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小紅已經是這副樣子了。
葉白垂頭喪氣,踉踉蹌蹌走出怡紅院,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大約便是這個意思。少年時的美好憧憬和渴望,被冰冷的現實迎頭一棒,琉璃一般,碎了一地。
文士和道人,兩個老男人,看的樂不可支,拍案叫絕,嘴中噴出無數齷齪的遐想。
葉白將雜念拋出腦海,自嘲的搖搖頭,原本只是想了結少年時期的愿望,沒想到小紅已經是徐娘半老的婦人,男人和歲月一起,榨干了她的青春,美貌,窈窕的身材,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只留下行尸走肉一般的空殼和死去的靈魂。
時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怪物?它通過一種怎樣的力量,將滄海變成了桑田,將紅顏染成了白發,修道的目的,又到底為了什么?長生?長生之上,是否還有更遼闊高遠的天空?
“小子,上來!”
葉白耳邊一震,恍惚的心神如退潮一般,迅速回到自己的腦海,抬頭看去,是身邊酒店二樓上,一個留著八字胡,戴著一頂破破爛爛道冠的中年道人,道人只是隨意看了他一眼,葉白卻如遭電擊,有種連靈魂亦被看穿的冰涼透骨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葉白只在大師伯千鶴子的眼中看到過一絲,是金丹?還是元嬰,葉白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硬著頭皮走上樓去。
境界相差太大,任何躲避都是徒勞。
八面通風,極其寬敞的二樓大廳里,只坐著兩個人,道士不必再說,另外一個文士,相貌英偉,臉上掛著一絲懶散笑意,折扇輕搖,看不出是何材質,此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高貴氣息,仿佛是易裝游玩的王孫公子一般。
奇怪的是,二人明明坐在那里,葉白的神識卻無法捕捉到他們的位置,仿佛二人存在于另外一個空間,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位面。
修道之人,不以相貌論年齡,眼前二人,只怕都是修行千年的老怪物了。沒想到在江州隨便亂轉,都能碰上兩個。
“葉白見過兩位前輩!”葉白深吸口氣道。
道人一對三角眼眨了幾下,伸手示意他坐下,問道:“年紀輕輕,就有煉氣十三層的境界,相當不錯了,小子,老道問你,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我乃一介散修,無門無派,得了些機緣,僥幸煉到今天的境界,前輩過獎了。”葉白不愿暴露與連云道宗的關系,隨口謅了一句。
“撒謊!這宋國附近,能夠培育出如此精純的雷元修士的地方,只能是那幾處靈峰勝地,小子,不用老夫一個個點出來吧”,文士瞥了葉白一眼,目光銳利如刀。
只這一喝,葉白便感覺到體內的雷元氣的暴躁不安,似乎要逸出一般。
葉白心中叫苦,自從青夜的事情之后,他便對這些人老成精的怪物,敬而遠之,論心計手段,他根本不是對手。
葉白喝了一口茶,壓下元氣,苦笑道:“前輩見諒,晚輩實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
道人擺了擺手,賊笑道:“我隨口一問,你隨口一答,這個原本就不重要。我又怎會怪你,小子,我再問你,利用神識來偷窺一個老妓的身體,這么沒品的事情,你是怎么想到的?還做的如此自然。”
“噗!”葉白一口茶水立刻噴了出來。
跳進漢水也洗不清了,葉白沒想到興之所至的一件事情,卻隔樓有眼,被人逮個正著,還當面拆穿,囁嚅道:“咳,咳,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其實,晚輩…”
“小子,實話告訴你,我們兩個打了個賭,猜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誰輸了便送你一點機緣。你要想好了再說。”文士打斷道。
敢情是碰上兩個游戲風塵的老怪物了,葉白總算放下來心來,將那些少年心思敘述了一遍。
“還是個多情的種子!”文士道。
“竟是個執著的流氓!”道人道。
二人說完,哈哈大笑,葉白卻是一陣氣結,偏偏對上這兩位大修士,不敢反駁。
“相逢即是有緣,何況確是我們輸了,這個東西便送給你了。里面有一枚筑基丹,至于能不能借此突破到筑基之境,就看你的造化了。”道人扔給葉白一個小瓶。
文士摸出一件金光閃閃的背心樣的衣服,扔給葉白,道:“這件背心,以寒蠶銀絲編制,水火不侵,防御尚算不錯,老夫早已用不到了,送你吧。”
葉白沒想到突然之間,天上掉下這樣的機緣,楞楞的接過東西,有些不敢相信,這兩個老怪物的名號似乎沒有印象,隨隨便便就送出這樣的機緣?難道如今的修真界對后輩這么提拔?
筑基丹這樣東西,葉白可是久仰大名,此物是煉氣突破到筑基境界必備的良藥,對破除壁障有著難以想象的作用,在連云道宗內,也是存貨極少,只有那些天才子弟才會在進階時,由老師發下一兩粒。可說珍貴異常。
而那背心,只看散發出的靈氣波動,便可知道非同小可。
兩樣東西,對葉白來說,或者覺得少見,但只要想想座上兩人的身份,也就沒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了。
半晌,葉白回過魂來,問道:“多謝二位前輩,敢問名號,小子日后定當報答今日之恩。”
“老夫西門,他是廣陵王,你若是哪一天修到元嬰之境,或者有機會幫到我們一些小忙。”道人油然笑道,說不出的自信灑脫,叫人完全忽視了他那猥瑣面容。
元嬰嗎?似乎很遙遠呢!老師才不過金丹吧!葉白眼中一絲迷茫和掙扎,能夠達到嗎?
幾息之后,想到在雷落之淵中的經歷,那些最痛苦的折磨和等待,都被他熬過來了,元嬰很遙遠,但是誰說他一定不能達到呢。
葉白的眼神越來越亮,越來越堅定。
西門和廣陵王立刻感覺到了葉白的變化,互視了一眼,這個小子,將來或許真能帶給他們一點驚喜呢。
想到另外一事,葉白問道:“不知道兩位前輩剛才,是如何猜測小子那么做的原因的。”
西門和廣陵王又是一陣長笑。
西門干咳了一聲,壓低聲音道:“老夫猜你哪個大派的不肖子弟,剛剛閉關出來,憋壞了,來這里消火的。至于神識偷窺?老夫還以為你有這樣的特別嗜好呢。”
廣陵王聽完,嘿嘿直笑,再不復士族大家氣息,撫著下巴,故作神秘道:“老夫的猜想就浪漫多了,你和那老妓原本是一對癡男怨女,互訂終生,因為家族不容,淪落四方,如今你修道有成,自然要來接回老情人,至于那神識偷窺,該是擔心她正在接客,怕撞破了雙方尷尬呢。”
兩個老貨!葉白忍不住心中狂罵,游戲人間也不至于這么無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