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宗叔不像是個壞人,喜歡貓的男人沒有壞人。”
走出旅館一段距離之后,花陰搶著發表自己的看法。
花陰逗她:“那你看誰像壞人了?前天晚上和我們一起吃牡蠣的湯大叔?”
“那個也不像,大大咧咧的,還告訴我們那么多的事。”花陰還是搖頭,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既然湯大叔曾經說過要幫黃向遠殺人,那現在黃向遠出事兒了,那湯大叔是不是也有危險?”
一語驚醒夢中人,江成路看了看花陰,又回過頭去看著白秀麒:“湯一朗是說過殺人,但他并沒有親口說過是要幫助黃向遠殺人。”
“沒錯,那其實只是簡桐根據電話內容和人際關系作出的推測而已。”白秀麒很快就明白了江成路的言下之意:“你是說,其實湯一朗并不是在幫助黃向遠殺人,而是在幫助別人殺黃向遠?!”
江成路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性,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湯一朗在電話里提到的事兒,根本和殺人沒有任何關系。你仔細回想一下,當時湯一朗在電話里說得是什么?”
“我會讓人仔細去找的,一旦找到全部都處理掉,一個都不留下。”
“如果他說的是老鼠呢?”
“滅個鼠而已……犯得著用這么危言聳聽的口氣說嗎?!”
“恐怕,危言聳聽的人根本就不是湯大叔。”一直都沒有開口的花陽插了一句:“而是那個叫簡桐的男人。”
花陰的眉頭都快皺到一起來了:“那我就更不明白啦!他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江成路倒是已經想得明白透徹。
“是唯恐天下不亂,而且是越亂越好。這樣他才能夠隱藏在一片亂局之中順利地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昨天晚上,我看見他一個人離開旅館,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
“說不定黃向遠也有可能是被他給殺了的。”
白秀麒恍然大悟。
“他也不是普通人,當然有這個本事在眾目睽睽之下讓黃向遠從懸崖上面掉下來。然后再借我們的手,將湯大叔打成殺人兇手,引發島上人員的內訌,也讓我們引火燒身……”
他越說越覺得那天簡桐這個人簡直心機可怕。恐怕在夢境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真的,只是他為了擾亂自己的心思而使出的一點伎倆。
像是看出了他此刻心底的糾結,江成路做了個手勢結束了發散的討論。
“算了,至少我們現在并沒有如人家所期待的那樣自亂陣腳。其他的。先看看他接下去要做點什么再說。”
就這樣,大家總算是暫時結束了有關黃向遠事件的眾說紛紜,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即將展開的搜索行動上。
“好像沒有作用。”
花陽將剛才宗叔送的那幾只九色花揉碎了涂抹在皮膚上,直到現在還沒有多大的反應。于是怎么樣才能正確地找出黃秀綺所選用過的那片植物,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他們幾個人拾級而上,很快就來到了昨天中午白秀麒和江成路到過的觀景平臺。向著西側的懸崖方向望去,黃向遠的別墅兀立在巖石隱蔽的陰影之中,顯得孤獨而古怪。
知道那邊是一條死路,他們并沒有再走過去,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扭頭朝著另一個方向的小路走去。
這次的選擇是正確的。觀景平臺的后方是一條不起眼的荒涼小路。看起來很久沒有經過修繕了。但是只要稍加觀察就可以發現,這條路原本應該非常寬敞,只是如今荒草叢生。路邊還有一間廢棄的水泥崗亭,連里頭都長滿了雜草。
“這條應該就是從前通往勞改礦山的大路。”白秀麒推測:“從這里應該可以直接到達長城。”
于是,眾人開始沿著這條荒廢的道路往前走。山勢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平穩了。再回頭看遠處,原來他們已經站在了與懸崖差不多齊平的高度上。
“這里應該就是縱貫瑰火島的山脊了。”江成路說道。
在荒涼的道路上前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走一步都必須對下一腳的落點做出各種各樣的假設。蛇、蟲、殘破的碎片和帶刺的荊棘,好在有些地方還能夠看得出人踩過的痕跡,勉強還可以下腳。
“聽說島上的蛇,比陸地上的蛇要毒。”
江成路自告奮勇地走在最前面,首先將草叢里的蛇都給嚇跑了。還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說話:“你說,黃老板的女兒,她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真會一個人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摘花?”
“不會就不會嘍。”花陰一聽他提起黃秀綺這個名字,表情頓時臭了起來:“她是島主的女兒,想要拍她馬屁的人在這島上多得是。送她幾朵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也許是黃老板自己呢?”花陽提出一個假設。
“不可能。”白秀麒搖頭:“不能進北島的規矩是黃向遠自己定的,九色花又只有北島才有。如果是他自己采花來戴在女兒手上,豈不是自己破了自己的規矩,以后還怎么在手下人面前樹立起威信?”
“小白說得也有道理……”江成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但是這樣一來,又有誰敢名目張膽地給黃秀綺送九色花。那不是擺明了不把黃老板看在眼里嗎?還想不想混了?”
花陰撇了撇嘴:“話不能這么說,你看宗叔不也照樣摘了花放在窗臺上?”
“黃向遠不是失蹤了嘛。”
“別說得人家好像獨裁統治者一樣好不好?”
一行人就這樣低聲議論著,穿過長度大約在六十米左右的荒道,眼前不遠處的風景忽然發生了變化。
“是長城!”
花陰首先叫出聲來。
曾經在游輪上遠距離觀看過的灰色高墻,更近距離地展現在了眾人的眼前。冰冷、僵硬的,好像某種史前動物的骨骸。
“我們怎么過去?”白秀麒看著足有幾層樓那么高的墻體,皺起眉頭。
“聽宗叔說,墻中間有一個崗亭,只要買通門衛就可以過去。”花陽說道。
“不用那么麻煩。”江成路笑了笑:“來小白,抱我一下。”
白秀麒的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都什么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我哪里開玩笑了?還想不想過墻了啊。”江成路反倒委屈起來,扭頭看著花陽兄妹:“來,我先送你們兩個,咱們不管他了。”
花陽和花陰懶得理會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齟齬,徑直走到了江成路面前。江成路也不含糊,一手一個摟著就跳了起來,這一跳直接就站到了高墻上,然后扭過頭來看著白秀麒。
白秀麒也仰起頭來看著他,表情淡淡的沒有什么情緒。江成路將人送到了長城的另一面,不一會兒就又回到了白秀麒的面前。
“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他笑著低聲問道。
“少廢話。”白秀麒拉下臉來,決定公事公辦:“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帶我過去。”
“先給我道個歉。”江成路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不依不饒起來:“你剛才讓我在花陽兄妹面前丟臉了,快點說說怎么補償,嗯?”
白秀麒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剛準備暫時妥協,忽然聽見長城另一邊傳來了中氣十足的喝問聲。
“什么人!”
糟糕,北島有人!
意識到出事兒的一瞬間,白秀麒立馬一個上前按住了江成路的肩膀,而江成路也心領神會,一把將人抱起,輕松地越過了高聳的長墻。
當他們在另一邊落地的時候,剛才的喝問聲已經不見了。白秀麒看見花陰面前的草地上躺著一個五十出頭的老漢,不省人事。
江成路嚇了一跳:“小姑奶奶,你該不會把人家給恁死了吧?”
花陽在一邊搖頭:“不是她干的。我只是抽掉了他的一點記憶,順便讓他暫時睡過去了而已,沒事的。”
說到這里,他忽然一個踉蹌,所幸靠在了背后的高墻上。
“哥,你怎么了?!”
花陰急忙要去扶,卻被花陽一手擋開了。
“我沒事。”倔強地花陽搖頭:“趕快走吧,等人醒過來就不好了。”
事不宜遲,四個人快步離開了高墻,朝著北面前進。
剛才被花陽弄暈過去的,應該是負責看守高墻的那個門衛。貼著長城向西邊看,可以看見他平時居住的簡陋小屋和幾塊小小的菜地。小屋的邊上是一條廢棄柏油馬路的三岔路口,一頭連接著南北島嶼之間唯一的出入隘口,另外兩頭卻不知通向何方。
“喂,你們剛才注意到沒有?南島沒有汽車道通往北島,但是礦石的運輸肯定需要卡車。所以肯定還有一條北島專用道路,也許還有一個貨運專用的北島碼頭。”
江成路的這番推測,獲得了大家的贊同。這樣看起來,這個三岔路口剩下的兩條路,很可能就分別通往礦石運輸線的兩端。
他們選擇了繼續指向島嶼北面的那條道路,繼續往前走去。走過一片荒涼的小樹林之后,眼前再度出現了人類建筑物的遺跡。
“哇,這就是硫磺加工廠了對不對?”
花陰指著遠處高聳的大煙囪,一手有點膽怯地牽住了兄長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