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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入宮

  大雪停了幾日,便不下了,倒是雨水卻漸漸多了起來。

  月白念叨著這是要入春了。

  入春后雨水便會變得密集,而后萬物復蘇,四處生機勃勃,的確是這個道理。春日漸近,眾人的心情也就都跟著好了些,謝姝寧閑來無事便督促江嬤嬤早日買人。

  第二日,江嬤嬤就尋了個牙婆子來,領了十數個小丫頭進來。最大的十四歲,最小的不過八歲。

  宋氏就笑吟吟吩咐下去,將人帶到玉茗院來,讓謝姝寧親自挑選。江嬤嬤跟卓媽媽陪在邊上,幫著一塊選擇。

  謝姝寧纏著宋氏撒了會嬌,去了前庭。

  到了地方一看,齊刷刷十幾個小丫頭,神色拘謹的有,滿面期待的也有。單看容貌,個比個出眾。按理,挑選丫鬟不該挑容貌太出眾的,萬一蓋過了小姐去,就不好了。便是來日及笄出閣,那擇的陪嫁丫鬟,雖是往貌美了的挑,但也都不過是中上之姿,不能挑絕色的。

  況且通常太過美貌的婢女,性子也不安分些。

  可謝姝寧年紀雖小,卻已能瞧出來日的明艷,倒不怕這些。

  她挑人,自然也不單看樣貌。

  看了一圈,謝姝寧就挑了兩個人出來。

  一個高瘦,膚白,大眼高鼻,十足的美人坯子;另一個矮胖些,圓臉盤,杏眼櫻唇,瞧著倒也不丑。

  謝姝寧發了話,牙婆就點了這兩人出來,站在了最前頭,讓兩人仔細介紹了自己一遍。

  兩人俱是口齒清晰,聲音響亮。高瘦的那個,說話較之另一個快些,但說得也內容也更明確簡介些。矮胖的那個說話時則不緊不慢,語速叫人聽著便舒服。江嬤嬤跟卓媽媽聽了就也都覺得滿意。

  方才那一排人中,謝姝寧冷眼望過去,只有這兩個神色鎮定如常。似隨遇而安又似心中早有定奪。再細細打量一遍模樣,謝姝寧就想著應是不錯的。如今聽了兩人說話,更覺得合適,遂定了下來。

  隨后江嬤嬤跟卓媽媽又都各自挑了兩三個適齡的小丫頭,便讓牙婆子下去領錢。

  人也挑好了,宋氏便想著索性將她的院子也給單獨理出來。快十歲的年紀,也是時候該學著自己打理院里的事,再同母親住在一塊,不叫個事。江嬤嬤幾人也是這般想的,就親自問過謝姝寧的意思要住哪。隨后就速速吩咐了下去。將院子給整理一番。好早日搬了東西過去。

  幸虧三房閑置的屋子也不少,謝姝寧就挑了個叫瀟湘館的院子。

  沒用多久,東西就都被漸次搬了過去。

  新添置的幾個丫頭也都被重新取了名字。

  謝姝寧親自留下的那兩個,沿著月白綠濃的名字取。貌美的叫了玉紫,矮胖的則取名柳黃,由江嬤嬤跟卓媽媽親自教導規矩。

  玉紫機敏,性子更爽利些,學東西也快。柳黃則敦厚不少,平日里話不多,但做事周到。謝姝寧就給兩人安排了活計,玉紫管著她的箱籠衣物,柳黃隨侍在旁。伺候她的起居,錢箱鑰匙則照舊由月白管著。

  眼見著事事都上了正軌,綠濃就有些不甘愿起來。

  雖然礙著桂媽媽的面子,四個大丫鬟里頭也有了綠濃一個位置,她平日里領的也都是大丫鬟的月錢。可是瀟湘館里的人誰不知道,她堪用。小丫鬟們巴著月白幾個,卻是從來都不會巴結她的。

  綠濃就去尋了桂媽媽哭訴,桂媽媽是知道她懶散的,沒搭理,反倒斥了她幾句。她更加不高興,扭頭回去背地里就又咒謝姝寧是白眼狼,吃了她娘的奶,如今便都拋之腦后了。

  她姐姐綠珠無意中聽見,駭得半死,到底年紀大些,就訓她,“小姐是小姐,你是你,小姐肯吃娘的奶水,那是娘的福氣。你這話若傳了出去,往后咱們還怎么在府里呆著?太太知道了能高興,還是小姐聽了能高興?咱們是簽了契的奴才,怎么好說主子的不是?”

  綠濃聽了卻不以為然,撇撇嘴就跑了,回去就故意搶了玉紫的活,說要幫謝姝寧把春季的衣裳收拾出來。

  沒翻幾下,玉紫瞧見惱了,兩人爭執了起來。

  幾個丫鬟里,月白年紀最大,又是江嬤嬤親自教出來的,在瀟湘館里除卓媽媽外,她說話最響亮。她聽說了原委,就冷笑,去看了遍謝姝寧的衣箱,見里頭一片混亂,就道:“你是桂媽媽的女兒,是八小姐的乳姐,可你先是這瀟湘館里的丫鬟。不該你動的東西你便不能動,桂媽媽難道往日沒教過你?今次我便不告訴小姐,若再有下回,就算桂媽媽保你,也得將你趕出這瀟湘館去。”

  綠濃聽了,就在心里對月白記恨不已。

  等過幾日,宮里忽然下了旨,說是惠和公主宣謝八小姐入宮。

  這自然是不能推拒的。

  宋氏就給謝姝寧收拾了一番,親自送她出門上了馬車。

  恰巧謝姝敏瞧見了她打扮得光鮮亮麗地出門,就鬧騰起來,嚷著她也要坐馬車。陳氏也不哄,任由她哭著。宋氏權當沒聽見,送謝姝寧走了才扭頭沖陳氏道:“陳姨娘該不是不會教女兒?若真不會,大可以讓我這做母親的教,左右也不差什么。”

  陳氏當然不愿意,她沒有兒子本就苦惱,好在謝元茂對女兒也不錯,她平日還能用謝姝敏為借口尋謝元茂,若女兒也沒了,她上哪兒尋借口去。

  這般一想,陳氏便飛快地捂了謝姝敏“哇哇”大哭的嘴,硬生生將人給拖了下去。

  回玉茗院的路上,桂媽媽就小聲問宋氏:“太太,為何不將九小姐要過來?也好叫她沒了法子。”

  宋氏腳步不停,神色淡然,輕聲道:“過了這么幾年,青桂你還是一點也沒長進呀。我若要同她斗,只消同六爺服個軟,再幫六爺抬幾房美妾,她就什么都不是了。”頓了頓,她接著道,“她年紀比我還大些,用不了多久便要人老珠黃,拿什么同那些個妖妖嬈嬈,花一樣的小姑娘比?我只是不屑同她斗,同她斗,失了我的身份。”

  她永沒有法子生出兒子,她也就翻不起浪。

  這一點,宋氏再清楚不過,她根本已不將陳氏放在眼里。

  三老太太倒是想幫忙,可怎么幫?

  陳氏肚皮不爭氣,有何用處?

  她連個庶子也生不出,三老太太也對陳氏失了希望。

  “可她這樣,似乎還是不肯安分守己。”桂媽媽嘀咕了句。

  宋氏笑著搖搖頭:“至多也不過就是林姨娘那個下場罷了。”

  聽到林姨娘三個字,桂媽媽遂沒了話。

  石井胡同外,載著謝姝寧的那輛馬車已經上了大道,直直往南邊的皇城而去。

  馬車外雨絲斜斜地打下來,謝姝寧撩開小窗上的簾子往外看了又看。

  她甚少出門,至多也不過在謝家所在的北城這塊走動過幾次,南城倒是真的還是頭一回去。

  長平侯府也在南城。

  前一世她在那住了多年,這一世卻還是第一次去南城。路還是熟悉的路,心境卻已截然不同。馬車穩穩地上了朱雀大道,謝姝寧正色起來。她天生對皇城懷揣恐懼。不論是厚重的宮門也好,高大巍峨的宮墻也罷,皆叫她覺得壓抑惶恐。

  這就是皇家的天威。

  在無形中,滲透進了你身體的角角落落。

  她不由想,成了惠和公主的紀桐櫻這會會是什么模樣。

  以她對紀桐櫻的了解,這丫頭絕不像是個適合做公主的人。“公主”二字,代表的可不僅僅只是個身份,其間還有更沉重更叫人不敢去擔負的意義。身為公主,就勢必要擔當起身為公主的責任。

  而這份責任,古往今來,已不知犧牲了多少位正值如花歲月的少女。

  她害怕,紀桐櫻遲早也會成為這其中的一位。

  誰都知道,肅方帝的這身龍袍來得不正。這隱性的禍端,叫誰也不能肯定將來會發生什么事。

  她背對著月白,悄悄嘆了聲。

  進了皇城,馬車自然不好繼續往里走了。她下來,面上就帶上了得體又適度的微笑。

  知道她要來,宮里頭早早便有人在候著,見了人就迎了上來,笑著道:“謝八小姐,公主殿下候著您呢。”

  來迎人的是個小太監,聲音尖細,身段纖弱,至多不過十三歲。

  謝姝寧便看了月白一眼。

  月白遂取了個素面的荷包遞了過去。

  這是打賞,當著萬人的面也好直收。小太監便恭恭敬敬地收了,面上笑意愈加明朗,“八小姐這邊請。”

  紀桐櫻住在永安宮,距離有些偏,謝姝寧就上了軟轎,一路被抬了過去。

  進了永安門,便見前接抱廈三間,黃琉璃瓦歇山式頂,檐角安走獸,各處繪彩。謝姝寧被人領著進了西面的配殿,才站定,身著華服的紀桐櫻就撲了上來要牽她的手。

謝姝寧慌忙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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