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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大戰開鑼

  都給我吧!

  黃縣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孔有德和李九成之所以將這里選擇作為登州府外最大屏障,其實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距離,這地方離著登州府城沒多遠,本身城池的防御能力也還算湊合,畢竟都是沿海城池,為了防著海匪之類的上岸偷襲,修筑時候多少會費些心思,加上這次攻下登州之后,叛軍又重新加固了下城墻,算是非常得看重的縣城了。

  只是在登州府中的孔有德,現在卻不能那么放心,因為黃縣原本的守軍竟然損失了快一半人馬,都是被宋慶在蹲犬山打掉的,他在心中對李九成很是不滿,卻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人家的兒子被包圍在蹲犬山,雖然這有李應元自己作死的嫌疑,但總歸是父子連心,兒子被人死死包圍,眼看著性命不保,他總不能不讓做父親的去增援吧?

  問題是你增援歸增援,好歹打個漂亮仗啊?如今兵馬也損失了,整個黃縣只剩下一萬四千來人,偏偏需要去拯救的李應元還沒救出來,稀里糊涂的死在亂軍之中,早知如此還不如任憑宋慶攻下蹲犬山,李應元若是投降的話,說不定這會兒還活蹦亂跳在宋慶大營里頭吃喝呢,哪怕就是將來要送去京城開刀問斬,好歹也能多活幾個月,多享受一下人間的生活。

  當然,這些話他肯定不能明說,李九成這人脾氣原本就異常暴躁,唯一能夠讓他安靜下來的,就是他那傻兒子。說實話孔有德很不喜歡李應元,這孩子只繼承了李九成的暴脾氣,武藝勉強說得過去,其余什么都沒繼承到,尤其是指揮方面,雖說他一直都覺得李九成挺陰險,但作為一個將領。有腦子總比沒腦子的好,李應元就是那個沒腦子的。

  若是李九成還有別的兒子,孔有德真心想要勸勸他,不要將精力放在李應元身上,這家伙腦子里除了腦漿之外都是屎尿,早晚會把自己害死的,如今還真讓他看準了,李九成稀里糊涂的死于非命,只是這么一來。他就更不能說了。

  非但不能說,他還必須要派出人去幫忙,一萬來人守住黃縣不太現實,他只能往那邊繼續增兵,好在這段時間他又抓了些壯丁出來,登州這邊兵器甲胄也足夠。足足裝備了九千多人,一股腦都給李九成送去,這些人打野戰肯定是不行的。但黃縣好歹有個城墻,打的又是絕對的防御戰,壯丁好歹帶個壯字,總歸有把子力氣,往下頭扔個石頭什么的還做不到嗎?

  讓孔有德沒想到的是,這幫人還真是廢物到了極限,其實也不單單是人員素質的問題,主要這些壯丁都是山東人,你一群遼兵占了他們家,殺了他們人。如今還要讓他們去跟過來平叛,幫他們報仇的朝廷兵馬作戰,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也不樂意做。孔有德還恰恰是忘記了這一點,完全沒意識到他這次兵變是因為強烈地域矛盾導致,居然下意識覺得登州都在他手上,這些人也就應該老老實實的俯首聽命,去幫著他的叛軍作戰了,誰知道走到半途中便逃走了近四千人。

  余下五千人倒是去了黃縣,但士氣無論如何都高不起來,氣的李九成直想殺人,可也知道眼下千萬不能做出殺自己人的行為,畢竟那都是山東兵,真殺了的話,黃縣里面的山東人也會跟著翻了天,整個登州的形勢將會徹底逆轉,他們這四萬多兵馬也會徹底成為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到時候只要宋慶帶兵四處封鎖,餓也能把他們餓死在兩座城池之中。

  沒奈何,李大帥強忍著喪子之痛,主動去安撫這批新來的兵馬,給了不少酒肉,好話也是說了一籮筐,甚至連之后給大家加官進爵的話頭都說了,但效果依然不是很明顯,就跟抗戰時候的敵后根據地情況差不多,維持會會長帶頭征糧,讓老百姓把糧食交給鬼子,再叫鬼子去打八路一樣,叛軍一路殺回登萊,究竟殺了多少人,山東人心里頭可都給記著呢。

  這還只是內部的問題,最大的麻煩是外部的,因為宋慶根本不攻城,只是將兵力堆積在南北西三座城門外頭,架起大炮亂轟一氣,黃縣只是個縣城,雖說城墻在孔有德占據登州之后被臨時搶修,也算是重新加固過了,但無論如何都比不得京城或者西安那種高大厚重,威嚴之極的地方,平常進攻或許還能扛住,用大炮來猛轟的話,壓力當真是不小。

  宋慶手上如今共有十來門大炮,炮彈更是數不勝數,全都是萊州府那邊敞開供應的,萊州本地反正已經脫離危險,當時又沒讓宋慶的人進城,干脆便提供了了軍械和糧草,也算是為平叛盡一份心力,將來說出去時也好聽些,因此宋慶這邊的炮彈著實不少,哪怕將大炮分開使用,陣勢算不上太大,可每個城門的幾門炮源源不斷打出去,小縣城還是很難承受的。

  最初的時候,李九成生怕宋慶大舉攻城,把精兵強將全都調上了城頭,就準備跟朝廷兵馬大戰一場,也讓城里的山東兵看看他們的威風,好讓人家老老實實跟他們一條道走到黑,也算是個穩定軍心的法子。

  誰想到宋慶一不擊鼓,二不動兵,直接調來大炮猛轟,城頭精兵強將折損不少,士氣一下子便降了下去,鬧到后來他也不敢再往上派人,只能領著兵馬在城下候著,什么時候炮聲停了,這才領著人重新上去,觀察城外的動靜。

  頭兩日都是如此,黃縣城中的兵馬也都學聰明了,每次都等大炮停下之后再上去,某些膽子大點的遼兵,還會在城下官軍清理炮膛。給大炮降溫的時候,朝下頭罵上兩句,倒是讓宋慶一陣惱火。

  不過很快他就想到辦法了,第三天再開炮的時候,三面城門都派了不少弓箭手,就在下頭等著,等火炮停止射擊。遼兵呼呼喝喝上城墻的時候,城下弓箭手們立刻就是一輪亂射,遼兵沒有絲毫準備,甚至連盾牌都沒帶,只是按照慣性上來罵街,苦中作樂的,頓時被射死幾百號人,狼狽不堪的逃了下去,等下一輪炮擊結束之后。遲遲沒人敢于上去。

  這種憋屈的打法,幾乎將李九成悶死,想他李大帥也是當年在皮島馳騁縱橫的主兒,跟后金打仗都沒憋悶到這種程度,如今在山東造個反,居然被個只有二十出頭的小輩全盤壓制。當真是讓人咬碎鋼牙。

  可很快刷新他憤怒值的事情又來了,宋慶叫了幾百個大嗓門,將加強版的李家父子關系史背熟了。每次開炮之后就在下頭大聲誦讀,反正他這邊哪兒的人都有,先是用遼東話喊,隨后用山東話喊,甚至祖大弼這個閑不住的還會帶頭出來喊。

  這本來就是個極具侮辱性的題目,加上如今李應元已經死了,雖說這位大少爺在遼兵中沒什么威望,但好歹也有個死者為大的心思,李九成散布在三座城門的親信自然忍耐不住,帶著人沖到城上想要回罵。對面就是一陣箭雨招呼。

  等他們回去將自己的弓箭手也帶上來,準備跟下面對射的時候,城下的大炮重新開始怒吼。待他們迫于大炮壓力撤下去后,大嗓門們又出現了,繼續反復討論李家父子的關系,竟是個無論如何都擋不住的勁頭。

  如果只是在城墻內外慪氣的話也就罷了,畢竟宋慶再怎么能折騰,也沒法對遼兵造成太大的傷害,黃縣城墻依然高聳在這里,維護著叛軍的暫時統治,彰顯著如今誰才是登州主人這個議題,遼兵們頭幾日發火,過幾日也就習慣了。

  可問題在于城墻頂不住了,連續三日用大炮猛轟,眼下城墻多處已經不堪使用,若是再這么來幾次的話,說不定哪天一發炮彈打過來,墻體直接就回塌方,到時候人家長驅直入,黃縣的士氣幾乎都不用打擊就沒了。

  沒奈何,李九成只得清點兵馬,準備出城找宋慶拼命,不是他膽子忽然變大,也不是喪子之痛不能忍了,實在是這城池沒法守衛,之前誰都沒想到宋慶會帶這么多大炮過來,更沒想過居然還真是發揮了這么大威力。

  這年頭最重視火器的就是遼兵,但大炮一般都是用在守城時候用的,畢竟這東西分量實在是太重,行軍時候帶著頗為不便,宋慶竟然犧牲進兵時間,也要帶著這些大炮一起走,當時李九成得到消息,還曾經暗中嘲笑過,覺得宋慶太過迷信袁蠻子編出來的故事,真以為這東西到哪里都是神兵利器,誰知道如今還真是神了,十幾門炮打得他不敢出門。

  其實這也只是因地制宜,若是換做一座大城,都不用京城西安這種,哪怕是座府城之類的,宋慶這么干效果都不會太好,問題就在于這里是座縣城,哪怕你在城墻上頭畫一幅清明上河圖,這里也依然只是個縣城,沒聽說大明哪座縣城能經得起大炮轟上好幾天的,別說你個登州之下的小縣了,就是宛平大興那種京縣都沒戲,照樣會被打的千瘡百孔。

  現如今,千瘡百孔已經出現了,大財主宋慶穩坐釣魚臺,每日伴著隆隆的炮聲和叫罵聲唱小曲兒,已經開始剽竊北京版十八摸了,深得手下將官愛戴,反正老爹宋虎被他打發到北門去架大炮了,唯一的長輩祖大弼還是同道中人,明明大字不識一個,還非要抄一份歌詞去,這地方根本沒人管的了他,以至于宋將軍這幾日藝術經驗猛漲,屬性點已經快滿了。

  終于,在圍城的第七天,宋慶剛剛唱到第二番,摸至在姐姐的眉毛邊兒,黃縣中的李大帥再也忍受不住這種恥辱,帶著人出來找他拼命了,這一幕宋將軍也是等待很久,甚至在夢中都見過幾次,今日總算如愿以償,興奮得難以自持,一邊派人去通知正在后頭吃肉喝酒的祖大弼,一邊頂盔摜甲沖了出去,狗營幾百火銃兵也已經準備到位,先給了當頭一擊,只是這次李大帥非常堅決,根本沒有退縮的意思,繼續催動部眾向前沖鋒,沒多會兒便跟宋慶的大隊撞在一起。

  兩邊再次交戰,都是打出了真火,宋慶兵馬在城外憋了好幾日,每天都有萊州府那邊好吃好喝供應著,打熬了一身力氣沒處發泄,昨天都有人組織摔跤比賽了,自然想要好好活動活動筋骨,跟叛軍正經打上一場。

  遼兵那邊同樣如此,連續幾天悶在城里挨打,上個城頭都要面臨弓箭襲擊,也是憋悶的不行,尤其李大帥一直處在跟死去兒子間糾結復雜的關系當中,火氣已經到了頭頂,此時滿含憤怒殺出,聲勢自然很不一般。

  只是殺出城來,卻面臨著一個非常顯著的問題,他的兵力只有宋慶一半多,還有不少山東兵根本不肯作戰,根本就沒能帶出來,生怕這些人臨陣脫逃,因此只有先前那一萬來人,而這一萬來人中還要分出兩份把守另外兩處城門,跟著他殺出來的只有不到八千,而他面前的宋慶卻有足足一萬人馬,除了狗營和徐州兵,就是關寧軍的精銳,戰力可想而知。

  剛一交手,李九成便覺得有些不太妥當,沖過來的途中被對方大炮和火銃好一通暴打,又被弓箭手射了幾輪,那股憋了好久的銳氣已經開始消散,偏偏對面的宋慶也是一副被殺了親爹,與他不共戴天的模樣。

  兩邊撞在一起之后,朝廷官兵士氣依然不減,倒是他這邊的士氣開始逐漸回落,有心要撤走吧,又覺得太丟面子,不過一個恍惚間,雙方已經糾纏道一起了,李九成硬下心腸,開始在陣中需找宋慶,卻不防滿嘴酒氣油花的祖大弼已經找到了他,震耳欲聾的罵聲響徹云霄:“驢日的李九成,你到底管你兒子叫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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