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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二 終焉?

  隨著金色光芒完全進入白秀麒的身體,戾氣包圍中的江成路逐漸黯淡下來,他艱難地抬起頭,最后一次深深地凝視著白秀麒含淚的臉龐。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待會兒記得看一看壺天……我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你了。不過……這樣的話,我也就沒有辦法再阻止……”

  話音到此,戛然而止。

  “阿江!!!!”

  白秀麒撕心裂肺的喊聲在玄井公寓中久久回蕩著,卻注定再得不到任何回應。

  失去力量的江成路,已經無力再與戾力抗衡。他的皮膚迅速被濁氣侵染,金色眼眸不再倒映著愛人悲傷的容顏,而化為血一般的腥紅。

  在白秀麒發瘋似的叫喊聲里,最后一絲斜陽的余輝都消失在了浮戲山的另一端。玄井公寓四面回廊里的魂火次第亮起,釋放出五光十色寶石般璀璨的光芒。

  就在這令他們二人都魂牽夢縈的情景之中,江成路一言不發地朝白秀麒沖來。掌心里一團黑氣化作短劍,朝著白秀麒的心臟猛力刺下!

  江成路的動作實在太快了,白秀麒知道自己沒有躲閃的機會。

  此時此刻他所能夠做的,也唯有注視著江成路的臉在自己眼前越放越大,貪婪地吸收著這最后的記憶……

  下一刻,黑霧盤旋、血光四濺,公寓上下的魂火全都黯淡無光!

  白秀麒睜大了眼睛,感覺溫熱的血液飛濺到臉頰上。

  他低頭,看見江成路的手已經抵在了自己的胸前,手上同樣是鮮血淋漓。

  然而,所有這些血液并不是從白秀麒的身體里流淌出來的。

  它們全都來自于江成路的胸前。那里不知何時竟然撕開了一個血色裂口。血液正源源不斷地帶走著江成路曾經旺盛的生命力。

  但于此同時,依附于江成路而存在的黑色戾氣也開始了迅速的衰退。

  白秀麒的大腦只剩下空白與血紅兩種色彩。他顫抖著手抱住趔趄跌倒的江成路,嘴唇囁嚅著卻只能發出哮喘那樣粗重的喘氣聲。

  倒是江成路,咳出一口鮮血之后又輕聲笑了起來。

  “嚇了一跳?哈哈哈……你忘了嗎,我發過誓的,永遠不會傷害你……我舍不得。”

  “……不、不!”

  回想起那天在招待所里江成路鄭重許下的諾言,白秀麒這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怎么回事。難道你、你還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

  “哈哈。看起來未雨綢繆果然還是有好處的啊。”

  江成路點了點頭,滿足地靠在白秀麒的懷中。

  “小白啊……我又要去找你爺爺下棋了,待會兒再求求他。早點把我放出來找你。你有空的話,也去找他說說……讓他高抬貴手,給我留著這一世的記憶。我要得不多……只要記得和你在一起的這幾年,就、就好了。”

  白秀麒已經泣不成聲。唯有一個勁兒拼命地點著頭。

  江成路含笑看著他一臉慌亂的樣子,忽然眨了眨眼睛:“你過來……我還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什么?

  白秀麒胡亂擦了擦淚水。俯身過去傾聽,卻被江成路一下子吻住了嘴唇。

  這纏綿悱惻,同時充滿苦澀與血腥的吻,由淺入深、卻又由重至輕。最后終于……隨風而逝。

  玄井公寓的上空,回蕩著痛徹心扉的哭喊聲。

  “公子,你聽見了嗎。東邊有雷聲傳過來了。”

  立在皇陵的廢墟之上,蘇紫仰頭眺望。眼神中滿是藏不住的擔憂。

  “你沒聽錯。”

  章函走過來,替他撩開被汗水沾濕的劉海:“但那不是雷聲,而是真龍離世的時候,天地同悲的聲音。”

  真龍離世?

  蘇紫的心猛地一沉:“難道說江成路他……”

  章函并沒有否認這個猜測,只是攬住蘇紫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他已經活得夠久的了,更何況要解決這兩千年來積聚的戾氣,并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

  蘇紫沉吟了片刻,嘆了一口氣道:“公子你和我不也活了很久很久嗎?這么說起來,留給你和我的平靜日子,又還有幾天呢?”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章函看向安放著鄭楚臣尸體的崗亭。

  “在成為皇陵的導游之前,你曾經沉睡過一百年。那是因為你發現自己的力量也開始變弱,而你卻又不愿意向那個人尋求幫助。所以才試圖使用那樣的方式作為緩和。”

  這分明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事,然而蘇紫卻只是云淡風輕的一笑。

  “別光說我啊,公子你離開仙界之后,法力也應該削弱了不少罷?今日支撐起這壺天,又打發走了那么多不速之客,想必也耗了不少精力。”

  “所以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章函動了動手指,崗亭內頓時亮起真火,將鄭楚臣的尸體吞噬。

  “距離這里不遠,還一處風水寶地,天地之氣脈尚未斷絕。如果在那里定居修習,依舊可以增進修為。而且這個時候,那里應該也需要我們的幫助。”

  “你是說……”蘇紫的眼眸恍然明亮起來:“玄井公寓?”

  章函點了點頭,忽然握住蘇紫的手,單膝跪地。

  “阿紫,過去的事是我對不起你。我自認為言語上的千百次道歉都是蒼白而無力的。但我還是想要鄭重地再問你一次——今后的百年、千年,你是否還愿意與我一同度過。是否還愿意給我這個曾經辜負過你、舍棄過你的人一個機會?”

  蘇紫起初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他也跟著俯下身來,雙手握住了章函的手。

  “我以為我早就已經給出了答案。但如果公子想聽,那我倒也不妨再說遍——只有弱者才會活在患得患失的揣摩當中。如果不想被你拋棄和背叛,光是躲在你的身后是不行的。我必須與你并肩同行……甚至走到你的前面去。”

  說到這里。他露出了狡黠而甜美笑容。

  “那個時候,就應該是你來擔心會不會被我落下了。”

  章函的表情從愕然到釋然,再生出滿滿的寵溺與感嘆。

  “如果你我交換身份與地位,你若是出生在帝王之家,說不定你可以成就比我當年更大的事業。要不然,今后……”

  “不要不要!”

  蘇紫把頭搖得堅決:“我對那種江山社稷可沒有興趣。我這個人啊目光短淺得很,不管過去。不看未來。只想牢牢地把握住眼前這切切實實的幸福。”

  “不管過去了嗎?”

  章函不知怎么突然嘆了一口氣,伸手進入懷中摸索著什么。

  “那這樣東西我好像就不應該再拿出來了。”

  說著,他竟從懷中掏出了一塊上好的白玉。用綴著翡翠珠子的紫色絲絳串著。潔白的玉身上染著一絲殷紅的沁色,仿佛情人心尖上溫熱的血。

  蘇紫猛地捂住了自己嘴,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塊玉,眼神中悲喜交加。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回過神來問道:“它怎么會在你這里?”

  章函解釋道:“這是明年即將回歸章陵博物館的藏品,我做了一個復制品。把真品替換出來了。”

  “……可這現在應該是國家級別的文物吧?”

  “文物只有在失去主人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成為文物。而這塊玉佩,是我親手送給你的。它永遠只屬于你一個人。”

  說到這里,章函再一次將玉佩交到了蘇紫的手上。

  “函這一生,只愛你一人。海枯石爛,此情不渝。”

  與同齡人相比,江成路的身上藏著很多秘密。

  比如他從不向人提起。自己身體康健、手腳俱全、相貌堂堂,可是一出生就被“丟”到了孤兒院的大門口。

  孤兒院的入院登記照片上顯示。才幾天大的江成路被仔仔細細地包裹在嶄新柔軟的襁褓里,烏黑的大眼睛,紅潤的小嘴,標致可愛的小臉讓人一看就心生歡喜。

  但是更引人注目的,卻是江成路額頭正中央那三片金色的鱗片。

  因此,孤兒院里的阿姨就給江成路起了小名,就叫“小龍”。

  小龍滿十個月的時候,他額頭上的那三塊鱗片徹底地消失了,他成為了院里最引人注目的孩子。每天總有那么幾對夫婦表示想要領養他,可是還沒等院方回應,小龍卻總是會嚎啕大哭,緊接著天上就開始傾盆大雨。

  于是這一年的梅雨季,比往常延長了二十天。

  當院方終于信了小龍的邪,不再為他安排領養的時候,小龍迎來了他在孤兒院里的第一個生日。

  這天下午,孤兒院里來了兩個神秘的男人,一個高大沉穩,另一個靈動俊秀,衣著舉止都頗為不俗,開門見山說要看看小龍。

  院方隱約知道這孩子有點來頭,便將兩人領到客廳。那個子稍矮,容貌俊美的青年一見到小龍就連呼可愛,直接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揉弄。

  說也奇怪,平時一見生人就電閃雷鳴的小龍,被這青年親熱地摟住卻也不哭不鬧,反而瞪大了好奇的眼珠子看著二人。

  那年紀略長的高個子男人輕咳一聲,悄聲道:“阿紫,你若喜歡孩子,我們可以生一個。真的,辦法并不是沒有……”

  “我不要!”

  俊美青年拒絕得干脆,卻又沖著男人甜甜一笑:“不如公子你來生?”

  “……”章函摸摸鼻子,話題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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