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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零九章 山頂老人

  時間繼續向前。

  第二天,季蒼茫拖著一條受傷的腿,進到礦洞里,卻比前一天更加拼命,竟挖了五百四十六塊之多。

  而當天晚上,季蒼茫再次剮了自己一斧!

  靠著木之本源的幫助,季蒼茫不需藥物,也能自行飛快恢復,只是可惜木之本源也無法鎮壓住饑腸草的毒癮。

  又是三四天之后,在小種族聯盟那一邊的營地里,荒原闖也迎來了無法克制的癮,此人亦如同季蒼茫一般,狠狠扎了自己一刀。

  此人雖然沒有木之本源來恢復,但卻有三眼族的前輩,以法力幫助他恢復,再加上本身體質不俗,因此倒也不懼受傷。

  二人又是幾乎同步。

  這樣的同步,究竟意味著什么,誰也不清楚。

  時間,在二人一刀一斧,剮向自己的肉身里度過。

  饑腸草之癮,總算是被二人鎮壓了下去,只要不再吃,基本上就能徹底戒掉饑腸草的癮。

  但由此草帶來的饑餓之火,卻又襲了過來,這股饑餓之火,連法力也無法澆滅。

  “他媽的,天道你這是要折磨死我嗎?”

  這一晚,荒原闖喝了半肚子水之后,朝著天空路怒目咆哮道:“老子已經把自己扎的傷痕累累,你為何還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帶著幾分瘋狂的吼叫,響起在營地之外,同時也傳進了營地之中。

  聽到荒原闖的聲音,營地之中的不少修士走出了門,凝視著荒原闖。眼神中透出的神色,或是譏誚,或是感慨,或是嘆息。

  其中,有一個高高瘦瘦,穿著一身冷灰色長袍的老者。目光最是復雜。此老面孔瘦長,皺紋縱橫,仿佛老樹皮,但站立在那里的時候,卻予人一種穿云裂空般的感覺,身上散發著無法言語的氣息,瞬間就把其他人壓了下去。

  不問也知,修為在沒被廢掉之前,肯定不是普通角色。

  老者的額頭。也有一只豎立的第三只眼睛,此老就是這處小種族聯軍里的另外一個三眼族修士,名叫蒙奇。在這里雖然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但在時空星海,此人卻是名振一方的修士,就連荒原闖認出此人身份之后,也是震驚異常。

  關于蒙奇的過往,暫不多提。單說此老出來之后,見到荒原闖的樣子。不免微微搖頭。

  但他又有什么資格,來責怪荒原闖?他自己比起荒原闖,更早的放棄了。想到這里,蒙奇再次搖了搖頭,這一次嘆息的對象,顯然是自己。

  “不就是尸體嗎?老子吃給你看!”

  荒原闖再道了一聲。這一聲之后,拖著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朝著岸上走來,咬牙切齒,目射寒光的樣子。怎么看都有種賭氣味道,仿佛在和老天爺賭氣一樣。

  不少修士,看的嘴角勾動。

  荒原闖手里,自然沒有尸體,上岸之后,直接就朝著營地中而來,目標直指蒙奇的方向,這些有權勢的老家伙,手里大多藏著一些。

  而一干修士,無論營地內外,看到荒原闖的樣子,均都露出興奮的笑意。

  最后一個異類,終于屈服了!

  荒原闖的屈服,帶給他們說不出的快感,仿佛消滅了心中的一個魔怔一樣,從此再沒有人例外,自己心中再不用有任何的異樣感覺。

  “荒原老弟,這就對了!”

  一路過來,有修士大聲叫好,哈哈怪笑。

  “識時務者為俊杰,荒原道友此舉,實乃天道所歸也。”

  又有修士說道。

  荒原闖此刻,面色卻是異常的陰沉,突然生出一種古怪感覺,仿佛有無數妖魔,在自己前進的道路兩邊跳舞,歡呼著,雀躍著。

  而這條路的前方,仿佛通向無盡的黑暗一樣。

  幻覺陡生。

  荒原闖突然覺得前方一片漆黑,視野之中,也再看不見其它人,只有一團團模糊的人影樣的存在,在黑暗中跳動著,但又詭異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種感覺,令荒原闖毛骨悚然。

  心跳的聲音,卻在此刻,漸漸大了回來,敲打著他的心靈。

  “不,我不能那么做!”

  荒原闖的腳步,陡然一定,目光呆滯,狹長而又冷漠的面皮,緊緊繃了起來。

  他的心神再次回到現實之中,眾修的調笑打趣,甚至譏嘲之聲,猛的涌進了耳朵之中。

  荒原闖呆立了片刻之后,眼中深處,竟然再次泛起了堅定之色,一言不發,轉過身去,再次朝著河中走去。

  看到這一幕,眾修的聲音,嘎然而止,目光齊唰唰的落在荒原闖的身上!

  片刻之后,眾修更是雙目一睜,清晰的感覺到,荒原闖的身上,一股道心氣息,正在升起,并且瘋狂竄升起來,仿佛看不見的火焰一樣,在荒原闖的身上燃燒起來,并且越來越烈!

  荒原闖自己也有所察覺,目光震了震,剛要放下腳步體會,但目光一閃,沒有停,繼續朝前走去。

  “那是磐石意境的氣息?”

  有修士驚訝出聲,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的語氣。

  “這個小子,成了凡人之身,竟然還能領悟出道心?”

  第二人的聲音里,更是無語。

  “不,并不是完全的凡人之身,我們的腦子里,元神和神魂仍在。”

  第三人說道。

  三人之后,再無人說的出話來,營地之中,蒙奇已經環抱起了雙手,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看著自己族中的后輩竟然在最艱難的逆境中突破,對于此老來說,實在是個難得的好消息。

  磐石氣息,仍在上升,一直到了意境之心的層次,才終于停下。

  荒原闖。磐石之心成!

  一門意境之心的領悟,當然已經不可能讓那些離塵,星空期的修士,感覺到嫉妒,但這至少表明了天道仍在眷顧著荒原闖,這天道的眷顧,說起來玄虛空洞,但在未來的某個關鍵時刻,或許會起到巨大的幫助。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的修士,都開始后悔起來,后悔自己心志不堅,早早的就放棄了。

  荒原闖一把跳進河中,濺起漫天的水花。

  “哈哈哈———”

  荒原闖痛飲了幾口之后,旁若無人一般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自言自語般的向天怒吼道:“老天爺仍在眷顧我,他果然沒有拋棄我。我的心志,堅如磐石。我還能堅持的更久,我要——磐石見獨!”

  聲如滾雷一般,在荒野中炸響。

  漫天的星月之光落下,將荒原闖高大的身影,照的異常分明,明明已經瘦削了下去的身軀。反而充滿了鋼澆鐵鑄一般的感覺。

  至于饑餓的火燒感覺,竟然漸漸淡了幾分。

  另外一處,人族營地之外。

  季蒼茫還在堅持著,他中的饑腸草毒癮,比荒原闖更早發作。卻沒有更早結束,因為他吃的更多,毒癮也更大。

  這一天,季蒼茫終于將毒癮壓下,而猛烈的饑餓感覺,也燃燒起來。

  大口大口的水,進到季蒼茫的腹中,和荒原闖一樣,同樣效果寥寥,不解饑餓。

  不過,季蒼茫沒有和荒原闖一樣上岸來找人肉吃,還在堅持著,這一天的清晨,恰在前往礦洞之前,磐石意境的氣息,終于滾涌起來,熊熊燃燒。

  眾修的驚訝,自然不用多提。

  和荒原闖一樣,到了磐石之心的層次,道心氣息才停止。

  “這個小子……”

  此時此刻,多少修士在驚訝,多少修士在懊惱。

  時間繼續向前。

  磐石之心對饑餓的鎮壓作用,終究漸漸散去。

  季蒼茫和荒原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又得到了天道眷顧,自然不可能再放棄,依舊在對抗著因為饑腸草帶來,法力也無法消弭的饑餓。

  這一日,荒原闖倒在水中,抱著肚子,胃部傳來痙攣般的劇烈疼痛,他已經感覺到,死亡的陰影來了,若是再不吃一點東西,他恐怕真的要餓死了。

  但他期待的磐石見獨,卻始終沒有來。

  意識漸漸昏迷。

  時間,已經是深夜,一干修士在吸收了靈石中的靈氣之后,已經睡去,沒有任何人再去注意他。

  荒原闖隕落在即。

  就在此刻,異狀終生。

  半昏半醒之間,荒原闖竟見到那上游的河水中,有一大一小,兩條金色的魚兒,游了過來。

  水聲潺潺,丁冬有聲!

  一大一小,兩條金色的魚兒,從上游游來,仿佛母子一般,嬉戲的正歡,大而圓的眼睛里,甚至流露著人類般的喜悅之色,無憂無慮,在月光下看去,格外的動人。

  小魚追逐著大魚,大魚仿佛陪著自己的孩子嬉戲一般,東躲西閃,還不時回過頭去,瞥上他一眼,令的小魚更加歡快的追了上去,兩條魚兒,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水里,還站著一個人。

  “魚……有魚……真的有魚……”

  荒原闖此刻,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上下眼皮,幾乎要粘在一起。

  但這兩條魚兒的顏色,是如此的璀璨,仿佛金子一樣,刺激著他的眼睛,令他的心神,再次清醒起來。

  看著那靠近的兩條魚兒,荒原闖的眼中,露出狂喜之色。

  關于這條河流中,有魚存在的事情,早已經在新來的修士中,流傳開來,不少修士搜尋,但沒有半個發現,早來的修士,也大多只當傳言。沒有任何人再信。

  “老天爺果然還在眷顧我!”

  荒原闖雙目放光,在心中大喜的道了一句,實際上嘴巴也張了張,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天道在眷顧著他,在他堅持到最后,即將餓死的情況下。送來了兩條魚。

  這兩條魚,大的有兩筷之長,小的也有四五寸長,似鯉似鯽,脂肥體壯,足夠令他飽餐一頓。

  此時此刻,荒原闖已經將為什么不是磐石見獨的事情忘記。

  水聲響起。

  荒原闖雙臂出水,擠出身體里最后的幾絲法力,釋放出兩道無線的繩絲。卷向兩條魚。

  水面只上,勁風驟起,兩條魚此刻終于察覺到不妙,眼中露出駭然之色,連忙向上游游去,一副急急忙忙之色。

  但大魚為了保護小魚,竟然游在了它的后面,不斷用身軀。左右來回,試圖要擋在襲向小魚的攻擊一樣。其中景象,令人動容。

  可惜,終究是兩條魚兒。

  游在后面的大魚,率先被攝出了水,倒飛一般,落入了荒原闖的左掌心里。小魚似乎察覺到大魚的氣息遠離,回過來看了一眼,眼中滿是惶恐與悲傷之色,仿佛失去了母親,無助的孩子一般。

  第二聲響。小魚也被攝出了水,同樣沒有任何懸念的倒飛進了荒原闖的手里。

  荒原闖站在水中,一手一個的握著兩條魚,眼睛里只剩兩塊可果腹的肉,卻沒有注意到,兩條魚互相望去的眼睛里,正流露出生死離別的神色,尤其是小魚看向大魚的眼睛里,仿佛在哀求他救自己一般。

  但大魚哪里有本事救他,只好將目光看向荒原闖,同樣是滿眼的哀求之聲。若是能發出人聲,此刻必定是撕心裂肺。

  荒原闖此刻,心中已經徹底迷失,根本沒有在意兩條魚的眼神,張開嘴巴,直接生咬向了小魚。

  扭動!

  掙扎!

  金芒!

  驚訝!

  荒原闖永遠不會知道,這個決定,對他來說,意味著一場多大的機緣,正在遠離。

  “呼——”

  在荒原闖無法去到的,也不知道的那唯一的一座高山頂上,一個老者,隔著數千丈遠,將荒原闖的此刻樣子,盡收眼底,微微嘆息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之后,老者收回目光,再不看向荒原闖,自言自語道:“又是一個功虧一簣的小輩……難道是我要求太高了嗎?”

  此老聲音,異常的空洞,仿佛洞簫里發出來的聲音一般,從遙遠的時光里傳來,充滿了滄桑味道。

  又帶著疲憊,無奈,與失望。

  山頂處,是一塊不規則的草地,老者盤坐在離地面四五尺高的虛空里,十數根烏黑色的鐵鏈,從下方的大地里伸出,扎進他的身軀里,又從后鉆了出來,將他死死的鎖住。

  胸膛,丹田,碎骨,大腿……看起來猙獰而又恐怖。

  這些黑色的鐵鏈,烏芒閃爍,只有成年人的指頭粗細,卻散發著異常強大的氣息,仿佛是什么密寶一樣。

  至于老者,則是個枯瘦異常的男性老者,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青色長衫,似乎在某場大戰里,毀去了極多一樣。

  破爛的長衫下,露出的血肉之軀,瘦到令人毛骨悚然,手臂細如嬰臂,肋骨嶙峋。

  盡管如此,此老的身軀,卻沒有現出一點點的傴僂,脊梁挺拔筆直到了極點,仿佛一根屹立在山顛,就算死去,卻永遠不會彎曲的枯竹一般,混身上下,更是散發著難以言語凜然氣息,這氣息,令人敬畏。

  至于老者的長相,則是清癯異常,盡管面頰上同樣沒有肉,但卻出奇的予人一種仙風道骨,而不是陰森如鬼的感覺。

  此老面色是罕見的青,顴骨突起,兩條雪白的長眉,從眼角邊垂落下來,一頭長發,也是雪白,鼻梁瘦而尖挺,兩只眼睛里的目光,異常的明亮清正,予人妖邪不敢直視的感覺。

  收回目光之后,老者陷入沉吟之中。

  突然,似乎察覺到什么,老者目光閃了閃。

  空間波瀾,掀起在他的身邊,波瀾還未落下,一道人影,已經鬼魅一般,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的虛空里。

  此人同樣是個老者,但身軀異常的雄壯,仿佛一座山一樣,一頭碧綠色的短發,藤蔓一般搖動著,瞪大的眼中射出冷酷而又霸道的寒芒。

  此人,竟然是蒼生神主。

  蒼生神主到來之后,沒有立刻與清癯老者說話,反而目光如電一般,掃了山下的四處營地幾眼,幾息之后,冷哼道:“一個一個,紅光滿面,定然是把自己的族人吃了,這樣的家伙,就是你寄予希望的種族嗎?”

  “他們,并不代表全部。”

  清癯老者淡淡道了一句。

  蒼生神主再次冷哼道:“那你告訴我,需要多少,才能代表全部,我去把他們抓進來,展示給你看,靠仁義和正氣,是永遠無法贏的這個世界的,我們靈根一族,也永遠無法真正林立于萬族之林。”

  話音到了最后,竟帶著幾分咆哮。蒼生神主,仿佛心神波動不小,但目光又異常的堅定。

  清癯老者皺了皺眉,眼中現出悲憫之色,沒有回答。

  一陣沉默。

  “孤直兄,我需要你的幫助。”

  許久之后,蒼生神主才再次開口,聲音異樣的溫和,目光似乎也溫和了幾絲,轉過頭來,凝視著清癯老者道:“木星域的其他大種族里,星主雖然也不多,但至少總有那么兩三個,而靈根之中,除了我,和已經隕落的那位楊柳道人,我尚未聽說有哪一個進階了星主之境,但我可肯定,我們十大無上靈根,都是有著進階星主的潛力的,孤直兄,只要你立誓助我,我就立刻還你自由,傾盡所有,幫你在最短的時間里,沖擊到星主之境。”

  蒼生神主目光灼灼如火,說完又道:“讓我們一起,為這方天地里的靈根,創建一個永恒的自由與和平的國度,那不也是你的理想嗎?”

  不得不說蒼生神主的話里,極有煽動之力,而且十分真誠,聽不出半點虛偽之意。

  可惜,清癯老者卻不所動,或許已經聽過很多遍,連目光都沒有閃一下,就淡淡道:“沒有超越種族的立場,就休想得到我的追隨!”

  此言一出,凌厲之氣,頓時浮現在蒼生神主的眼里。

  清癯老者半點沒有在意,直視對方的目光道:“你的雄心壯志,我十分佩服,不過我們兩人的道路,是不一樣的,不管到了哪一步,我都不會認同你的方式,你的霸者之道,只會給靈根一族,給其他種族,帶來殺戮和毀滅,而不是自由與和平。”

  老者目光,越發清亮,一身正氣。

  蒼生神主與他四目相視,眼底浮現出無法言語的復雜神采,毫不掩飾的殺意,如潮水涌起。

  許久之后,殺意才漸漸斂去,蒼生神主才沉聲說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的霸者之路,才是最適合靈根一族生存與崛起的那條道路,至于其他種族的死活,我根本不在乎。”

  此人顯然是個心志極堅,且忠實于自我的強絕的男人。

  老者不語。

  “我的耐心已經越來越少了,若是你依然冥頑不靈,那就不要怪我哪一天,將你煉制成我的一尊身外化身了!”

  蒼生神主再道了一聲之后,身影再閃,憑空消失,不知去了哪里。

  “呼——”

  老者在沉默了十幾息之后,再次嘆息了一聲,目光里滿是無奈之色,還有深深的失望。

  突然,似乎想起什么。老者將目光投向山腳下的另外一個方向,自言自語道:“你——又會怎么做?”

  那個方向,是人族的營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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