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了自己和對方身份上的差距,并沒有讓程浩覺得沮喪,苦澀過后便是濃濃的戰意,反倒是那兩個跟著他一起來到這里的同伴,臉色已經變得不太好看,從前他們見過的官員大多都是那些膽小懦弱之輩,要么則是很干脆的窮兇極惡,總之都是被這兩種特質所包含在內的,因此他們從來都不會覺得懼怕,甚至還會多幾分鄙視,這也是支撐他們狗官理論的依據,在這種依據之下,江湖人物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在某個局部之中,肆無忌憚的對抗官府,對抗他們所仇恨和蔑視的狗官.
但宋慶的特質完全相反,在任何時候他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非常強大的,一米九上下的身高,無論在哪個時代都要算是大個子,常年鍛煉出來的堅實肌肉,哪怕在外衣的包括之下,依然能夠看出磅礴的體型,從前便顯得英氣縱橫的臉上,還留下了箭頭擦過的淺淺傷疤,怎么看都覺得不是一般人,哪怕在徐州這個全民好武的地方都格外顯眼.
可偏偏就是這么個人,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就像之前宋虎和王昌出現的時候一樣,宋慶所到之處大家都是很親熱的圍上來,這根傳說中的狗官完全相反,也顛覆了那兩人的固定思維,這當官的怎么可能會又威武又和藹這完全就不符合邏輯嘛,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兩人已經覺得渾身上下不太舒服了.看向宋慶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閃爍.
宋慶身邊雖然沒有家丁,但護衛還是有的,都是那些對他異常忠誠的娃娃兵,這批孩子經過一年多的訓練.早已經被洛小北練的警惕性十足.平時走在宋慶身邊的時候,眼神從來沒從附近的人身上挪開過.尤其是那些明顯看起來眼生,又不像什么良善之輩的,都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就比如眼前的兩個人.都屬于需要小心防范的范疇之內.
那兩個也是闖蕩江湖多年的,經驗無比豐富,立刻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于是心中更加不安,但這種不安在宋慶身邊那些少年郎眼中成為了最大的疑惑之處,已經有不少人從四面八方湊了過來,只要這兩人稍稍有些異動.火銃和刀劍都會在第一時間對準他們,反倒是一直都在盯著宋慶的程浩,現在看起來沒什么異樣,屬于最沒有危險的那個.
直到程浩走近兩步.那些少年郎才反應過來,已經堵住了他前進的去路,領頭那個直截了當問道:"你要做什么將軍愛民,不等于什么人都能靠近他,尤其是你這種江湖人,有事情最好還是說清楚,否則別怪我們刀劍無眼!"
"小蘿卜,沒事,讓他過來吧!"宋慶卻覺得無所謂,眼前這人的確有些戰意,但卻不是殺氣,應該對自己沒什么威脅,哪怕就是真想動手也無所謂,對方又不是鰲拜和祖大弼這種任務,近了身又能把他如何 小蘿卜認識宋慶很早,只是當初因為年紀太小,身子又瘦弱,所以沒像洛小北他們那群孩子似的跟著宋慶混,直到兩年前長到了十八歲,這才跟上了自己幾年前就目為偶像的宋將軍,他跟洛小北差不多,也是對宋慶的話奉若圣旨,聽說讓對方過去,雖然心中很不情愿,也很不放心這個帶著寶劍的家伙,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讓開了路,只是那雙很大的眼睛卻死死盯著程浩,尤其盯著他那只可以拔劍的右手,片刻都不肯放開,同時還朝身旁幾個同伴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小心從事.
與之相反,宋慶自己卻大大咧咧的拱了拱手,說道:"這位武當派的老兄,不知道找宋某有什么事情難不成是來這邊投軍的嗎老兄出身名門,若是真肯投軍,宋某至少一個百戶虛位以待,我這邊有不少滄州地面兒的俠客,本地那些招降的土匪也不少,對江湖人物從來都是敬重的,其他地方那些亂七八糟的習慣,在我這邊都不會有,老兄大可放心便是!"
"我不是來投軍的!"程浩原本已經強行將自己的怒氣壓了下去,如今見宋慶覺得他是來投軍的,還要給個百戶,卻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搓火,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對方身為朝廷大將,招兵買馬理所當然,而且這地方招募江湖人物的事情,他之前也曾經聽說過,按理說確實是要比其他軍隊好得多,其他軍隊很多都忌諱江湖人,對他們很不信任,哪怕是招收了,也都只是極少的一部分江湖敗類,還很少出現大批量的武林人士充斥軍中,這的確是個很稀罕的事情.
如果從這個方面來講的話,宋慶這邊其實是很不錯,從一個江湖人的角度出發,軍中能夠給出這樣基本平等報國之地,他應該覺得高興才是,哪怕他自己沒有投軍的念頭,也該為其他江湖同道高興,可他偏偏就高興不起來,反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恥辱,憑什么你宋慶就能隨口給我安排官職憑什么你就能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憑什么 程浩臉上逐漸罩住了一層青氣,也變得有幾分猙獰,再次朝前走了一步,說道:"我不是來投軍的,我是來找你比武的,早聽說宋將軍武藝精湛,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今日程某特意來徐州領教一下,未知將.[,!]軍肯賜教否!"
"比武"宋慶先是一愣,隨即笑著搖搖頭道:"沒興趣,你老兄看看這附近誰像是武藝高強的,只管去找他們比就是,宋某平日軍務繁忙,累得跟灰孫子似的.今天難得有點閑工夫,還要在這邊好好逛逛,可沒興趣跟人家比武,也就不陪老兄了.影憐公子.你這也是頭一次來徐州吧想去哪里逛逛,咱們就按照當初在南廄說好的.宋某全程奉陪!"
影憐公子滿臉喜色,正要尋思著去什么地方玩,程浩卻先一步站到她前面,遍布煞氣的雙眼盯住宋慶.語氣咄咄逼人道:"怎么,宋將軍這是怕了難不成你這偌大威名都是吹出來的不成"
"哎,你這人怎么這樣說話啊"宋慶還沒搭腔,影憐公子已經先一步竄了出來,指著程浩道:"之前看你還算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沒想到竟是瞎了眼,你是這么個無理取鬧的人.人家憑什么要和你比武啊"
她這一說,周圍的徐州人也都已經叫嚷起來,宋慶如今就是徐州人最大的依仗,也是徐州人最大的榮光.那些到其他地方做買賣的,跟各地同行吃酒聊天,人家介紹當地有什么知名人物,或者著名景致特產,徐州人直接一句我們有宋慶,大部分人就沒詞了,因此宋慶的名聲實在是太大,很是給他們這婿去做事的人長臉面,因此大家也都是著力維護,消息傳回到徐州本地來,百姓們更是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榮譽,聽說有人要找宋慶的茬兒,火氣也都冒到了頭頂.
徐州這地方民風好武,自然就剛烈暴躁的多,鼓噪一陣之后,已經有幾個拿著家伙的準備上來動手,宋慶卻是輕輕一笑道:"我不愿意比武,是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興致,宋某名聲不小,若是誰聽說了都要來跟我比武,而我又每次都要應承,那一天到晚的也就沒時間做其他事情了,我還是那句話,你老兄有興趣的話,可以找找其他人,我徐州民風好武,有的是好身手好本事的兄弟,保證能讓你老兄盡興,如果說你覺得我是怕了,那也隨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是沒興趣!"
說完,宋慶轉過身子,對影憐公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徑直朝著前方走去,那肖衛們忙也都跟上,轉眼間已經轉出人群,就要向另外那條街拐過去了,程浩卻是氣的臉色發青,因為剛才宋慶最后那番話說的已經很不客氣,擺明就是說自己是個大人物,沒時間陪他這等江湖人私斗,這原本也是事實,況且最初時候宋慶也很客氣,只是被他纏的不耐煩,說話口氣這才重了些,只是程浩此時已經迷失心智,所有一切都變成了對方看不起自己,再想想李婧兒的事情,更是讓他無可忍耐.
"姓宋的,你站住,今天你想比也得比,不想比也得比!"程浩的嗓音已經有些沙啞,神情中滿是猙獰,寶劍嗆啷一聲出鞘,人如同一只大雕般飛了出去,幾個瞬息之間,已經沖到了宋慶跟前,劈手便是一劍刺出.
宋慶依然沒有動手,只是站在原地看著,身旁那肖衛卻是刀劍齊出,其中兩個還拿著短兵手銃,烏黑的槍口對準了程浩,只要稍稍有什么危險動作,立刻就要點燃放出,將程浩打成蜂窩,或者干脆用兵器大卸八塊.
可程浩卻似乎根本沒看到周圍的人,只是一心要往宋慶邊上湊,他的長劍刺出之后,被兩柄長刀架住,人也被四面八方的刀劍圍攏,卻依然還是打算給往前方沖,鬧的宋慶身邊那肖衛有些不知該如何做,因為他們沒遇到過這種狀況,眼前這人似乎傻了似的,完全不怕被他們的兵器劃傷,他們從前見過那需狂的,直接殺掉也就是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猶豫.
他們同樣也見過那些懦弱的,本打算刺殺宋慶,最終卻被他們逼了回去,唯獨程浩是個例外,這家伙看上去沒那么瘋狂,但也絕對沒有害怕,反倒是有種非常奇怪的執著,執著到讓他們這些精銳護衛都覺得慚愧,有人甚至在進行對比,覺得自己將來保護宋慶也要做到這個程度,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算得上真正忠勇的護衛,才配留在宋慶身邊.
最后,連宋慶自己都看出問題了,直接將身前的小蘿卜隔開,問程浩道:"好吧,看你脾氣這么倔,我同意跟你打一次,但是你必須要告訴我,究竟為什么要跟我打,看你這模樣,跟我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肯定不是什么狗屁的慕名而來,你必須要給我講清楚,到底是因為什么事情,宋某自問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你說出實情,如何"
"等打過了之后,我自然會告訴你!"程浩說罷,也不再朝前猛沖,直接擺出個太極劍的起手式,將身上氣息盡量收斂住,他是個武當弟子,武藝套路講究的是以靜制動,而他目前的狀態很難完全安靜下來,見宋慶同意比武,也開始刻意的讓自己放松,否則以這個狀態進行比武的話,只怕沒多久就會敗下陣來,他雖然說什么宋慶怕了,那也無非就是激對方出手而已,至于說宋慶的武藝問題,他雖然還不太清楚底細,看戰績是不會騙人的,宋慶這彪悍氣勢也是不會騙人的.
見對方使出了起手式,宋慶也不客氣,立刻叫人去把他鐵槍拿來,這鐵槍他從來都是隨身攜帶,就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畢竟如今家大業大了,也在.[,!]無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這兩年之中就經歷過三次刺殺,因此現在出門的時候身上帶著雁翎刀,另有人幫他背著那柄用慣了的渾鐵槍,程浩的本事不弱,他也能夠看得出來,因此出手就是最熟悉可靠的兵器.
拿到長槍之后,宋慶整個人也完全變了,從那個樂呵呵的高大漢子,變成了戰場上殺人無數的威武將軍.
程浩那邊也在觀察宋慶,見對方拿出了長兵器,立刻將門戶緊收,擺出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來,誰知道宋慶拿了鐵槍之后竟不動手,就那么樂呵呵的看著他,片刻之后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主動找對方比武,到最后甚至口出惡言,死乞白賴的要打,如今剛剛開始就擺出防御架勢,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頓時有些臉紅,只得主動開始了進攻,一劍向宋慶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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