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負責勘查現場的捕快回到了池邊。
他們臉上都帶著白色的面巾,只露出一雙銳利的黑眸,躬身對縣丞大人施了一禮。
“有沒有什么發現?”縣丞問道。
“回大人,還沒有發現,看來這具尸體應該是在池塘中泡了很久,現場外面的地面條件也很差,這里幾乎每天都會有佃戶路過,不可能發現有價值的傷痕物證!”為首的一名捕快拱手答道。
“驗尸吧!”龍廷軒站在一旁道。
相對于案子本身,他似乎對尸檢的過程更加感興趣。
眼前恍惚地出現了金郎君認真檢驗尸體的那一幕,從來未曾有一種感覺,原來仵作這一職業,也可以如此充滿魅力。
話音剛落,此前將黃膽水都吐了出來的仵作眼睛一翻,竟暈了過去。
不是懼怕,而是他真的受不了那味道。
一具高度到如斯的尸體,還要讓他檢驗,還不如殺了他吧......
“沒用的東西!”縣丞老臉泛紅,一個仵作,讓他驗尸,竟然暈死過去,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么?要打臉,也別帶上他呀,這叫人家逍遙王怎么看自己?
“沒有別的仵作了?”逍遙王面色郁郁,眼中的冷冽讓縣丞的心猛烈地跳動著。
看吧,惹惱了吧?
“有的,衙門里配了兩個仵作,只不過另一個昨兒個回家奔喪去了......”縣丞垂眸,顫顫應道。
龍廷軒嘴角微微抽搐著,露出一絲審視的笑。
看來。這仙居府真是得好好整治整治......
“案子該怎么查,大人知道不?”龍廷軒問道。
縣丞大人的頭低得幾乎及地,他頭點如搗蒜,應道:“下官會徹查失蹤人口......”
“然后呢?”龍廷軒笑著看縣丞。
縣丞大人惶惶一怔,剛要回答便聽龍廷軒說道:“那天有人跟我說,尸體會將行兇者的心理訴求反映出來,尸體也會告訴你關于兇案的每一個過程。只要你夠細心。夠耐心,一絲不茍的傾聽,你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縣丞大人只覺得這一言論讓他頭皮發麻,傾聽尸語?
這不是怪力亂神么?
“我很期待大人能為這具尸體解惑!找出謀害他的元兇!”龍廷軒掩在手帕后的黑眸微微彎起。呈現出一個好看的月牙狀,而那冥黑的一點,卻仿佛不見底的深淵,將人緊緊地吸附進去。
縣丞一陣恍惚,只覺得稍不留神便會被攪入其中,然后擊個粉身碎骨。
真是流年不利,碰上這檔子事兒......
額,還真是邪門了,圣母娘娘今年的披卦便是流年不利呀......
我的天!
“下官派人去州府請仵作過來尸檢吧!”縣丞大人毫無底氣地回道。
“唔。尸體先帶到停尸莊!”龍廷軒吩咐道。
縣丞恭敬的應了聲是。眸子掃了一眼水池邊的衙差,眾人皆是一副想死的表情。
不知是誰眼尖,看到了人群中的殮妝男子,忙招手喊道:“阿海,過來!”
那個名喚阿海的男子縮著脖子。從人群中出列,往池子這邊走來。
“參見大人!”阿海躬身行禮,抬眸的瞬間,正對上了龍廷軒的黑眸。
是他?
是他!
原來是圣母廟那對夫婦口中的‘神經病’,放著肥到流油的好差事不做,跑去當殮妝師的男子!
“幫忙將尸體運回停尸莊!”一個衙差笑道,嘴剛咧開,又忙用手捂住。
這氣體不甚再吸入多一點,估計得中尸毒而死......
阿海瞟了尸體一眼,點點頭,應道:“兩個錢!”
龍廷軒眉毛一挑,繞有興趣的深望了他一眼。
敢跟官府開口要錢,是無知,還是無懼?
縣丞大人眼角的余光瞄了逍遙王一眼,看他似乎還挺高興,便清了清嗓子道:“不要損傷尸表的痕跡,回去,給你五個錢!”
阿海應聲道好,從口袋里拿出一小瓶麻油,涂在口鼻處,又掏出面巾捂住口鼻,蹲下身子,抓起尸體外露的手,觸感一片滑膩,冰涼。
“尸體沒有穿衣服,連著麻袋扛吧!”阿海面色木木望著縣丞大人和龍廷軒。
裸尸?這竟是一具裸尸?
龍廷軒心中那只好奇的貓終是按捺不住了,阿海的話就像貓爪子一般,撓得他的心七上八下,奇癢難耐!
“讓州府的仵作星夜趕路過來,對了,派人去找府尹衙門的金護衛,讓他安排金仵作過來尸檢。另外失蹤人口的問題,馬上進行排查!”龍廷軒眸光如星辰般熠熠閃動,略帶一絲焦急和興奮吩咐道。
縣丞大人哪敢有異議,既然這次有了逍遙王欽點的仵作,那他自然是順著他老人家的意思,總之,就是聽命行事,他逍遙王按察使說什么便是什么,順桿爬,全力配合就是了!
命令下達之后,縣丞親自寫了一份信箋,交由衙門里的首領捕快,命其火速前往州府請求支援。
失蹤人口的排查便交由余下的捕頭和衙差去查辦。
阿海背起沉甸甸的,惡臭熏天的麻袋往停尸莊的方向艱難行去。
“出了陌上,給他找輛板車!”龍廷軒望著阿海因重壓而微微佝僂的背影,蹙眉道。
縣丞忙低頭應是。
尸體搬離,氣味也減弱了不少。
阿桑拿著酒壺站在不遠處,看著水池邊的少主,心中是嘆了三嘆。
這又得耽誤好幾天吧?
不過裸尸案,確實吊人口味,連他也有一探究竟的沖動了。
只不過,那氣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思及此,阿桑忍不住又蹲在一旁干嘔起來,幸虧他剛剛一口肉都沒吃到,不然,腸子都能攪折了......
水池方圓十丈內外,皆被縣衙門的衙差用竹子立地做標簽,再用白色的絲線圍了起來。
縣丞大人見逍遙王還在水池附近踱步,也不敢離開左右,躬身哈腰地跟在身后作陪。
“命案該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大人怎還在這兒杵著?該干嘛,干嘛去!”龍廷軒一邊用桿子攪著池里的水,一邊冷冷說道。
縣丞大人一時語噎,真是摸不準貴人的心思......
他這不是擔心對上級招呼不周么?
縣丞大人胡子抖了抖,恭聲道了一聲是,轉身往陌上走了幾步,似想到了什么,復又轉回來,行至逍遙王身后,盯著被攪得渾濁的池水,說道:“王爺,晚上下官設宴為您接風洗塵,還請賞臉......”
縣丞大人的話還沒有講完,龍廷軒便蹙眉,很不禮貌地打斷道:“不必麻煩!”
身后之人如塑像般佇立未動,龍廷軒收回桿子,看著池子中漾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冷然笑道:“案子辦好了才算好,其他的道道,少花心思!”
縣丞的老臉就像被潑了一盆雞血,滾燙炙熱地將脖子根都燒紅了,他連連稱是,俯身施了一個大禮,腳步踉蹌,逃離似的跑往陌上。
“少主,你嚇死他了......”阿桑捧著酒壺站在樹蔭下笑道。
龍廷軒抬眸掃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回去,本王要準備沐浴!”
“這酒呢?”阿桑指著酒壺問道。
“你,自個兒在這兒,喝飽了再走!”龍廷軒咬著牙笑道。
“天,少主,老奴剛才都嘔好幾遍了,您就饒了兒吧......”阿桑揚起蘭花指,一副痛苦欲死的模樣。
龍廷軒見狀,只覺得心中一陣舒爽,朗聲哈哈大笑起來。
讓他難受,別人得比他更難受才行......
哈哈,這感覺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