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王朝明是怎么做到的,鐵冠派內的流言雖然沒有根除,但聲音確實小了很多。
三天之后,楊紀終于接到了長堊老的召見。這一次再沒有任何的花巧。
山頂的一間大殿里,金燈盞盞,威武胸的大殿內,一名花須泛白的長堊老端坐在上方,神情威嚴,一絲不茍。
“楊紀見過刑長堊老!”
楊紀上前一禮,聲音洪亮道。
“想不到真讓他們猜中了。”
楊紀腦海中電光一閃,想起了羅蕓梓她們。雖然當初羅蕓梓是以長堊老的名義誑騙自己,但有一點她們沒猜錯,這次接見的楊紀的確實是“刑長堊老”。
大殿中一片寂靜,刑長堊老端坐上方,眼皮動了動,剎那間仿佛一道閃電從大殿里掠過,隨即很快又恢復了寂靜。
“楊紀,知道為什么見你的不是秋長堊老,而是我嗎?”
刑長堊老嘴唇微動,整個大殿頓時發出雷鳴一般的聲音。
“弟子不知,還請長堊老明示。”
楊紀恭聲道。
“你真的不知道嗎?”
刑長堊老眼皮一抬,眼中迸射堊出明察秋毫的光芒,那凌厲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楊紀的心里,把他的五腑六臟都看的一清二楚。
楊紀心中一凜,立即道:
“弟子剛剛回山,好像聽說秋長堊老去萬墳嶺了。不過具體的卻不知道。”
刑長堊老盯著楊紀一動不動,良久,那凌厲的目光才慢慢的柔和下來 “你倒是還知道一些。不錯,秋長堊老確實是出去了。不過,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刑長堊老收回目光淡淡道:
“你九死一生從瑯琊城回來。本來宗里應該給你獎勵,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行為不端,召來其他的宗派。給宗門帶來麻煩。”
“來了!”
楊紀心中一震,立即想起趙滑等人之前給自己的警告:“怪不得這么久沒有召見,原來真的是因為鐵劍派的原因。”
想起宋禮等人不但攻擊自己,還倒打一耗,楊紀心中就惱恨不已。
“長堊老,鐵劍派包藏禍心本來就和我們不對付。在瑯琊城里也是處處與我們為難。這等宗派何以取信?!”
楊紀沉聲道。
“鐵劍派?”
刑長堊老微怔,隨即一聲冷笑:“你以為是宋禮告的狀嗎?我還沒有那么老糊涂會聽信他們一面之詞。”
“啊?”
楊紀心中一震,猛的抬起頭來,忍受詫異:“難道不是宋禮?”
這下楊紀就真的意外,他一直以為刑長堊老說的是宋禮。以鐵劍派的心性這種事情也完全做的出來。
“如果是鐵劍派,你為以我們會現在才召見你嗎?”
刑長堊老把手一擲:“你自己看看吧。”
網格一般的地磚上,啪的一聲落下一本薄薄的暗紅拜帖。楊紀驚疑不定的揀起拜帖,低頭看了一眼,目光掃過拜帖上面那座灰褐色的山巒印記,立即渾身一震,好像被一道雷電從空中擊中:
“北山派?!”
楊紀整個人都呆滯掉了。就算是方白從新活過來,出現在他面前,指責他與邪道勾結,楊紀都不會感到如此震驚。
他設想過鐵劍派設想過宋禮。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通過宗派高層狀告他的居然是北山派。
北山派的人自己動都沒動一下,這些人包藏禍心,和鐵劍派聯合,想要暗殺自己和黑劍派的人。結果反被宋禮等人擊殺。
這等宗派不去指責宋禮等人,和鐵劍派交涉,居然跑過來指責自己。簡直是——豈有此理。
“北山派人說,他們派往瑯琊城參加征令任務的弟子被你們所殺。他們的長堊老已經聯名發來拜帖交涉此事。我們鐵冠派已經有一個宿敵,現在又要加上北山派。你告訴他,我倒底是該獎賞你呢?還是該處罰你?”
刑長堊老陰沉著臉上,墻上金光燈火搖曳,投下的影子落在他的臉上,變幻不定。
“嗡!”
楊紀心中一沉,只感覺一股透心涼。冒了這么大的危險,沒想到不但無功,反而有過。
然而在心寒之余,楊紀心中卻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憤怒:
“長堊老,北山派的人絕非我們所殺。這件事情是莫須有的罪名。”
“莫須有的罪名?”
刑長堊老哼了一聲:
“這件事情已經有鐵劍派的弟子宋禮做證。而且有人看到你和北山派的北海巨人在客棧接近過。北山派的人死了,那頭北海巨人沒有返回北山派,卻獨自一個人跑掉了。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
“現在已經有謠言傳出來。說那頭北海巨人被你蠱惑,和你們里應外合,殺死了北山派的羅永和其他的弟子。人證、物證俱在,——你要怎么辨說?”
前幾句話還只是就事論事,但是后一句話蘊含了幾分血氣力量在里面,冷峻的聲音震得整個大殿都是一沉。
“長堊老,事情絕非如此。”
楊紀此時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宋禮殺了北山派的人,反而誘使北山派的人誣蔑自己,將臟水潑到自己身上。
想起自己返回瑯琊城的時候,鐵劍派的人已經不見蹤影了,楊紀終于明白他們急急忙忙返回宗派干什么去了。
雖然憤怒,但楊紀心中反而越發的冷靜下來。他深深明白,這回別說是獎勵了,能不能自保都是問題。
這種時候憤怒是毫無用處的,只有冷靜才能幫到自己。
“……這件事情完全是空穴來風,無端的指責。北海巨人一旦臣服,忠心耿耿。不說至死不渝,至少絕對不會對北山派的人出手。而北山派人和我們并沒有多少交情。我當初只不過和北海巨人聊了幾句,就被他們嚴重警告。
“這些人看到我們不是打不打得過。就算是逃也是逃得掉的。又怎么可能死在我們手上?能殺死羅永的只可能是讓他毫無防備的人。”
“鐵劍派說是我們殺了羅永等人。事實上,殺北山派的不但不是我們。反而恰恰就是鐵劍派的宋禮。——此事黑劍派的陳竺師兄也可以做證。”
楊紀微側著頭,一邊回想著當日的事情,一邊說道。
刑長堊老皺著眉頭,默然不語,誰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
楊紀認真道。
刑長堊老臉上看不出表情:“你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詳細的講敘一遍。”
楊紀毫不遲猶,立即把整個征令任務的過程,從山林之中遇到邪道高手偽裝天陰教的人攻擊開始,一直到最后逃回鐵冠派敘說了一遍 中間省略了《大儒之書》的事情和《小阿鼻功》。
這些事情本來就算沒有刑長堊老的追問,楊紀也是要回來稟告的。陳石恩死、江劍青死孟申薊、方白兩個是間諜……,這么大的事情必須得匯報宗里。
刑長堊老聽完之后久久不語,楊紀偷偷瞥了一眼,也拿捏不定他聽到這些,心里是什么想法。
“你是怎么打擊邪靈的?”
出乎意料,刑長堊老居然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楊紀怔了怔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回事。他進入邪靈體堊內的事看到的人不多,但看到他從邪靈體堊內出來的卻不少。
這件事情瞞也是瞞不過的,畢竟當時還有朝廷的人在場。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我身上帶有一片文圣筆墨,好像是那片文筆墨的氣息克制了邪靈,發揮了作用。”
楊紀斟酌著道。
那片“文圣筆墨”早就落入了《大儒之書》,沒有辦法拿出來了。如果刑長堊老仔細追問這件事,楊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編的再好的謊言也是有破綻的。
不過,預料中的追問并沒有出現。刑長堊老似乎早就知道的史師的贈送自己“文圣筆墨”的事。
“原來如此。”
刑長堊老微微頷首:“陳石恩、江劍青他們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們會妥善安排的。另外,——這件東西給你。”
“啪!”
刑長堊老說著,突然手掌一拋,拋出一竄鑰匙一樣的東西。那竄東西落在地面上,滑出一段距離,刮出清脆的金屬聲。
“這是什么?”
楊紀揀起那竄鑰匙,一臉訝然。鑰匙呈青黑色,足有食指粗。楊紀數了一下,總共有四枚。
“你不是一直想去藏經洞嗎?”
刑長堊老瞥了楊紀一眼:“這就是去藏經洞的鑰匙。”
“啊?!”
楊紀先是一驚,繼而大喜,連忙躬身道:“多謝長堊老!”
期待了已久的藏經洞資格,居然以這樣一種方式擺到了自己面前。
“不必謝我。這是你應得的。四片鑰匙,代表四個時辰,這是征令任務的特殊獎勵。其他任務,一般都只有一個時辰。這一次你也冒了不少險,希望你以后繼續勤勉,為宗派做出貢獻。”
刑長堊老淡淡道。
“那……北山派的事?”
楊紀試探著道。幸福來得如此之快,楊紀還有些難以心安。
“這件事情我們已經查探清楚。并且也已經按照你說的,通知道北山派了。”
刑長堊老淡淡的瞥了楊紀一紀:“……要不然,你以為這六天,我們為什么沒有召見你?”
“多謝長堊老!”
楊紀大喜,終于明白過了。枉他心中忐忑了這么久,原來宗派里早就調查清楚了。
“你也不用緊張。宗派里也不會白白冤枉自己的弟子。這件事情,如果沒有鐵劍派做證,我們說不定還會相信一二。但是做證的是鐵劍派……,甚至都不用去調查,我們就知道不是你們做的。——倒是可惜了北山派,弟子被人殺了,還被人蒙在鼓里。”
刑長堊老說著搖頭不已,那張看起來冷峻的臉,這個時候也柔和了許多。
“長堊老,鐵劍派用心太惡。有沒有可能,把事情真相告訴北山派,讓他們來對付鐵劍派?”
楊紀如愿以償,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立即試探著問道。
“沒有可能。黑劍派和我們關系相對其他宗派來說,算是比較親近。這件事情如何取信。而且如果說的沒錯,北山派的人事先曾經偷襲陳竺等人。那他們說的話就更加不可信了。——這件事情牽涉太多,你就不用摻和了。”
刑長堊老揮了揮手道。
“是!”
楊紀見好就收,恭敬一禮,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