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在年關前開啟關口貿易這個問題,朝堂上呈兩派,態度迥異,這兩天正吵得不可開交。
韃靼位于大朝的北部,最開始只是蒙古高原東邊的塔塔爾部落,屬于北方突厥汗國統治下的一個部落。
前朝梁皇朝頹敗,天下大亂,彼時還是一個小小地方亭長的朝始祖皇帝揭竿起義。烽火連天之下,草原部落政權也開始出現動蕩,突厥的衰亡和回鶻的西遷,一再給韃靼人提供了向西推進的機會,使其逐漸強盛,遂為其他突厥部落所尊,后來這些突厥部落被統稱為韃靼。
韃靼十幾年前與大朝那一戰,雖然俘虜了憲宗,但到底也受了一定程度的重創。
韃靼可汗急功近利,在吞并了突厥部落后,又急于開疆拓土,將目標瞄向了物質富庶的大朝。
那一戰的慘烈,至今讓百姓們心有余悸。
這些年雖然憲宗被扣押在韃靼不得歸,但朝擁立新帝,英宗治國有道,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已是國富兵強。而韃靼這兩年入冬便深受雪災之苦,草原上凍死牛羊無數,饑寒交迫下,自然是又對大朝這片肥美的沃土虎視眈眈了。
去年年底的時候,陰山關口的朝居民就曾受到韃靼騎兵的攪擾,家園被毀,食糧被奪,造成數萬難民涌入陰山州府。朝廷唯有放糧救濟,又發兵增援陰山關口守衛,小打小鬧的打了幾場邊關戰役。
今年,韃靼那邊又開始小規模的侵擾,陰山百姓為了避禍,又準備舉家遷徙。弄得人心惶惶。
英宗前日在朝堂上提出商討解決之策。
在一番交頭接耳后便有人提出來開啟關口貿易。
韃靼之所以近兩年不斷侵擾邊境,是因為他們蒙古高原突發雪災,沒有過冬的食糧,沒有御寒的衣物。他們不能眼睜睜的坐以待斃,沒有吃的,沒有用的,那就只能發揮他們本來的強擄本性,用武力掠奪。
人在瀕臨絕境的戰斗力是極強的,若是韃靼真的不堪雪災侵害,對中原發動大規模的襲擊,好不容易太平下來的天下,又要重燃戰火,這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更是百姓們最不愿意面對的事情。
若是能開啟關口貿易,跟韃靼可汗簽署貿易協議,用朝的絲綢糧食等物品與韃靼交換皮革寶馬,各取所需,又能保持和平。何樂而不為?
英宗這兩天也在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贊成的聲音不少,但反對的聲音亦是此起彼伏。
以太子少師為首的沈仲便持反對態度。他認為這是一種懦弱的表現,韃靼侵擾邊境,不給于狠狠一擊,反而還要幫助他們度過難關,拿糧食等御寒過冬之物支援他們。這是喪權辱國。
韃靼是什么東西?
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連偌大一個突厥王朝都被他們吞并了,朝在這個時候接濟他們,等他們恢復了元氣,就能反過頭來再要你一口。
然以右相周伯宣為首的文臣,則主張以和為貴。開啟關口貿易,以朝多余的糧草交換韃靼血統純正訓練有素的寶馬。實際上是占了大便宜。
大朝騎兵與韃靼騎兵在戰場上交鋒,為何屢屢會被韃靼鐵騎壓得死死的?
不是大朝的將士技不如人,那是因為馬匹質素相差太大了,直接影響士兵的戰斗力。
這次順應時機開啟關口貿易,大朝一點兒也沒有吃虧。那汗血寶馬,在平時,那是千金難求,說是交換,實際上倒是他們大朝占了上風,趁火打劫了。
至于沈仲說的該給與狠狠一擊,與大道理上是沒錯,但誰能保證是他們大朝給人家狠狠一擊呢?
在饑寒交迫下奮起進攻,那就是虎狼之師銳不可當。
沈仲被當堂駁了面子,臉上掛不住,跳出來指責周相國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說韃靼是虎狼之師銳不可擋,那他們大朝的士兵就是孬種?是吃素的么?
贊成與不贊成分成兩個派系,當著皇帝的面兒,就吵得眼紅脖子粗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道,要不是看到皇帝臉黑得像鍋底就待發作,沈仲這個火爆脾氣的太子少師就要撩起袖子撲上去與周相國一番廝打了。
龍廷軒了解了個中經過后,也蹙起了眉頭。
贊成的理由有理有據,反對的卻也不能說全然不對。難怪父皇會如此煩躁,這是個艱難的決定,若是繼續閉關,一場邊關戰役可以說是一觸即發,陰山的百姓們今年便妄想可以過個好年了。
若是同意貿易,將韃子的肚子養飽了,等寒冬過去,他們會不會吃髓識味得寸進尺?
龍廷軒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擊打著大腿,他沉吟了片刻,抬頭含笑對英宗說道:“父皇,攘外必先安內!”
英宗瞇起了眼睛,沉凜的面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面上沒有顯山露水,內心卻微微顫動。
攘外必先安內,這個想法,跟他不謀而合!
不愧是他的兒子!
英宗心中安慰,對龍廷軒的話不置可否,挪著微胖的身子,揚手讓兒子將棋盤擺過來,父子二人許久未曾對弈了。
在養心殿陪著英宗用過午膳后,英宗就打發兒子去看容妃,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被容妃念叨,特別是淮南道瘟疫期間,為了耳朵不長繭子,他干脆讓內務府抽起了容妃的牌子。
容妃見不到兒子,也見不到帝顏,沒少一個人生悶氣,眼下兒子回來了,他再拽著不放,容妃可要急得慪氣了。
龍廷軒想起八月份避開的選秀,容妃在家書中抱怨不止,再加上鄭玉的案子毫不容情,母親面子上過不去。他便能預見一會兒見到母妃時會被怎樣訓斥。
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龍廷軒起身,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養心殿。
阿桑見龍廷軒出來,忙上前道:“少主您可出來了,容妃娘娘身邊的小夏子。已經過來兩趟了.”
龍廷軒幽沉的瞳孔一陣收縮,黑著臉一言不發的走下石階。
阿桑跟在他身后走下石階,見龍廷軒往右側的回廊大步走去,忙快步上前道:“少主,走錯了,容妃娘娘的寢殿在左邊”
龍廷軒停下來,俊美絕倫的容顏面容一抽,咬牙切齒道:“本王沒有失憶,本王這是要去寧和宮給太后娘娘請安!”
阿桑被他這冷冽陰沉的氣息嚇了一跳,差點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分明就是拖延時間逃避。可容妃娘娘是您的生母啊少主!
您老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哇!
船行江中,搖搖晃晃,沒有便利交通工具的古代,出行遠門是一件辛苦艱難的事情。
樁媽媽和笑笑自從那日喝了醬醋茶之后。暈眩已經緩解了很多,連續幾日的船上漂泊,也讓她們漸漸適應了這種悠悠晃晃的感覺,偶爾還能走出船艙,上甲板去吹吹江風,看看兩岸的風景。
今日船在一個叫梧桐鎮的地方停了一下,在碼頭停泊之后。野天便拿著辰逸雪開好的清單,準備領著船上的小廝和幾個對梧桐鎮熟悉的水手上市集采購食材。
碼頭的喧囂聲此起彼伏,笑笑和袁青青爭相從船艙里出來。
越往北走,天氣空氣便越發的清冷,估計到帝都的時候,就都該穿冬衣了。
樁媽媽說在船上閑著也是閑著。有時候聽著江風躲在船艙里枯坐一天,人都懨懨的,不如趁路上這段時間,給娘子多備幾套冬日的衾衣。
笑笑聽了也說好,樁媽媽見船只靠岸。野天要上岸采購食材,忙取出銀子,讓笑笑跟著野天一塊兒上市集,買兩套針線回來,面料船上都有現成的,還是毓秀莊辰娘子送的白疊布和桑蠶絲料子,用來做貼身的衾衣,再合適不過了。
笑笑能跟著一塊兒去瞧瞧熱鬧,袁青青也眼紅得不行,金子見狀,索性拿了銀子,讓她們倆一塊兒去逛逛,自個兒喜歡什么便買什么。
袁青青激動得差點兒將金子撲倒,連聲說要給娘子帶好吃的回來。
笑笑差點兒沒暈倒過去,這個吃貨,全惦記吃的了 劉謙畢竟上了年紀,山長水遠的從帝都趕到桃源縣,才呆了沒幾天,又啟程往回趕,賃憑鐵打的身子,那也扛不住啊。上船的前兩天,還能跟金子他們一塊兒出來外面用膳,這兩天就不行了,簡直奄奄一息,成天躲在房間里,吃食都讓伺候的小廝送到里面去。
碼頭的大船卸下貨物后,便駛離了港口。
碼頭的喧囂聲漸漸淡了下來,而金子所在的這條船只,因從安全方面考慮,辰逸雪將整艘船都包了下來。此刻船上的人走了大半,而暗中的保護的暗衛一向是不露面的,整艘船便顯得異常安靜。
金子在房內瞇了一會兒后,感覺有些無聊,透過窗縫,見外頭碧空萬里,陽光燦爛,便拉開槅門,走了出去。
刺目的陽光迎面照下來,江風攜帶著一股微腥的氣息,絲絲縷縷鉆進金子的鼻腔。
她抬眸望去,空曠的甲板上,放著一幾一榻,辰逸雪便坐在正中的軟榻上。
他穿著純黑的長袍,墨發垂在肩上,與長袍幾乎融為一體,只鬢邊的發絲在江風的掃拂下滑過輪廓分明的下顎,憑添了幾分惑人的魅力。他的雙腿隨意的交疊著,手中拿著一本書,正低頭看得入神,手邊的茶幾上,正放著一杯氤氳著熱氣的茶湯,還有一盤金黃色的杏仁糕茶點。
這一剎那的瞥見,只讓人覺得閑適無比,優雅無比。
金子的唇角無聲翹起。
這個風姿若神的男子,是她愛人啊!
只這樣靜靜的看著他,金子便覺得心如擂鼓。
實在是太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