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猴皺著眉頭,一臉錯愕地看著沈石拎著小黑豬不停地在金胎石上那根玉漏附近磨蹭著,周圍的金光繚亂閃爍,與小黑豬摩擦石頭隱隱暗合,這兩者間顯然有所關系,但是究竟是為什么,卻是老白猴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的。另一邊,躺在金胎石基座上奄奄一息的石豬,身子隱隱顫動了一下,仍然還是昏迷不醒的模樣。
密室通道那頭,撞擊聲越來越大,咚咚咚咚的聲音已是響徹這間密室,看來巨石門外的黑鳳妖族即將破門而入,而那時便也就是他們數人的喪命之時了。
幾滴汗珠,從沈石額頭鬢邊滾下,眼前那些紛亂的金光和玉漏中顫動的青氣,仿佛都在告訴他那一扇也許可以逃脫的大門就在眼前即將打開,但是就差了那么一點點力量,只要一點點的力氣,就可以推開這扇門!
只要一點點,最后一點點的力氣而已。
但是他找不到,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打開這扇門……
小黑豬哼哼地叫了幾聲,很是困惑地抬頭看向沈石,不知道平時看著十分冷靜的主人此刻為何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
沈石瞪大了眼睛,直看著眼前那根玉漏,金光閃動在他身旁舞動著,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遠離他而去,半點聲息都未曾聽聞,只有那一個念頭,怎樣催動這座法陣,到底該怎樣催動?
這座法陣明顯地對小黑豬有所反應,很有可能就是因為小黑豬前頭眼底突然出現的那三色異光,聯想回去自然就是當初得到的那顆奇異的三色怪珠,只不過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只懶豬居然從自己這里將那顆珠子偷吃了。
見鬼,什么時候豬會想吃珠了?難道是妖界的豬與眾不同嗎!
哪怕是沈石此刻心煩意亂,但想到此處也是一陣無語,忍不住瞪了小黑豬一眼,小黑豬嚇了一跳,嘴里咕噥了兩聲,兩只小耳朵耷拉了下來,一副畏頭畏腦的樣子。
沈石這時也顧不上怪它,不管什么原因,是被小豬吃了還是消化了,總之那珠子的效力似乎不夠,無法催動這座法陣了。但是之前自己用過天梵古珠試探這座金胎石法陣,也是并無效力。
如今看來,卻好像是一切都已經到了絕境,走到了一條絕路上了。
哪怕,那金光繚亂間,似乎那扇生門就在眼前。
老白猴此刻看了一會,似乎也漸漸冷靜下來,走了過來,看樣子是想向沈石詢問什么。只是他剛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只聽通道那頭一聲巨響,隨即轟隆隆一片喧鬧之聲,夾雜著一片怒喝狂喜的聲音。
一陣彌漫煙塵,伴隨著那聲巨響轟然沖進密室,那扇沉重的石門,終于是被打破了。
老白猴身子一抖,原先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而沈石也是面色瞬間蒼白,抱著小豬的手緊了緊,帶了一絲絕望之色,長嘆一聲,卻是將小黑豬緩緩地抱緊在懷里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轉過去望著那個通道,只見在那一片煙塵之后之后,一個高瘦猙獰的兇惡身影當先走了出來,在他身后,還跟著一大堆殺氣騰騰的黑鳳妖兵,轉眼間便站滿了小半密室。
“逃啊,為什么不逃啊?”
站在妖族最前頭的,自然便是血狼,當他看到已經陷入絕境的三個敵手,一個無力地昏倒在地,另外兩個則是惶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金胎石邊上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暴虐的快感,獰笑著問道,語氣中帶著說不出的快意與惡毒。
至于這密室中原本藏有的那個金胎石法陣,血狼不過只是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光,顯然對這個秘密早就心里有數了。
“我該怎么送你們上路呢?”血狼的臉在此刻看來是如此的恐怖,他搖晃著雙手鋒銳的利爪,故意慢慢地走著,想要讓眼前這兩個妖族嘗盡恐懼的痛苦,而他正是那主宰他們命運的殺手,
“是把你們的肉一塊塊抓下來喂狗,還是打斷你們全身的骨頭再用鐵桿穿了,釘在我們鳳鳴城的城頭?我向你們保證,七天以內絕對死不了的……哈哈哈哈……”
說到高興快意處,血狼忍不住大聲獰笑起來。
老白猴的臉色蒼白之極,而在地面上,一直昏迷的石豬忽然低聲呻吟了一聲,卻是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然而當他睜開雙眼掃過周圍時,在最初的驚愕過后,很快便明白了自己數人的處境。豬妖猙獰丑陋的臉上有絕望之色,無力地扭開了頭,轉向另一側,不愿再去看血狼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你們知道自己身上一共有幾根骨頭嗎?如果不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在你們的眼前,一根根地拆下來,挖出來,擺在你們面前……還有你們的心肝胃腸,一樣一樣,都給你們看!”
血狼那恐怖的聲音猙獰的神情,伴隨著那令人絕望的神情,一步一步在慢慢接近著沈石他們。
密室里突然安靜了下來,甚至連血狼背后的那些黑鳳妖族都不知為何沉默不語,每一個人都看著那個暴虐猙獰的血狼,仿佛都被他的話語所震懾。
金光閃爍,如溫和細密的手臂在沈石身邊揮舞著,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深夜,在妖島捕妖洞最深處,那個生死關頭令人絕望的抉擇。
是生,還是死?
他不知道,他不想死,可是不知道該怎么做……
他茫然轉頭,下意識地將小黑豬最后一次帶著幾分絕望,湊到那玉漏邊上,玉管中的青氣再次顫動了一下,金胎石發出的金色光芒也再度顫抖閃爍,然而仍然還是那一切就差了一點點的模樣,什么……都沒發生。
血狼的腳步和他暴虐的笑聲,還有那可怕的命運仿佛即將來臨了。
老白猴神色灰敗,連身子都開始有些顫抖起來,面上露出恐懼之色,石豬則是用盡身子最后的力氣,慢慢向他們二人爬著靠近了些,就算是死,也要和同伴一起,至少也會有些安心吧。
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如洪水一般將他們沒頂 無法呼吸,就像下一刻即將淹死,哪怕心底在瘋狂呼喊求救,但口中竟無法喊出一聲。
所有的力氣,似乎都在這死亡的威脅下逃之夭夭。
沈石不想死,他想要活著回去,他還想要去見一見父親。他紅了眼睛,氣急敗壞,嘴唇激烈地顫抖著,看著那分明就到了門檻上卻硬是不動的玉漏青氣。
突然,他身子猛然一震,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絲光亮:一顆珠子不行,無論是天梵古珠或是那顆不知名而且被豬吃了的三色怪珠也不行,但是,兩顆珠子呢?
兩顆珠子行不行?
他啞著聲音,猛然伸手到腰間裝著他最重要事物東西的那個布袋里,一把抓出了那顆破舊老殘的灰色珠子,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滄桑的天梵古珠,然后一下子和小黑豬一樣,貼靠在了那玉漏之上。
那一刻,沈石只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自己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感覺不到周圍任何的動靜,哪怕是血狼那可怕的笑聲與暴虐的言語,都遠離自己而去。在他眼中,只剩下了那一根奇異的仿佛從上古流傳下來的古老玉漏。
灰色的古老珠子,和一只有些莫名其妙的小黑豬。
安靜,沉靜,寂靜……
一切的聲息,都悄然而逝。
然后有一縷光,微弱卻執著,從老舊殘破的天梵古珠上亮起,那是一道灰暗而衰弱的光芒,脆弱而帶著顫抖。下一刻,小黑豬的右眼里,幾乎是在同時,青黃紫三色光輝同時再度亮起,兩道截然不同的光芒,卻仿佛相互呼應著,如古老久遠的歲月之前就已相交的朋友,在這沉默寂靜的時候,輕輕打了個招呼。
玉漏青氣,瞬間如沸,直沖而上,填滿了最后一道縫隙。
金胎石上,金光大盛,如旭日東升,光照大地,照亮了密室中所有的角落,落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映出了那些不可思議的神情。
一股古老而蒼莽的氣息,突然憑空出現在這座山腹密室之中。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古老氣息,帶著洪荒上古時代的痕跡,哪怕經歷了無數歲月也無法消磨,在神奇的金胎石間環繞沸騰。
恍惚間,似天地初開,陰陽乍分,電閃雷鳴,巨獸嘯天。
金胎法陣光輝大盛,將三人一豬圍繞在中,光輝之外,猛然傳來了血狼狂怒之極的咆哮聲,那個暴虐的身影直沖了過來,而像是被血狼叫聲提醒了一樣,被眼前這突然出現的異象所驚呆的那些黑鳳妖族,頓時也醒悟過來,一個個兇神惡煞嗷嗷大叫地撲來。
沈石抱緊了小豬,霍然轉頭看向金胎石法陣之外,如果那道光輝也擋不住敵人,那么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冰冷的刀光仿佛在半空中倒映出他的臉龐,蒼白卻仍有幾分堅忍頑強,緊咬著牙,直視血狼。
血狼怒吼著,眼中的瘋狂似乎快要化成火焰,將這個敵人燒成灰燼。
然而那一抹刀光,在下一刻,終究被金色的光輝所淹沒。
所有的黑鳳妖族,哪怕是血狼,都被一股無形卻沛不可擋的巨力一下子推到了這間密室的墻角,金色的光輝耀眼之極,蒼莽如遠古傳來的轟鳴聲,響徹了這片山腹。
如天之怒,如地之裂。
于是山崩地裂!
山脈傾倒,山腹開裂,一道巨大金色光柱直沖天際,讓正在天上激斗的三大地妖都為之震顫,一時間愕然回首。
云開云走,沖破烏云,照亮天地,古老的氣息涌動在天地之間,似神靈之劍,洞穿整個世間。
下一刻,光芒消散,天地重寂。
一切都消散無蹤,只有一片狼藉痕跡,殘留在那片山脈之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