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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離京之前

  虎爾哈最終還是被收留下來了,因為丁大官人忽然發現自己變得善良了不少,哪怕明知道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女真人,而且看那眼神怎么也稱不上良善之輩,可他最終還是硬不起心腸把人趕走,哪怕沒有宋慶的命令也是一樣。

  其實大多數漢人都是這樣,后來則演變成為大多數中國人,抗戰時候被小鬼子殺的血流成河,抗戰結束民間卻自發的善待日本留下來的一些女人和孩子,一直到八十年代那些人離開為止,說白了就是心善,別人對自己做出什么禽shou手段可以,該抵抗的時候也抵抗,可真要是讓自己做點禽shou手段,尤其是對女人孩子之類的,往往還就是下不了手。

  這種民族性,丁魁也不知道究竟好還是不好,不過他總歸還是清楚,這總算不是壞事,就像宋慶經常說的狗咬人和人咬狗一樣,能夠這么做,證明你是個人,不是個畜生,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將這個毛頭小子收下吧。

  只不過這二十多個女真人,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面,都要交給他來管理了,丁魁壓力頓時增大不少,有心想去找宋慶請教些方略,卻發現似乎沒什么用處,那就不是個具體管事的人,宋大爺最近這段時間已經越來越像是甩手掌柜了,尤其是有了趙滿熊這個管家之后,他親自參與的事情非常少,大都交給底下人去做。這次顯然也不例外。

  與其去找宋慶,還不如去找趙滿熊。這才是正經負責狗營各項事務的人。

  事實上,宋慶此時也真沒有時間去管這些東西,遵化城收復之后,徐州衛迅速開始打點行裝,其實就是將搜刮而來的東西全部轉運出去,這一趟大家收獲不少,不過還需要做最后一步,也就是把東西都給運出去。否則很有可能出現別的事情,比如說遭遇友軍打劫什么的,這里畢竟不是自家徐州地盤,天知道會有什么變數,還是盡早把物資都運走為妙。

  孫伯平非常在意這些事情,畢竟這次來遵化賺了不少,他身家正在成倍往上增長。因此這批財物絕對不能出事,好在宋慶自己也很在意這件事情,倒是不用他多說,直接領著狗營的精銳安排裝運,又讓趙滿熊在京城找熟人聯系倉庫,先把東西在那邊放上一段時間。等到徐州衛回去的時候全部帶走,倒也算是個比較穩妥的方法。

  宋慶當然更在乎這件事情,因為這次的總收入他可比孫伯平更多,雖然送出去了一半左右,可那都是分別給各位大人們的。均攤到每個人頭上,肯定比不了他自己留下的那一半。這些財貨都是回到徐州之后的立身之本,無論是私自擴軍,還是鑄造火器,打制兵甲,都離不開這筆銀子,因此他也不假手他人,直接自己頂了上去,安排各處人手進行收攏。

  在遵化住了兩天,朝廷那邊派來接任的官員到了,這里的屯駐的大軍們也終于結束了好日子,開始跟隨孫承宗撤回京城,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琢磨,是不是該返回家鄉了,畢竟出來已經大半年,該做的事情全都做了,拿到朝廷供給的糧餉之后,也該回到那個闊別多日的家鄉,去看看自己的妻兒老小了,整個大營都彌漫著這種溫馨的思想味道。

  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知道,己巳之變后從京城返回家鄉的明軍中,很大一部分后來要么投奔了后金,要么投奔了李闖,這些如今還在一起為大明而戰的同袍們,下一次再見面的時候,早已經物是人非。

  陜軍無疑是最慘的,那地方原本就在鬧饑荒,從駐地出來勤王的時候糧餉就不足,到了京城之后,因為要用到他們打仗,所以雖然糧餉數量也是支應不全,但好歹還有的用,可等到打完仗之后,陜軍回陜的過程當中,卻發生了重大的糧荒,沿途各地州縣根本就不供應他們錢糧,走到一半便支撐不住,最后惹急了干脆一哄而散,只有少部分回到了陜西,很多人都當了土匪,到最后還有很大一部分被高闖收編,成為闖軍的骨干力量,這就是那支入京陜軍的命運。

  山東兵此時倒還不算太慘,盡管那地方也是連年鬧災,但終究還靠著海,又是孔孟之鄉,誰也不敢太過輕忽,可隨著孔有德那次吳橋兵變,山東的日子也開始不好過了,宋慶很想知道,那個跟他交情不錯的田英,最后會落到什么結局。

  此時孫元化應該已經就任登萊巡撫,孔有德,耿忠明,李九成和李應元等人也已經歸順了他,禍害們算是聚齊了,宋慶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他也沒打算阻止,不過如果在這里面能夠占些便宜,他倒是不會拒絕。

  當然,如今說這些還太早了些,他現在最需要操心的依然是那筆財貨,好在這次大軍回京,徐州衛依然是單獨一營的,倒也沒有外人過來打攪,即便這樣宋慶還是不放心,又派出探馬四處巡查,不為尋找后金兵的殘余力量,只為了防著各路友軍的黑吃黑,九十九拜都磕過了頭,就差如今這一哆嗦,他可不想在這種時候功虧一簣。

  隊伍到達平谷的時候,宋慶再次見到了那位縣令,縣太爺也是滿面堆笑,一問才知道是因為徐州衛在周圍剿滅后金的時候,他錢糧供應的好,朝廷已經有嘉獎下來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升官,這倒是真讓宋慶有些意外,縣令也是才知道宋慶在京城時候的名聲,雙方互相恭喜了一下之后。徐州衛再次進入平谷,休息一晚之后在縣令和士紳們的護送下離開。

  花了五天時間。大軍總算是回轉京城,這趟照例也是沒有進城,按照各自之前的方位駐扎,大家去遵化都賺了不少,因此倒是也都相安無事,不過宋慶依舊不太放心,這種懷璧其罪的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了,哪怕是他這種大心臟的人。都要時時刻刻擔心有旁人覬覦,尤其是那些宣府兵們,他們的駐地可離著京城不遠,天知道會搞出什么花樣來。

  因此,返回京城之后的徐州衛非但沒有放松,反倒是更加謹慎起來,尤其是狗營的人。在趙滿熊把財貨裝車運進京城之后,幾乎是一天三班倒的盯著那幾個很隱秘的倉庫,薛五更是親自在那里把守,洛小北和李三郎則帶了些騎兵在各處游弋,專門盯著宣府的人,只要那邊稍微有點什么風吹草動。立刻就回報到宋慶那邊,隨時準備對這伙兒友軍開片兒。

  不知是因為狗營防范嚴密,還是說到了京城之后,宣府的人不敢有什么大動作,總之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倒是也一直相安無事,宋慶現在一點都不想在京城多呆。哪怕皇帝想要再接見他一次都不行,他只想趕緊啟程回徐州,這一趟出來的目的已經全部達成,繼續留在京城只會是浪費時間,加上整天這樣提心吊膽的,再住下去的話,早晚要得神經衰弱。

  跟他相比,吳三桂在這方面就灑脫的多,關寧軍終歸是家大業大,別說跟宣府沒矛盾,哪怕就是有矛盾,也只有他們去找茬兒的時候,宣府兵顯然是不敢招惹他們的,因此這次也賺了不少,但卻根本不擔心有人覬覦,到達駐地休整半日之后,吳三桂約了田英、魏勇一起,來找宋慶進城喝酒,宋慶心中如今也煩悶得很,看看似乎沒什么事情,也便隨他們去了。

  吳三桂在京城算是熟客了,畢竟他從前就在這里混過,又是年少多金的主兒,因此找地方之類的活兒全都交給了他,宋慶他們只是跟著而已,沒多久就在城東找到一處不錯的酒樓,四人進去要了一桌子酒菜,盡情吃喝起來。

  這四個年歲差不太多,宋慶最為年幼,如今十九歲多,但最年長的魏勇也只有二十五歲,又都是各處衛所軍鎮年輕有為,被上面格外栽培的人物,各方面條件都差不太多,因此聊起來倒是分外投機,吳三桂心思最為活絡,先前跟宋慶就已經稱兄道弟,如今聚了四個人,看看也都是豪氣之輩,頓時提議道:“我等四人既然志氣相投,不如結拜為兄弟如何?”

  宋慶立刻接口道:“好啊,吳兄這主意好,反正大家都是行伍里面廝混的,就看如今這局勢,將來保不齊還有這種入京勤王的事情,多幾個兄弟肯定是好事,宋某附議!”

  田英和魏勇也不是什么矯"qingren",立刻也點頭應了,分別報了年庚,也懶得再去找什么關帝廟,就在這酒樓的雅間內對著磕了頭,喝了酒,結拜為異性兄弟,魏勇做了大哥,田英則是二哥,吳三桂行三,宋慶是老四。

  結拜為兄弟之后,幾人言語更加投機,說的東西自然也隱秘了幾分,不再像最初那么藏著掖著,老大魏勇皺著眉頭道:“老四這話說的是正理,這次的仗打下來,我算是看明白了,咱大明這兵是真不經打,我們其實都還算好的,關寧軍原本就在遼東扛著建奴,陜軍和山東兵也是能打的,徐州衛原本覺得沒什么,可幾仗打下來,倒是真讓我們有點刮目相看,不過咱們這些最能打的,對上那些建奴照樣吃虧,也就打打他們那些包衣還行,真夷一個打我們兩三個都有富余。”

  這話題吳三桂最有發言權,畢竟關寧軍一直都在遼東和后金打仗,比這里所有人都要熟悉,當即接口道:“大哥這話說的是,前宋時候之所以打不過遼兵和金兵,甚至打不過西夏,還能說是大宋沒有騎兵可用,可如今關寧軍那邊騎兵也不少,但野戰浪戰就是打不贏,有時候我自己心里頭也琢磨,咱是不是比人家差點啥,可歸根結底也想不出個根由來,早幾年的時候還能出去打一打,從袁督師來了之后,大多只是踞城而守,再不敢輕易出戰了,這次滿桂將軍陣亡,怕是往后更沒幾個人敢出城迎戰,小弟回去之后也有的操心了,天知道這遼東將來會怎么樣,說不定什么時候又要來一次入衛京師。”

  話說到這個份上,各人也只有感嘆的份,哪怕是宋慶對將來戰勝后金有信心,可現在也都是在琢磨著火器的事情,想依靠著高科技點的東西對付后金,對于冷兵器決勝,他自己同樣不抱希望的,其實雙方人種并沒什么差別,絕不是日后黃種人和黑人差距那么大,歸根結底是武風不彰,徐州這種地方算是個特殊例子,其他地方還是以讀書人為尊。

  不是說讀書人不好,可讀書人真沒法子上陣殺敵,這風氣一旦遍布大明,人人皆以文弱為美,面對游牧或是游獵民族的時候,打不過那是正常的,打贏了反倒應該檢討一下,是不是把后半輩子人品都給搭進去了。

  四人越聊越是投機,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幾個時辰,看看天色擦黑,當即也不停留,吳三桂這大財主主動去會了賬,一起出了京城,臨別時候也知道這一走估計短時間內不會見面,又是互相囑咐了幾句,各種不要錢的仗義話說了一籮筐,這才各自散去。田英和魏勇并做一路,吳三桂卻和宋慶一起,兩人又聊了聊距離他們很遠,但確實很吸引人的朝局,到達關寧軍的防區之后才分開,聊了這大半天后,宋慶對這人的印象倒還真好了起來,不得不說如今這位白馬銀槍的小將,確實還是個終于國家民族的少年將軍,跟后來那個大漢奸不可同日而語,看來這環境改變人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夜空之下,宋慶酒意略微有些上涌,想想快要離開京城,回到家鄉徐州,未來日子可謂廣闊天地大有作為,頓時生出幾分豪氣來,狠狠在馬臀上抽了一鞭子,戰馬撒開四蹄,在擴闊官道上肆意狂奔,時不時還伴著幾聲大叫,說不盡的瀟灑倜儻,道不完的精神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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