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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〇五 以是因緣

  巴士停穩在了西門的小廣場上,下車之后江成路就開始施展法術——現實陵區逐漸被壺天世界所替代,那些滯留在現實世界里的人,就好像被定了身似的,一動不動地過了兩三秒鐘,然后逐漸“消失”在了空氣中。

  “放心,他們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江成路拍了拍白秀麒的后背,兩個人一起看向高高神墻之內的陵區,不約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在陵區西北面的守陵監府上。

  坐在會議室里的章函停下了講話,用冷峻的眼神凝視著會議室里的其他人。

  突然之間,這些凡人全都靜止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緊接著變成半透明的虛像,最終徹底消失。

  短短幾秒鐘之后,整個會議室里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沒有遲疑,立刻起身走到院子里。這幾天人頭攢動的小院子里也變得一片死寂,唯有那株臘梅花還在散發著動人的幽香。

  沒錯的,剛才那個一定是壺天的移動法術。想要移動這么多的人,沒有高深的修為是絕對辦不到的。

  章函從口袋里取出了蘇紫給的地圖,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地圖的南門附近出現了一個青色的光點,正在緩緩地向著北邊移動著。

  鄭楚臣來了,他一點也不意外。

  恰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陵區又發出一陣浪涌般的聲響,倏忽間就到了章函面前。震得窗戶上的玻璃“匡匡”作響。

  江成路和白秀麒也來了!

  章函原本就深邃的眼眸,此刻愈發地深暗而沉著了。

  “阿紫。”

  他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對著珍藏在自己壺天仙境里的青年說道:“要開始了。”

  穿過神墻下方的甬道,剛邁進陵區,白秀麒就聽見了排山倒海的聲響。

  就像是漲潮時的海浪拍擊著礁石,或者是颶風在森林里橫行,整座陵區都發出了奇怪的共鳴聲。緊接著就是大地的搖晃,如同一個氣勢洶洶、隨時都有可能發病的老人。

  揮手讓路邊屋頂上的瓦片輕輕地落到地面的草叢上,白秀麒心情復雜地看著造成這一切的江成路。

  “我有點后悔不該帶你過來了。這里說什么也是文物保護單位,眼看著就要這么毀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兩千年前鎮墓獸放進去的時候就注定了這地方現在的命運。再說了。比起讓鄭楚臣得逞后可能造成的結果。這點破壞或許還算是小的呢。”

  江成路一邊說著一邊跟著白秀麒向前跑,兩個人腳步不停,不一會兒就到了肅堂前面。

  肅堂也是前天發生震動的地點之一。院落四周拉著黃黑相間的警戒隔離帶,守衛們早已經被送去了壺天世界。因此唯一的威脅就是在震動中不斷往下墜落的磚瓦。

  但是白秀麒并不擔心。他知道應該怎么辦——只需要像那天在浩湯公司的倉庫里做的那樣。讓所有的東西懸浮在半空中不掉下來就可以了。

  兩個人迅速穿過前院和享堂,跑向神道盡頭的墓亭。越是靠近,地面的震感就越是強烈——幾乎可以直接地感覺到。就在厚厚土層下面的空穴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沖突咆哮著。

  “這里就是墓門對吧?我先進去,引他上來。你要是能收伏就收伏,不行我就直接做掉它!”

  說完這句話,江成路也不等白秀麒反對,一把推開上了鎖的墓亭木門,大步流星地跑了進去。

  這座墓亭的結構和李冉虬的墓亭非常相似,神位后面的中心立柱正是通往底下墓穴的入口。江成路輕松地開啟了塵封千年的墓道入口,然后快步往下。

  肅堂是景帝陪葬官員的陵墓,在規格形制上自然比不上皇家陵墓。因此推開墓道的臺階,白秀麒就看見了通往墓室的石門,上頭竟然滿滿地雕刻著符咒的圖案。再仔細看圖案的內容——全都是禁錮封印的咒文,顯然是想要阻止某些東西離開墓穴,破土而出。

  然而此時此刻,這些符咒已經沒有用了。

  強烈的震感依舊在持續著,石門的右半邊已經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透過豁口,江成路可以看見漆黑的墓穴中空無一物,棺槨和陪葬物品顯然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幾乎化為了灰燼。

  江成路將殘破的左半邊石門推開,忽然間,這虛無的黑暗中又亮起了兩道紅光。

  是鎮墓獸,它果然已經蘇醒了!

  江成路沒有猶豫,一個轉身立刻沿著臺階向上奔跑。而嗅到他的氣息的鎮墓獸,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嚎叫聲,朝著這邊撲了過來!

  異獸的嚎叫聲伴隨著石門崩塌的聲音,在狹小的墓道中沖突回蕩著,震得人頭腦發脹,暈乎乎不知東南西北。好在江成路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兩三下蹬著土墻就跳到了墓道口,一邊往外鉆還一邊大聲提醒著白秀麒做好準備。

  墓亭外面,白秀麒做了一個深呼吸剛擺好架勢,就看見兩扇木門“啪”地被沖開又來回反彈了幾次,江成路灰頭土臉地跑了出來。緊跟著又是一陣更為巨大的破壞聲——那只鎮墓獸直接撞穿了墓亭的墻壁,高聲嚎叫著撲了過來。

  “停下!!”

  白秀麒沖著它大聲喊道。

  騰空而起的鎮墓獸,在半空中低下頭來,血紅的眼眸頓時死死地鎖在了白秀麒的身上,緊接著居然硬生生地改變了方向,張開大嘴拖著舌頭朝白秀麒撲過來。

  白秀麒早有準備,立刻張開了自己的壺天將鎮墓獸關了進去,墓亭附近的震動和喧囂頓時停止了。反倒安靜得有點詭異。

  就在這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江成路看見白秀麒雙腳離開了地面,緩緩懸浮在了空氣中。長發在半空中隨著氣流上下飛舞著,額間的那個金字又一次地浮現了出來。

  “你怎么樣?!”江成路不安地詢問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趕緊告訴我啊。”

  “不,我很好……”

  白秀麒的語氣聽起來倒是和平時一樣。

  “不過,我終于記起來了……我記起我的前世,曾經是仙界的中天應元帝君……一仙之下,萬仙之上,卻因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而自我貶謫。輪回轉生為看守天界南獄的心溟真人……”

  說到這里。他終于扭過頭來看著江成路,表情也因為記憶中的悲傷而扭曲了。

  “而那不可饒恕的罪過,就是害了你……阿江,你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江神府君龍王。你是鱗族的族長。是曾經的太上曜魄寶帝君……你原本要做一萬年的仙界之主。可是我卻在暗中害你。不僅害你下界輪回,還偷偷拿走了你的一魂一魄。”

  “太上帝君?”

  江成路愕然:”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眾所周知——中天帝君是太上帝君的輔佐。你說我倆是那個時候相互愛上的,這個我相信;但是要說你害我……這……”

  “你明明也已經夢見過了,不是嗎?”

  白秀麒無奈地與江成路對望著。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你是真仙,而我則是人仙。我們雖然同在仙界,但是立場總歸不同……早在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知道,天地清濁之氣,此消而彼漲,總數無非都是盤古開天辟地時的那一些。人間繁盛,仙界與妖界自然就會衰退。總有一天,神魔衰隱,仙界隔絕,天人五衰……若是要扭轉這些,必然要遏制人類的繁衍。你將此事告訴了我,可我身為人仙,卻……”

  “我……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我真不記得了。”

  江成路很勉強地微笑著,朝著白秀麒伸出手來:“我們先別說這些了,還有幾個鎮墓獸要拿呢。再不快點兒,皇陵恐怕真要塌了。”

  白秀麒這才回過神來,努力壓抑住因為記憶而帶來的情緒沖擊,控制著身體重新落回地面,立刻又被江成路拉進了懷中。

  就在這個時候,東南方向突然發出一陣崩塌的巨響!

  難道說又有一只鎮墓獸逃出來了?!

  白秀麒心中一凜,急忙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不遠處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手里頭有什么東西隱隱約約地亮著紅光。

  “我又感覺到鎮墓獸的力量了。”白秀麒小聲對江成路說道:“那人手里的東西應該就是從鎮墓獸里面掏出來的,要小心。”

  江成路“啊”了一聲,擔憂道:“難道那東西還會追著我跑嗎?”

  白秀麒知道他是故意裝傻,只輕輕地敲了他的胳膊一下,又將目光轉向迎面走來的那個人。

  竟然是章函。

  “你們究竟還想折騰到什么時候。”章函走到他們面前,面無表情地質問。

  江成路并不認識他,立刻將白秀麒攬到自己身后,同時辯解:“我們只是在想辦法避免事情變得更糟,只要拿走這些鎮墓獸……”

  “事到如今,拿不拿走已經無關緊要了。”章函生硬地打斷他的話:“你們根本就不明白接下去將會發生什么事!”

  “我記起來了……你是南天玉清帝君!”

  白秀麒躲開江成路的胳膊重新走到前面:“你也是人仙……是我當年的盟友。為了避免真仙四族對人間的征伐,我們密謀暗害了太上帝君,還把這件事嫁禍到了天妖的頭上,引發仙妖互相廝殺……清濁之氣紛紛降落于世,愈發促長了人間的繁榮……”

  “那些都是過去太久的事了。”

  這些記憶顯然對章函沒有任何的作用,他依舊不動聲色,只是用余光掃了一眼邊上的江成路。

  “但如果早在一切的最初,你真能夠徹徹底底地將太上帝君送入輪回,然后一力承擔起平衡天界與人界的重責,而不是淪陷于悲慟與悔恨之中。現在這一切,也就根本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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