

  六萬韃子入侵山西讓京城一度陷入恐慌,由于擔心韃子會從山西那邊打過來,京城的米價亦是應聲而漲,卻是加劇了他們的生活成本。

  所幸的是,昔日那位林青天宛如戲文中的傳奇人物,竟然指揮九邊的明軍破天荒地打敗了韃子,更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勝績。

  這個事件看似跟他們無關,但其實是戚戚相關。

  隨著俺答慘敗逃回大草原,都說韃子恐怕不會再敢進犯大明,京城的米價亦是降了回來,甚至比之前還要更低,而他們的生活亦是回歸于平常。

  “希望林閣老能夠順利成為首輔,不要真被徐階給陰了!”陳老實是一個普通的京城人,卻是捂著剛買的米由衷地祈愿道。

  跟著陳老實有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特別很多百姓早在林晧然擔任順天府尹就已經認定林晧然是一個好官,現在自然是更希望林晧然得勢,從而給他們謀得更多的實惠。

  百姓往往都是樸素的,要是誰真正維護著他們,誰真心對他們好,那么他們甚至能夠拿命來相報。

  當然,京城的輿論之所以如此支持林晧然,雖然有著林晧然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特別是這一次的大勝績重創京城的米價,但亦是離不開康晚榮背后付出。

  人心是復雜的東西,卻是能夠同情你的不好,但卻見不得你好。

  林晧然現在立下不世之功,在九邊更是一呼百應,正在慢慢地掌握到了這個國家的大殺器,卻是已經有“功高蓋主”的味道。

  縱觀整個大明,雖然有閣臣兼任兵部尚書的先例,但像林晧然這般有軍功和威望的朝堂大佬卻找不出第二個了。

  至于抗倭的功臣胡宗憲和平定寧王叛亂的王守仁,卻是離林晧然有好幾個身位,畢竟地方的位置一直都掌握在朝堂之上。

  林晧然現在想要維持當下的權勢,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賣慘”,讓下面的人不僅不會眼紅于他的權勢,而且還會不斷地同情于他。

  正是如此,康晚榮亦是不斷在京城拋出了“徐階迫害論”,以致很多百姓都開始擔憂起林晧然的去留。

  至于林晧然現在的地位和權勢,還有他取得大勝績的意義,卻是很少人再關注了。

  這個時候,亦是體現出了林晧然的遠見。那句在大明已經流傳開來的“才勝郭嘉,命猶不及周公瑜!”,無疑亦是給他上了一道保險,讓大家會更加同情于林晧然。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而林晧然已然不會傻傻地做“秀木”。

  北京城下,此時卻是暗流涌動。

  身穿蟒袍的徐階率領著九卿等諸多官員已經迎在城門口,嘴角正是噙著一絲得意的微笑,顯得幸災樂禍地望著從前面官道駛來的馬車。

  “他來了!”左都御史王廷看車隊中的皇旗,當即上前小聲地提醒道。

  很多事情早已經是心照不宣,而今林晧然正是最風光之時,對付他的最好方式自然是“捧殺”。哪怕不能讓皇上忌憚林晧然,亦要京城出現林晧然的威脅論,故而他們亦是不辭辛苦地前來這里“恭迎”林晧然。

  “林閣老,老夫跟諸位同僚在此等候一個時辰了,可算是恭迎到林閣老,還請下車一敘!”徐階面相和藹,顯得十分歡喜地朗聲道。

  鐵柱在看到徐階等人后,亦是讓馬車徐徐地停了下來。

  林晧然身穿著一品官服,整個人透露著幾分官威,便是揪開車簾子鉆了出來。只是聽到徐階的用詞之時,卻是知曉這是故意捧殺,特別“一個時辰”更是一個埋下一個小小的伏筆。

  “奉皇上口諭,本輔率九卿在此恭迎林閣老斡旋!”徐階卻不等林晧然在地上站穩,便抬手到齊眉處彎腰施禮道。

  堂堂的首輔施予這個禮,無疑是極為抬舉林晧然了。

  “下官恭迎林閣老斡旋,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左都御史王廷卻是不等林晧然有反應的時間,便是齊刷刷地跪拜道。

  按說,雙方的品秩沒有三級差距,卻是根本不用跪迎。只是林晧然立下如此大功,他們跪拜說不算失禮,畢竟有跪這份戰功的味道。

  只是這個舉動落到有心人眼里,無疑是林晧然已經“折服”百官,接下來可謂是一統朝堂,成為大明朝的第一權臣。

  正是如此,這個看似恭敬的高規格舉動,卻是暗藏著一份殺機。

  徐階雖然沒有將郭樸和高拱帶來頗為可惜,但預期的效果已經達到,嘴角不由得微微地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林晧然卻是不該行動這么遲,更不該穿著一品官服如此高調,這些事情落在有心人眼里分明就是“持功而驕”,必定會遭惹巨大的非議。

  “元輔大人這是折煞下官矣,是下官該向元輔陪罪,讓您撇下機務來此!”林晧然一手扶起徐階,同時告罪地道。

  徐階的眉頭微微地蹙起,這話中亦是帶話。只是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任林晧然再如何狡辯,亦是改不了他們在此等候一個時辰的事實。

  林晧然在扶起徐階后,又是抬手對著跪在地上的王廷等人謙虛地道:“諸位言重了,我此次不過是盡了為臣子的本份。此行亦是驚險環生,我差點便回不來了,諸位快快請起!”

  徐階的臉上仍然保持著微笑,只是看到林晧然的舉止后,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王廷從地上爬起來,心里正是得意之時,只是看到林晧然謙謙君子的良好形象,亦是突然間愣在原地。

  在秋日的陽光之中,林晧然手里纏的白色繃帶極為顯眼,已然是受傷的模樣。若不怪他不騎馬而回,敢情他是根本騎不了。

  最為重要的是,林晧然此次既然是負傷而歸,徐階等人在這里等候他一個時辰,似乎不算多么過分的事情。

  “不是說他沒受傷嗎?”

  “這小子的傷肯定是假的!”

  “真是卑鄙,竟然用苦肉計!”

  王廷等人看著林晧然被纏的極為夸張的白色繃帶,心里不由得進行了質疑,更是對著林晧然進行了吐槽。

  只是不管他們心里如何猜想,他們都沒有勇氣去揪開這位文華殿大學士的白色繃帶,甚至都不敢進行質疑。

  若是林晧然真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道口,你敢于質疑這位大功臣有沒有受傷,那么前程恐怕是到此為止了。

  林晧然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又是對著徐階進行微笑地道:“下官手上有傷,不能給元輔回禮,還請元輔恕罪!”

  徐階對林晧然的手上的傷勢有著很大的質疑,但卻知道林晧然遭到行刺是真,亦不能怨人家拿這個事情大做文章。

  只是看著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地道:“林閣老此次殲殺韃子數萬,可謂是重創俺答元氣,我大明今后十年無憂矣!!”

  “元輔大人,此言萬萬不妥!”林晧然當即一本正經地否決,而后朗聲地解釋道:“此次韃子南侵大明,有奪城之念!幸得石州城將士用命,薊州總兵戚繼光率部解救及時,方得保下石州之地。只是他們此次能率六萬進犯,下次沒準便是十萬,所以我們更不可掉以輕心,而是要跟以前那般謹防邊線,以防重演土木堡之恥!”

  “林閣老所言極是,咱們不能因此役而輕敵,以防重演土木堡之恥!”戶部尚書馬森瞅準時機,當即站出來響應道。

  在場的絕大多數官員聽著兩位大佬的對話,亦是嗅到了一絲火藥味。

  如果是十年無憂,那么林晧然就該“退位讓賢”。但如果按著林晧然的說話,那么今后還是要謹慎應對韃子,亦要讓林晧然繼續兼任著兵部尚書。

  雖然很多人未嘗喜歡林晧然得勢,但想到了土木堡之恥,想到很可能北京城被圍,卻是覺得林晧然繼續兼任兵部尚書更讓人安心。

  徐階的臉色顯得很是難看,只是他在軍事上無法跟林晧然相提并論,便是不再進攻。寒暄幾句后,亦是通告皇上要召見于他。

  其實不需要徐階轉述,林晧然亦得第一時間前往皇宮面圣。

  由于徐階故意將林晧然歸來的消息放出去,京城的百姓早已經匯集在街道兩旁,正是以隆重的方式恭迎著林晧然凱旋。

  只是林晧然手掌受傷,他卻有著充足不騎馬的理由,卻是抬著那個纏著白色繃帶的手,穿過車窗不停向兩邊朝他跪拜的百姓揮手。

  在街道兩邊的百姓很多,但士子亦是不少,更有著很多士子正瘋狂地喊著林文魁的名字,甚至還拉起了橫幅。

  由于秋闈已經在即,北直隸的考生亦是紛紛匯聚于北京城備考,令到這座天下第一大城顯得更為熱鬧。

  在這個時代,卻不論是參加考試的考生,還是做文人生意的京城商人,亦或者是一些相關的官員,三年一屆的鄉試都是一件頭等大事。

  對于翰林官而言,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被打破,本屆鄉試早早就透著幾分火藥味,而事情的始作甬者則是歸功于林晧然。

  林晧然三年前擔任禮部左侍郎之時,對鄉試主考官制度進行了一項改革:禮部不再按資排輩推舉鄉試主考官,而是打破常規采用選賢用能的方式。

  雖然他當時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亦是給出了尋租空間,令到本屆鄉試主考官的人選爭奪異常激烈,特別是關于兩京的鄉試主考官更是頭破血流。

  在經過多方的較量,最終徐黨摘走了最大的碩果。

  應天鄉試的主考官是翰林侍讀王希烈,順天鄉試的主考官是翰林侍讀張四維,兩個人都是嘉靖三十二年的進士,即是徐階的遞帖門生。

  王希烈主要走的是徐階的路線,可謂是徐階重點培養對象之一。張四維則依仗晉商的資源成長,而今被晉商推到臺前,出任最有含金量之一的順天鄉試主考官。

  張四維是晉商的嫡系出身,又是山西幫將來的領軍人,偏偏還有幸拜在當朝首輔徐階的門下,故而他的資源可謂是“得天獨厚”。

  正是有著這種條件,在以“用賢擇能”的鄉試主考官制度中,他自然是脫穎而出,成為隆慶元年順天鄉試一百三十七名新科舉人的恩師。

  若不是整個山西幫剛剛被林晧然端掉,山西幫無疑有著重新崛起的機會,憑借他們的財力將來培養幾個首輔都不是難事。

  只是事情終究不那般的如意,張四維雖然得到了這一份蛋糕,但根基卻被林晧然刨掉,還真不好說是得是失。

  徐階似乎是害怕林晧然回來攪局,這些事情以極快的速度敲定了下來,徐階果斷地讓兩位門生擔任本屆鄉試的主考官。

  雖然王希烈和張四維表面上是最大的贏家,但作為他們兩人的恩師徐階才是最大的受益者,畢竟徐階一下子多了二百七十名新科舉人徒孫。

  卻是不得不承認,徐階有極強的遠瞻性。

  哪怕他當政不作為,更是讓加征成為常態化,最后還暴露出那張貪婪的嘴臉,但仍然有著“賢相”的好聲名。

  馬車很快來到了紫禁城前,這里仍然是那般的雄偉壯觀,宛如盤踞在此的一頭巨獅般。

  林晧然從馬車下來,瞇著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午門,心里亦是涌起一種別樣的感慨。只是他并沒有站立太久,堅定地邁步走進這座熟悉的紫禁城,卻是有一種重新走入冒險森林的感覺。

  京城的陽光靜好,但底下永遠都是暗流涌動,新的浪潮瞬時會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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