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點整，常書記像往常一樣走進辦公室，剛坐下看了幾份文件，正準備讓秘書請組織部的正副部長過來一下，案頭的紅色電話機突然響了起來。
“在山同志，有重要任務，上面有人來，請你馬上做好準備。”
電話是省委謝書記親自打來的，語氣急促，還帶著一絲興奮。常書記尋思：總書記前年來過，總理去年來過，前幾天主席剛到東廣，現在，又會是哪位重要人物來呢？會不會是……
謝書記似乎猜到他在尋思什么，補充一句說：“是我們這些年一直盼望的，掌舵的。”
自東歐巨變以來，“左”傾思潮四處泛濫，“左”傾黑云泰山壓頂。中國向何處去，中國的改革向何處去，成為舉世矚目的一個焦點。
作為改革開放的窗口，作為窗口的書記，常在山的壓力比誰都大，一直盼望著老人家同志再次親臨特區視察，現在終于盼來了，一聽說“掌舵的”，頓時激動不已，連說話都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謝……謝書記，首長的來意……”
“到了就知道了，”謝書記在那頭說道：“對了，首長有四個指示，不聽匯報，不要陪餐，不題詞，不見報。你盡快準備，我們下午就到。”
整個中國無論在政治方面，還是在經濟方面，都處于一種低谷的狀態，籠罩著一種沉悶、壓抑、疑慮、無所適從的氣氛，常書記可不認為老人家是來東廣休息的，也不可能只是為了看看南方改革開放的成就。
他預感到老人家來東廣，將是一個大動作，一定會有歷史性的事件發生。立馬說道：“請謝書記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不一會兒，在家的常委便齊聚會議室。
不知道是保密工作沒做好，還是根本就不想保密，想讓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能夠人所有人都知道。老人家還沒到，市委市政府大院里已經沸騰了起來。
該做的準備都已經布置下去了，常書記再次回到辦公室，讓秘書找來一個錄音機，拿出老人家上次來特區視察時的錄音一遍又一遍的靜聽，那抑揚頓挫的西川方言。扣人心弦，言簡意賅的談話內容，振聾發聵。
直到確認自己能夠全部聽懂老人家的西川方言，才同等候在走廊里的市委常委們一起登上考斯特客車，去關口迎接老人家的到來。
剛才布置的都是接待和安全工作，為了讓老人家能夠更全面的了解特區這些年的變化。常書記若有所思地說道：“同志們，首長是來視察的，到底視察哪些單位和企業，我們要有所準備，趁現在還有點時間，大家都說說去哪些單位和企業比較合適。”
王副市長沉吟道：“龍口工業區肯定是要去的，晚餐安排在國貿大廈。所以市區不用特別安排。”
張副書記接過話茬，一針見血地說道：“局委辦首長肯定不會去看，主要還是幾個重大項目和具有代表性的企業。”
“先科激光公司，民俗文化村，錦繡微縮景區，東湖植物園。”
“還有南灣港碼頭。”
“爾安帕科技搞得也不錯，應該作為備選名單。”
提起科技，常書記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道：“NB電氣很具有代表性，尤其NB實驗室在特區的實驗中心。陳秘書。立即讓啰湖區委通知讓他們做好準備，最好搬幾臺NB電子的彩電過去。”
王副市長沉思了片刻，不無遺憾地說道：“可惜保安太遠，工業區里除了NB電子之外，其他單位還沒能發展起來。要不然真可以請首長去看看他們的智能工廠。”
“那里的確很有看頭，但真要是去了，中康玻璃有限公司就顯得有些不堪入目了。”
中康玻璃是格塞集團、深業騰美有限公司、格賽進出口公司和格賽儲運企業公司共同投資的彩電玻殼制造企業。無論投資和規模，在國內都稱得上大型企業。
但相對于投資近40多億港幣的NB電子，中康玻璃卻實在算不上什么。更何況技術差得太多，這么搞了幾年都沒有正式點火投產，人家當年立項，當年破土動工，當年就投產了，所生產的玻殼甚至已經被組裝成彩電，遠銷東南亞和海灣地區二十幾個國家和地區。
令常書記倍感意外的是，盡管定價那么高，在國內銷售得居然也很不錯。這才幾天，特區更大酒店和娛樂場所，都已經擺上了一萬多的“NB未來窗”。要不是人家要先緊著外銷，刻意控制了投入國內市場的數量，甚至會賣得更火。
在特區研究開發出的醫療CT，數字X光機，工業CT，直角平面顯像管彩電，高壓絕緣子……已經推向市場的和實驗中心里即將推向市場的十幾個高技術含量成果已經足夠了，無需再節外生枝，于是深以為然地同意道：“衡兵同志說得對，還是要緊市里的項目來。”
區里的反應極為迅速，一接到陳秘書電話，區委書記在中央黨校學習，在家主持區委區政府工作的孔區長，就立馬給老朋友李曉山打了個電話，便親自率領公安分局領導趕到了NB工業園。
要自己回來，卻沒說為什么，李曉山被搞得一頭霧水，剛鉆出轎車就急切地問道：“孔區長，到底出什么事了，這么急。”
“大事，也是好事。”
孔區長回頭看了一眼，旋即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李曉山徹底懵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真的？”
“我騙你干嘛？”
孔區長狠瞪了他一眼，指著他身后的實驗樓說：“李總，廠區衛生我就不用說了，關鍵是里面的那些外籍研究人員，必須盡快把他們安排去其它地方，最好讓他們都回香港，這是政治任務，常書記親自交待的。”
既要保密，也要確保安全，李曉山同樣認為有這個必要，挺起胸脯保證道：“好的，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
還有很多事沒交待呢，孔區長連忙一把拉住他胳膊，“除了實驗室里的成果之外，工會也是一個亮點。陳副書記和劉主席等會兒就到，他倆會協助你們做相應的準備；再就是介紹情況的工程師，心理素質要好，別到時候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一二三四。”
李曉山哈哈一笑道：“接受德累斯頓大學邀請去交流的前技術應用實驗室主任黃麗安剛好回來過春節，由他介紹比誰都合適。老孔，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們這邊絕不會給你掉鏈子。”
大人物他們見多了，想想也的確沒什么不放心的。
孔區長微微點了下頭，繼續說道：“NB電工、NB電器也要做準備，誰也不敢保證老人家視察完實驗室就走，要是興致上來了，很可能會要求參觀車間，甚至會跟工人談話。李總，你是戰斗英雄，還是全國政協委員，應該清楚什么可以說，什么不能說。”
老人家視察NB電氣是給NB電氣面子，如果能留個影，不，肯定會留影，到時候只要拿出他老人家在NB電氣的照片，那些電力廳和供電局還敢再設置障礙？在同等價格和質量的條件下，那些醫院還能再選擇國外的醫療CT機，而無視NB醫療CT的存在？
李曉山心潮澎湃，恨不得老人家現在就來，豈能不把準備工作做好，立馬臉色一正：“老孔，這點政治覺悟我還是有的，我給你立個軍令狀，如果我們的人出問題，你拿我是問。”
孔區長在他胸前狠狠的來了一拳，笑罵道：“你個李曉山，凈拿我開涮，堂堂的全國政協委員會，不找我麻煩就謝天謝地了，我敢拿你是問？”
“你可是父母官，有句話是怎么說的，破家縣令，滅門令尹，我巴結還來不及呢，怎么敢找你的麻煩？”
“辦正事，別開玩笑啦。”
李曉山往實驗室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問道：“對了，老孔，常書記有沒有說首長什么時候來？”
“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甚至連常書記都不知道，我們所能做的就是準備。”孔區長扶著車門，再次叮囑道：“公安局的同志就守在你這兒，等會他們會換上便裝，你記得安排一下。另外一定要注意保密，如果消息泄露出去，連我都得要掉烏紗帽。”
毫無疑問，他是擔心自己會向集團總部匯報。
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李曉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異常嚴肅地保證道：“孔區長，你盡管放心，就算這個總裁不干，我也不會讓你掉烏紗帽。客人來之前，整個NB工業園就我一個人知道。走了之后，我也會封鎖消息。總之，未經你的允許，我絕不會就這一情況向集團總部匯報。”
外資企業的總裁也不容易呀，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如果換作其他人，孔區長真會為他的前途擔憂，但他是李曉山，不是其他人，可以說沒有他多方四處奔走，處理NB電氣與方方面面的關系，也就沒有NB電氣的今天。
更何況他還是NB電工和NB電氣成套的股東，還是董事局主席劉思偉從未見過的老丈人，以及第一大股東章程父親章援朝生前的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