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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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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門外,百官的轎子陸續抵達。

  宮城大門在一陣陣有規律的磬鐘下緩緩開啟。

  百官彼此相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都看出了一絲疑惑,這磬鐘比平時早響了半刻鐘!

  周伯宣整了整朝服,對一眾百官道:“上朝吧!”

  百官唱諾,而后魚貫穿過長長的甬道,走往龍乾殿前的廣場。

  而此刻,穆衛帶著疲憊的身軀和得意的笑,站在龍乾殿前的漢白玉石階上,擋住了上殿的道路。

  周伯宣緊盯著他,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而后,長袖一揮,正待開聲呵斥他讓道離開,卻見穆衛朗聲大笑,拱手朝石階下林立的百官寒暄道:“諸位來得正好,上皇憲宗剛剛已經宣布復位了,咱們都進殿去恭賀上皇吧!哦,不,現在應該改稱呼為陛下了!”

  周伯宣額頭的青筋微微突起,咬著牙冷笑道:“看不出來穆大人還有這等本事!你這是要造反么?”

  “周相國此言差矣!”穆衛將雙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慢條斯理的說道:“憲宗陛下乃是先皇欽讀的皇位繼承人,乃是奉天承運,天降神授的,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英宗當年登上帝位之時,就只是暫代皇權,替憲宗陛下處理國事,而今憲宗陛下已然平安歸朝,英宗自當功成身退,順應民意,還朝于憲宗陛下!”

  “憲宗上皇是先皇欽讀的皇位繼承人不錯,但從憲宗上皇北狩之后,他便僅僅是我大朝的上皇。英宗陛下臨危授命,帶領我大朝打了一場空前艱難的保衛戰,護下我大朝萬里江山,治國二十載,襄外安內,四海升平,并無過錯,豈能說禪讓就禪讓?”周伯宣梗著脖子,聲音洪亮,據理力爭。

  穆衛笑了笑,應道:“英宗陛下的功績自然不會被抹去,只是始祖皇帝有名言規定,得傳國玉璽者得天下,而今擁有傳國玉璽的是憲宗,寶座之位,憲宗陛下當之無愧!”

  此言一出,底下的眾臣便無法淡定了。

  當年憲宗帶著傳國玉璽親征,而后被俘,玉璽便從此下落不明。朝廷為了安定天下百姓,便死守著玉璽失蹤的秘密,將英宗推上寶座,安安穩穩的當了二十年皇帝,而今玉璽重現,竟一直被憲宗握著手的么?

  始祖皇帝是有說過這樣一句話的,只有天命所歸掌握玉璽者,才是名正言順的帝王。

  憲宗手最大的砝碼,無疑就是那枚傳國玉璽了。

  眾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著周相國表態。

  周相國眼睛酸酸漲漲的,抬頭望著透出云層的朝陽,刺目的金黃仿佛要將人眼灼瞎一般。他猛的閉上了眼睛,吐了沉若千鈞的一息,而后命百官將隊形保持好,揚聲道:“分班入朝,恭迎......憲宗陛下,臨朝!”

  相國都如此說了,百官焉敢再有其他的異議?

  此刻曹清心有戚戚,他曾在龍乾殿上,當著英宗,當著所有同僚的面兒,跟英宗保證:‘大位已定,寧復有他?’

  他失言了啊......

  王直倒是覺得憲宗此舉才是正常的,這天下,本就是他的!

  而最為興奮的那個人,應該當屬鄭恩泰了。

  憲宗能重臨帝尊,他也算是功不可沒啊,沒有他深入虎,將憲宗從耶律手給忽悠回來,憲宗陛下能有今日的榮耀,能重掌至高無上的皇權?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鄭恩泰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他人生將因這個轉折而改變,他的前程,或許將不可限量!

  眾臣各懷心思,隊列整齊的魚貫而入......

  而此刻養心殿內纏綿病榻的英宗,顯然也聽到了鐘磬聲。他很清楚這個上朝的鼓聲不是他發出去的,但在此時此刻響起,將意味著什么?

  英宗一只手撩開明黃色的幔帳,半傾著身子,啞聲喊道:“來人,來人......”

  福公公正在殿外聽內監德海急忙忙的趕回來稟報龍乾殿那邊的事情,一張臉刷的,陡然變得慘白起來。

  他頹然地擺了擺手,轉身往養心殿寢殿走去。

  耳邊傳來英宗微弱嘶啞的喊聲,福公公眼眶便紅了,忙快步迎上前,問道:“陛下,可是要喝水?”

  “外面發生什么事了?軒兒回來了沒有?”英宗的臉色很不好,眼底一圈烏青,映襯得臉色越發卡白,毫無人色。

  福公公心頭酸楚得厲害,他不知道以英宗目前的身體,是否還能承受得住這樣大的打擊。

  英宗看出了福公公的猶豫,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勉強的笑道:“說吧,朕能撐得住!”

  福公公將頭慢慢垂下,深吸了幾口氣才道:“奴才剛剛聽德海回話,說上朝的磬鐘是上皇敲的,穆衛將他從省吾宮里迎出來了,且上皇手里掌著傳國玉璽,已經正式宣布......復位了!”

  福公公后面的話漸低,到最后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聽得到,可英宗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天意么?

  是天意吧!

  英宗沉默了一會兒,而后抬起頭隔著窗欞看向殿外,笑了。

  他的笑容很從容,慢慢的吐出三個字:“好,好,好......”

  一直以來,為了皇位,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他對囚困在韃靼不得歸的哥哥置若罔聞,將他的子女趕盡殺絕,清理他的舊部,他奪走了本屬于他的一切,可這二十年來,他并沒有得到過快樂,他一直在恐懼和孤獨生活。

  恐懼這暫代的皇位會失去,恐懼一無所有......

  其實英宗也已經厭倦了。

  他的兄長憲宗,終于再一次坐上了闊別已久的寶座,二十年前,他離開了這里,淪為異族俘虜,之后,他千辛萬苦,終于從狼群虎窩里掙脫出來,卻進入了親弟弟為他準備的新牢籠里......

  現在,他終于回到了當年的起讀,一條新的道路已在他面前展開,他將再次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

  “陛下......”福公公的聲音已經接近哽咽。

  英宗的手微微松開,明黃色的幔帳隨后無力地垂下。

  他就這樣,睜大著眼睛盯著帳樂,一言不發。

  福公公跪在榻邊,輕輕地抹著淚。

  他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即將是怎樣的結局,他個人生死不重要,只是英宗淪落如此,他卻從未預料到。

  不僅僅福公公如此,想來很多的人都如此!

  憲宗臨朝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詔告天下,宣布復位。

  冗長的一封圣旨,洋洋灑灑的,隨著司禮監太監的傳唱響徹云霄。

  不得不說,憲宗還是頗為念舊的人,他肯定了英宗這些年對國家社稷作出的奉獻和努力,也將此次奪門安上了一個極為感人肺腑的帽子:英宗病重,應天下臣民所求,主動禪位還朝于憲宗!

  在圣旨宣讀完畢后,憲宗才一步步的登山龍乾殿的高臺,坐上君臨天下的寶座,接受百官朝拜!

  一切,塵埃落定!

  穆衛,以及公孫勇這個看似粗糙,漏洞百出的復辟計劃,再一次得天庇佑,奇跡般的成功了!

  前朝的動靜已經傳到了后.宮,此刻英宗的妃子們皆是花容失色,驚惶不已,其以容妃最甚。

  她的丈夫,她所仰仗的天,突然間塌了,她該怎么辦,她能怎么辦?

  她什么也幫上忙啊......

  容妃忽然間想起了自己的表姐,也就是憲宗的皇后沈珍。

  當年憲宗被俘,沈皇后所承受的痛苦,就跟她此刻所承受的一模一樣吧?

  容妃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也來不及換一身衣裳,領著倆貼身伺候的婢子,便直奔養心殿而去。

  她擔心英宗會受不了刺激,引發心絞痛,他身上可還有未愈的傷呢......

  當她一路奔至養心殿的時候,這才發現外面被穿了京畿營巡檢司公服的士兵圍了起來,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著,身子忍不住顫顫發抖。

  可這里面,有她的丈夫,雖然她不過是妾室,但二十多年來,英宗對她恩寵不斷,但凡是一個人,一個有良知的人,也得記著昔日恩情,進去看一看他的安危。

  容妃掩下恐懼與擔憂,向前挪著步子,那些人倒是沒有開口喝止她,于是容妃壯著膽子往殿門口走去。

  走近的時候才發現,福公公親自守在殿門外面,眼睛紅紅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

  “福公公!”容妃的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著。

  福公公抬頭,忙迎上來,給容妃施了一禮,“容妃娘娘怎么過來了?”

  “那么大的事兒,本宮能......”

  容妃話音未完,便被福公公噓聲打斷了。

  他指了指養心殿內,小聲道:“憲宗陛下在里面!”

  容妃露出驚恐神色,只擔心憲宗會對英宗不利,作勢要進殿,卻被福公公一把拉住了。

  “只是談話!娘娘莫要驚慌!”福公公安慰道。

  皇位都易主了,讓她如何不驚慌呢?

  可現在,他們的身份都轉換了,此刻英宗和她以及后.宮的每一個人,才是刀俎上任人魚肉的那個啊,他們有什么能力反抗么?

  容妃收住了腳步,跟福公公一塊兒等在外面,可她的心卻怎么樣也無法平靜下來。

  軒兒還在外面,若他收到了這樣的消息,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吧?

  到了這會兒,容妃什么也不敢想了,她只想丈夫兒子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一家人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過了半晌,殿門吱呀開啟了。

  一襲明黃色龍袍的憲宗從容走了出來,黃袍加身,映襯得他那張白皙俊雅,略帶歲月滄桑的面容越發雍容威嚴。

  這是憲宗回朝后,容妃第一次見到他。

  昔日的大伯、表姐夫,似乎跟二十年前的模樣沒有太大的改變,那張臉除了多了一絲歲月的沉淀和平靜之外,沒有受盡苦楚磨難呈現出來的老態。

  容妃愣怔著看著他,竟忘了行禮。

  福公公忙佝聲唱道:“恭送陛下!”

  憲宗的目光從容妃臉上擦過,而后停了下來,站在她面前,笑道:“你跟珍兒一樣,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朕允你以后跟在阿琰身邊伺候,陪伴他走完余生。”

  容妃的聲音梗在喉嚨里,發不出來,她只是睜著一雙蓄滿晶瑩的眸子,不卑不亢的看著憲宗,心明明是害怕的,可表現得那般倔強,不愿低頭。

  憲宗抿嘴一笑,回頭對福公公道:“將阿琰用慣了的東西都收拾好,今天就過去省吾宮好生將養著吧!”

  福公公低頭忙應聲道:“是!”

  而后,憲宗不再停留,大步往崇政殿而去。

  他已經二十年沒有接觸朝政了,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很多!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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