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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入邳州

  沛縣是宋慶的試驗田,試驗的東西自然就是那個屯所制度,這是個集武力掃靖地方,收買民心,宣揚狗營威勢,以及收攬各處高人等集于一身的多功能辦事處,說白了就是為他控制徐州四縣打下夯實基礎所用。

  他之所以第一個選擇沛縣,主要這里地方離著邳州較勁,跟城東頭遙相呼應,宋慶的地盤雖然在城西,但城東的廖洪如今早已投靠,狗營的人在那邊幾乎是如履平地一般,廖洪自己也很愿意投靠宋大人,成為第二個水漲船高的蘇小乙,因此城東馬上也要建一個新的狗營營地,而且房子都是現成的,全部由廖洪提供,宋慶自己也打算過去。

  徐州東邊靠近江南,那都是富庶之地,與西邊商丘歸德等處相比較,孰輕孰重一目了然,雖然說他對河南半點意見都沒有,可那地方真心不適合發展勢力,尤其還有位福王千歲,估計對外人也是很排斥的。

  江南卻不同,那地方雖然也有國人慣常的鄉土觀念,但終歸是商業繁茂之地,遠比內陸適合發展,宋慶下一步打算開發毛絨玩具等手工藝產品,必須要聯絡上這等富豪人家眾多的地方,因此以城東為基地勢在必行。

  選擇了城東,必然先占領沛縣,畢竟那地方距離州城較遠,又能跟城東遙相呼應,還可以跟翻山鷂子等最聽話的土匪們保持聯絡,算是四縣中最為便捷的地方,另外其他豐縣、蕭縣和碭縣他都不算太熟,哪怕蕭縣距離州城最近,也沒有他對沛縣熟悉,第一步下手自然還是要選擇最為熟悉的地方,尤其這里最大的勢力已經被他宰了,其余的都是驚弓之鳥,取之再容易不過,如今就是最好的證明,若是按照這種方略去取其他三縣,大戶們保證頭腳哼哼哈哈,后腳就去縣衙告狀了。

  告狀宋慶不怕,縣衙又不敢處置他,最終還是要鬧到衛所,衛所上下官員如今跟他好的都快穿一條褲子了,自然不會有什么責罰,最多孫指揮使不痛不癢的申斥幾句,也不會損失什么,關鍵是這樣一來的話,被其余三縣提防著,往后再有什么動作就不方便了,因此還是先拿下最容易的,其余三個徐徐圖之便是,早晚將這四縣外圍全部拿在手上,隨后再搞農村包圍城市,將徐州四縣乃至州城都變成自己的勢力范圍,那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迎接明末亂世。

  想法很美好,但做起來卻不那么容易,想要做到這些事情,除了有兵之外,你還必須要有錢,尤其養兵也是在吃錢,而且是大口大口的吃,歸根結底還是著落在錢上頭,因此宋慶決定稍微冒點風險,親自跑一趟邳州,看看那邊的生意場究竟如何,也好方便自己對癥下藥,將邳州作為自己商業規劃的第一個點,同時也是一個中轉站。

  嚴格來說,徐州人和邳州人的關系并不太好,首先徐州在江北,邳州其實倒可以歸給江南,而且徐州人在性格和愛好方面更加偏向北方人,邳州則是帶著幾分南人的文靜氣,雖說兩地完全挨著,可各方面分別其實并不太小,嘴上說是鄉鄰,但無論是徐州人還是邳州人,心中都不是非常認同,總覺得除了說話差不多之外,其余方面差距都很大。

  可這還不是兩地人關系惡劣的最重要原因,最重要原因是在運河上頭,運河漕運作為古代內陸最為方便省力的運輸途徑,對任何一處口岸的影響力可謂巨大,只要運河從你這里過,你這里的百姓就有活路,稍微有點腦子的甚至能過好日子,至于那些有勢力有根底的,甚至能夠借著運河成為富豪人家,雖說漕運上也盡是黑暗血淚,可對一座城池的繁榮昌盛幾乎是無可比擬的,正因為如此,毗鄰運河各處都對這個爭的相當厲害,畢竟這等于是本地人的生計甚至人生機會。

  黃河下流流沙擁塞,徐邳運道漕船經常受阻,于是隆慶三年有“開泇之議”,從萬歷二十一年開始實施,歷經幾任河道總督的不懈努力,直到萬歷三十二年,總督李化龍征集民工繼續開泇河,一年完成,北自夏鎮,經邳州泇口匯泇水,直至河口入黃河,通常稱之為泇河,自此原本屬于徐州的航路基本廢掉,過往漕船全部都選擇了泇河,徐州瞬間就被廢了。

  從那時候起,徐州越來越窮,邳州越來越富,從來都以老大哥自居的徐州人自然看不過眼,邳州富起來之后同樣也對徐州不假辭色,加上兩地相接相連,各種習俗和人文風貌卻又不同,矛盾自然日漸深重。

  當然,這些和宋慶都沒關系,他只知道邳州那邊生意好做,跟江南北面山東都有聯系,比起徐州只走陸路來強的多,因此去那邊親眼看一看,親手摸一摸都很有必要,哪怕其中要擔一些風險。

  所謂的風險,自然指的是目前還盤踞在邳州衛的楊方楊大人,雖說楊大人已經被打成了驚弓之鳥,可雙方的仇恨畢竟太過深刻,如果得知自己進入邳州的話,天知道楊大人會不會狗急跳墻,因此當然是有風險的。

  不過宋慶也不會就這樣傻乎乎的進去,而是領著出門剿匪的狗營一千兵馬,屯駐在邳州衛附近,對外宣稱兩軍交流感情,實則監視對方一舉一動,加上還有胡捷作為內應,只要小心行事,倒是也不會出現什么問題。

  當天快到午飯的時候,宋慶領著洛小北和丁魁等十幾名好手入城,薛五和周陵在城外盯著邳州衛,不過按照目前形勢看來,邳州衛有動作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上次談判的事情,如今胡捷在衛所威望很高,加上被狗營打丟了精氣神,邳州衛的兵將們連拿小販水果這種事情興趣都不大了,大多數人每日只是呆在軍營里面,很少進入邳州城,城中百姓們倒是過了幾天好日子,有知道些內情的,甚至盼著什么時候徐州衛的人再打過來一次,他們就能再多安生幾天。

  不過邳州衛畢竟是邳州本鄉本土的衛所,對這邊的熟悉程度和情報來源都非宋慶可比,哪怕他們已經不太進城,依然能有些消息傳出來,何況宋慶本來也沒打算隱瞞什么,直接領著人大搖大擺的進去,沒多大工夫之后,消息便傳到了指揮使楊方的耳朵里,只不過楊大人聽罷非但沒有絲毫要報復的心思,反倒是嚴令各處不得挑釁,哪怕是徐州衛的人主動找茬,也要笑臉相迎,萬萬不能給對方找出攻打他們的口實來。

  楊大人也不容易,被宋慶一通砍殺滅掉兩千來人,過后又敗一陣,雖說那次損失不大,可總歸也是死了人的,兵額必須要填不上去,好在他邳州衛歸南直隸管,只要上面伺候好了,再找些流民充數,事情倒是也不算太大,反正老大人們八百年未必記得這里一次,因此倒是也不緊張,只是伺候上面的花費實在是讓他心疼,這一年為國為民的顯然又白撈了。

  如今聽說宋慶再次入城,楊大人心中當然害怕,饒是對這個幾次三番削他面皮的千戶恨的牙根癢癢,可也不敢在有什么動作,生怕被宋慶找到口實,再將他新晉招納進來的流民殺掉大半,那可就真的沒法向上頭交代了。

  待到這段日子過去,本指揮使非要去南直隸求見老大人,叫他治你的罪!

  帶著這種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情緒,楊大人關門閉戶,再也不管外事,任由宋慶在他的地盤上肆意游走,權當做沒看見一般,邳州衛的兵將們見上峰如此,自然也知道該如何去做,原本還在城中的,除了要看守店鋪那批人之外,其余的全部悄無聲息的撤了出去,將偌大一座邳州城留給了徐州過來的友好鄰居,這般豁達的心胸著實讓宋慶十分感動。

  進得城來,宋慶也懶得去想邳州衛的事情,而是開始仔細游覽起這座城池,邳州雖然不像江南其他幾座城池那般馳名千古,可多少也能算是名城,尤其萬歷年運河改道之后,這座原本并不太大的城池,幾乎是一夜之間翻了身,城內的百姓們有錢了,運河既然從此地經過,自然需要大量人工,識字會算賬的首先成為了搶手貨,隨后就是那些說話八面玲瓏的,以及在鄰里之間口碑不錯的,哪怕是那些身無長技,只有一把子力氣的壯漢們,也都在碼頭上找到了扛大個兒的活計。

  百姓們有了錢,自然就是要消費的,原本只能算小有規模的坊市隨之擴建,成為了幾乎可以比擬江南名城的大市場,隨著市場的逐漸紅貨,帶動了周圍不少街道也隨之繁榮,各處酒肆飯鋪茶堂,以及談論文學藝術的青樓,全都逐漸紅貨起來,宋慶剛進城的時候還不覺得,可沒走多遠之后便逐漸發現了這里的非凡景象,當真是要比徐州熱鬧的多。

  一個運河碼頭帶動一座城池的經濟發展,當真不是妄言,只是這邳州都已經如此精彩,那些江南名城又該是何等繁花似錦,宋慶心中多少有些期待,只是如今邳州尚未拿下,想那些未免還遠了些,還是先將這里看透再說。

  邳州這地方因為算是個中轉站,各處客商都是極多的,南腔北調混合在一起,平添幾分生活的樂趣,宋慶此時穿著寬大的員外袍,手中還附庸風雅的拿著把扇子,很是有在這里體驗體驗生活的打算,只是他身量終究太高,又是膀大腰圓,加上身邊還有不少孔武有力的護衛,讓人一見便知是豪強之類,各處人等見著他直接躲開,倒像是躲避什么大蟲一般。

  “老丁,我這算是凈街虎嗎?”宋慶看著不斷從自己身邊躲開的人群,多少有些別扭,尤其見有個小子原本正沖這邊過來,見了他們這群人后,毫不猶豫轉身便走,想他宋慶在徐州不說萬人愛戴,好歹也是誰見了都打聲招呼的主兒,如今被這街上百姓如此嫌棄,還真是有些受不了,問丁魁道:“這邳州究竟什么規矩?為何這些人見了咱們都躲著走?”

  丁魁苦著臉道:“慶哥兒,邳州這邊與徐州不同,沒什么武風的,咱們這些都是手上人命沒數的,往街上一站都帶相,咱自己覺不出來,可這些百姓們怕是受不了,要不還是別逛了?”

  “那怎么行,我這是來進行商業考察的,不逛豈不是白來一趟。”宋慶撇撇嘴,正巧見前方有處店面看著不錯,下巴揚了揚道:“就那家了,先過去看看是賣什么的,再和老板了解些情況,走!”

  丁魁輕輕搖頭,只得緩步跟上,洛小北因為之前一直都在城內殺人,因此倒是不陌生,幾步竄到宋慶跟前,指著前面那家店道:“大人,那是個賣布的店家,老板人還不錯,您可別嚇著人家。”

  “你認識他?”宋慶有些奇怪。

  “屬下之前不是在邳州殺人嘛,得空了去他店里轉轉,后來給我娘扯了兩匹花布,我娘高興的都掉眼淚了。”洛小北樂呵呵道:“那老板人挺不錯的,見我滿身是血拿著刀進去,也沒給我報官,還白送了五尺布,比咱徐州的商家好!”

  “小北,相信本大人的話,只要你滿身是血拿著刀,莽莽撞撞的跑進一家布店,別管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都會白送你幾尺布料的,尤其你還是正經付錢的那種!”宋慶差點沒被這貨的思維噎住,隨意吐槽兩句,見對方依舊一副占了大便宜的模樣,實在是恨鐵不成鋼,照屁股給了一腳,將折扇‘呼’的打開,擺出練習過好久的讀書人風度,緩緩走進店去。

  剛進店門,早已守候在此的伙計便滿臉堆笑的湊了上來,看看宋慶的迥異常人的身量,再看看身后那些膀大腰圓的護衛,幾乎都快垂下淚來,哀求道:“幾位大爺,掌柜的去茅廁了,等會兒就回來,您幾位要不稍微等等,這平安銀子的事情小人實在是做不得主啊!”

感謝斑月龍舞,賀蘭血★咆哮,木頭疙瘩1227,doooor,書友130908205519331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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