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牧云暗自搖頭,之前他見陸冠英指揮太湖群盜,調度有方,意態自若,還覺得他頗具領導才能。此時看來卻還是太嫩,三兩句話就受激不過上了人家的套,放著大好的形勢不顧,非要去和人家玩兒什么單挑賭斗,這不是有病么。
其實這也是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同所致,古人對信義名譽的看重不是凌牧云這種信息大爆炸時代熏陶出來的人所能夠完全理解的,譬如江南七怪為了一個口頭承諾就肯跋涉數千里遠赴塞北荒涼之地,煞費心血苦熬十幾載春秋,這種信義根本不是后世人所能夠想象的。再比如眼前這種情況,隨便挑一個經受過信息大爆炸時代洗禮的人來,都會覺得陸冠英答應楊康提出的賭斗乃是愚蠢之舉,可在這個時代在人們看來此舉卻是理所應當。
“老子揍你這番邦賊廝鳥!”堵在門口的人群中忽然傳出一聲怒吼,緊接著一個胖大的漢子猛地躥進書房,向著楊康便撲了過來,晃動雙拳一招“鐘鼓齊鳴”就向楊康的兩邊太陽穴打到。
楊康冷笑一聲身子微微一側便已經讓過了那胖漢的雙拳,與此同時右手閃電般反探而出,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漢子的后心,手腕一用力,手中內勁一吐,直接把他那肥大的身軀向著門口人叢丟了出去。這是楊康顧忌到身處敵境手下留了情,否則依照他以往的性子,直接就要了那人的性命了。
“果然好俊的功夫,讓我來討教幾招,走走走,咱們到外面廳里去。”陸冠英見楊康出手迅疾凌厲,知道他麾下的各寨主無人能敵,所以當即站出來邀戰道。
至于之所以要求去廳里賭斗,卻是看出對方乃是勁敵,生怕劇斗之際,拳風掌力波及到他父親和客人身上,他不知道凌牧云、黃蓉以及他爹其實都是武道高手,還以為三人不會武功,怕他們受了誤傷。
楊康冷冷一笑:“比武較量哪里都是一樣,就在這里何妨?反正也費不了多大功夫,寨主就請賜招吧!”
陸冠英以及他麾下眾寨主聞言俱是心中暗怒,他們都不是傻子,自然能聽出楊康的輕蔑,言下之意就是陸冠英上場也用不了幾招就會被他打發,所以根本就不用費事換地方了。
陸冠英臉上閃過一抹怒色,伸手向著楊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好,那就如你所愿,你既然來了我們歸云莊上,就算是客,請先進招吧。”
“接招吧!”楊康卻是毫不客氣,當下左掌虛探,右手就往陸冠英胸口抓去,開門見山,一出手就是九陰白骨爪直攻要害。
陸冠英見楊康出手迅捷狠辣,胸中豪氣上涌,毫不退避,右拳直擊對方橫臂手肘,左手二指疾伸,取敵雙目,竟是與楊康對攻起來。楊康急忙斜退半步,手腕疾翻,五指如鉤抓向陸冠英的手臂……
陸冠英是臨安府云棲寺枯木大師的得意弟子,精通仙霞門的外家拳法,那是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旁支,所傳也是武學正宗,武功在年輕一輩中也是佼佼之輩。而楊康先后受長春子丘處機和鐵尸梅超風兩大高手的苦心調教,武功更是不凡,兩人全力相搏,只見書房之中人影飛舞轉動,拳腳呼呼刮風,斗得甚是激烈。
凌牧云與黃蓉不愿被楊康認出,因而退到書架之旁,側身斜眼觀戰。凌牧云看了兩眼,發現楊康的武功比起之前在中都與郭靖交手時又有了不小的長進,尤其一手九陰白骨爪威力更甚,看樣子梅超風從他這里得去好處之后也沒忘了教導楊康這個便宜弟子。陸冠英的武功雖然不弱,但比起楊康來卻是差了一截,恐怕在楊康手下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果然,凌牧云的念頭剛剛轉完,就聽得“砰”的一聲,陸冠英肩頭上挨了楊康一拳,頓時身子一晃,踉蹌而退,楊康得理不饒人,飛身追擊而至。
不過陸冠英熟練外家功夫,腿上功夫尤其厲害,眼見敵人乘勢進逼,后退間突然飛起左腿,足心朝上猛踢向楊康的心窩之處。這一招叫做“懷心腿”,出腿如電,極為厲害,乃是陸冠英的自由苦練的絕招。
楊康料不到他在落敗之際還能出此絕招,也是吃了一驚,不過雖驚不亂,忙橫臂硬擋了他這一腳,隨即左手一翻,五指呈爪“噗”的一聲插入了陸冠英的小腿之中,而后右掌向著陸冠英肩膀一拍,喝道:“給我躺下吧!”
陸冠英腿被插傷,肩膀上又吃了他一掌,頓時站立不住跌摔而出,正撞向在榻上的陸乘風,眼見就要撞中,就見陸乘風閃電般伸出一掌托住他的背心,隨即將他輕輕放在地下,眼見兒子小腿上鮮血淋漓,從原來站立之地直到榻前一排鮮血直滴過來,陸乘風目光一寒,向著楊康冷聲喝道:“黑風雙煞是你什么人?”
他這一出手,一喝問,眾人俱感驚詫。別說楊康與眾寨主不知他身有武功,就連他親生兒子陸冠英,也只道是他父親雙腿殘廢,自然不會武功,哪知剛才救他這么一托,出手竟是沉穩之極。唯有凌牧云和黃蓉兩人早就察覺出陸乘風身有武功,并物詫異之感。
“你管黑風雙煞是我什么人呢!”楊康聞言一呆,隨即冷哼一聲道。
原來梅超風雖然傳授楊康武藝,但卻并沒有對楊康說自己的身份來歷,甚至連真實姓名也沒說。只是后來中都一役梅超風當眾出手對戰江南六怪等人,被完顏洪烈請來的彭連虎等人看破來歷,楊康這才得知他這個師父的身份。因此他初聽陸乘風喝問之時不禁一呆,隨后才反應過來。
陸乘風怒道:“你裝什么蒜?這陰毒的九陰白骨爪是誰傳你的?”
“小爺沒空聽你啰唆,失陪啦!”楊康避而不答,轉身走向門口。
“小子留下!”
陸乘風見此情景目光一寒,右手在榻邊一按,憑著手上之力,身子突然飛躍而起,瞬間掠出丈許來到楊康上空,一掌向楊康頭頂猛劈而下。楊康大吃一驚連忙舉手相格,隨即只覺腕上一緊,卻是被人拿住了手腕,緊接著眼前掌影閃動,他“肩井穴”上一麻卻是被人點中穴道,接著只聽得“喀喀”兩聲,雙手的手腕關節已同時被卸脫,而后腰里又被戳了一下,一股大力在他的肩膀上一捺,陸乘風已經借力躍回木榻,穩穩坐下,而楊康卻雙腿軟倒,再也站不起來了。
眾寨主看得目瞪口呆,隔了半晌,才震天價喝起彩來。陸冠英搶步走到榻前,問道:“爹,您沒事吧?”
陸莊主笑著搖搖頭,隨即臉色轉為凝重,說道:“這金狗的師承來歷,得好好問他一問。”
兩名寨主拿了繩索將楊康手足縛住。張寨主:“在那姓段的兵馬指揮使行囊之中,搜出了幾副精鋼的腳鐐手銬,正好用來銬這小子,瞧他還掙不掙得斷。”
眾人連聲叫好,有人飛步去取了來,將楊康手腳都上了雙重鋼銬。楊康只覺手腕劇痛,額上黃豆大的汗珠不住冒出來,但強行忍住,并不呻吟。陸乘風命人將他拉到榻前,重新將手腕關節給他裝上,隨后命人將他監押下去。陸冠英和眾寨寨主也都隨之告退。
待到眾人退去,陸乘風轉過身來對黃蓉與凌牧云笑道:“與少年人好勇斗狠,有失斯文,倒教兩位笑話了。”
凌牧云不禁暗道可惜,通過陸乘風出手對付楊康的手段,凌牧云已經看出,陸乘風的武功絕對是江湖一流的水平,如果不是腿有殘疾的話,就算比不上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強的丘處機,起碼也不弱于王處一,可惜雙腿的殘疾卻讓一身的武功沒有了用武之地,只能鐘情于書畫聊以解懷。
而黃蓉見他的掌法與點穴功夫全是自己家傳的一路,不禁疑心更盛,笑著試探道:“陸先生武功好得很啊!是家傳的么?怎么不教教令郎啊?”
陸乘風聞言一愣,隨即深深的看了黃蓉一眼:“黃小兄弟也懂武功?”
黃蓉笑道:“略懂一點,如果有什么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陸莊主見諒。”
陸乘風嘆息道:“說來慚愧,我因為人所累,以至不容于師門,言之可羞,不說也罷。”
黃蓉心道:“原來他是被逐出師門的,可為什么會我們桃花島的武功?莫非他的武功是從桃花島學的不成?我記得爹爹偶然間曾說過,他在早年間曾收過幾個弟子,只是后來陳玄風和梅超風兩人盜取九陰真經惹得他生氣,于是就將所有的弟子通通逐出門去,這陸莊主莫非也是其中之一?”
接下來陸乘風就對自身師門的事情避而不談,黃蓉見此情景也不好深問,只好與陸乘風繼續談論書畫,一幅幅的談論山水布局、人物神態,翎毛草蟲如何,花卉瓜果又是如何……不覺便到了午飯時分,陸乘風設宴款待一番之后,便命幾名莊丁陪同凌牧云和黃蓉兩人游覽本地美景,知道天黑時分才盡興而返,一日光陰不覺就此過去。
第二天一早,凌牧云和黃蓉兩人在莊丁的伺候下吃過了早飯,再次被陸乘風邀請到書房中閑坐談論,正自閑談之際,忽見陸冠英匆匆走了進來,神色有異。他身后隨著一名莊丁,手托木盤,盤中隆起有物,上用青布罩住。陸冠英道:“爹,剛才有人送了這個東西來。”
說著話一把揭開青布,只見木盤中赫然是一個白骨骷髏頭,頭骨上五個指孔,凌牧云與黃蓉頓時一眼,心中同時冒起一個念頭來:“九陰白骨爪,是梅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