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第一個有所反應的卻是孫友,他愕然地看向鐘青竹,然后又回頭望著沈石,皺眉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一見面會叫你石頭?”
沈石面上的笑容一滯,一時間卻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或者說他自己其實也不是很明白……當初在青魚島上的時候,他與鐘青竹算是曾經一起共過患難,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天坑下彼此幫持著渡過了十天,在那以后,兩個人的交情便好了不少,不過或許是因為鐘青竹害羞的緣故,所以當時她還特地跟沈石約定過,人前叫他沈師兄,偶然私下遇見時才會叫上兩聲石頭這個聽起來比較親近的外號。
只是三年過去,連沈石自己都覺得與當初的她似乎有些距離的時候,鐘青竹卻在一見面的時候直接叫出了石頭這兩個字,讓沈石自己也有些驚訝。只是看著鐘青竹那份由衷歡喜的笑容,他忽然間也似乎不愿再想太多,便對孫友笑著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啊,或許是跟你學的吧?”
說完,他便笑著走下石階,向鐘青竹那邊走去,而在他身后,孫友撇了撇嘴,哼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她會跟我學才怪了。”
走到鐘青竹身前,三年未見,她身量已然全數長開,海風里,樹蔭下,點點碎陽落在她的身旁,如細細光屑揮灑,耀眼般美麗,而當年的羞澀膽怯如今已不復再見,她微笑著看著沈石,笑顏如花坦然而自信,便如那春天里盛開的花兒一般,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美麗的季節時光。
這樣的時候,一生最好的時光,你曾遇見過誰?
有沒有過片刻的恍惚,有沒有心潮澎湃的激動,有沒有真正想要付出的真心,全部都交給一個人?
她笑著站在那里,看著那個男子慢慢走到身前,三年不見曾經以為永遠不能再見的他,又一次出現在這里。她心里似有千言萬語,又想起那青魚島上曾有過的記憶,只是陽光下樹蔭中,不知怎么卻終于還是說不出口,最后只是笑著說了一句:
“哎呀,你長高了好多呢。”
沈石笑了起來,摸了摸頭。
前方殿宇重樓,近處山道清靜,沈石與鐘青竹并肩走著,在古木老藤間穿行,閑聊著這三年里的變化與人事。至于孫友,則是在剛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件急事沒做,跟沈石打了個招呼,說是回頭再來找他之后,便先行走掉了。
閑談之間,沈石明顯地感覺到鐘青竹的確是比三年前自己意外離開青魚島的時候,感覺個性要開朗了許多,言談舉止自信大方,加上那美麗容貌,與自己昨日剛回來見到鐘青露時一樣,都有一種令人驚艷的感覺。
“真是女大十八變啊……”沈石情不自禁地低聲自語了一句。
誰知鐘青竹耳尖,向他靠近一步,道:“你說什么呢,石頭?”
這一聲“石頭”叫的輕快而親切,沈石擾擾頭,道:“沒說什么啊。”
“切!”鐘青竹看他一眼,嘴角微微翹起,道,“那就是說我的壞話了,哼,是不是孫友那家伙跟你說了我什么?”
沈石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是說……呃,其實我剛才是感嘆了一句,三年不見,你現在真是比以前大不一樣了。”
鐘青竹眉頭一條,眼眸明亮,看著沈石道:“哦,哪里不一樣了?”
沈石猶豫了一下,看著鐘青竹那似笑非笑清麗的臉龐,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地道,“你現在比以前在青魚島上的時候更漂亮了啊。”
鐘青竹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沈石忽然覺得有些茫然,道:“怎么了,你干嘛老是看我?”
鐘青竹眼睛微微瞇了一下,片刻之后一絲溫柔的笑意慢慢浮現,在樹蔭中一步踏出向前走去,正好繞過一道空隙,陽光落在她的身上竟是格外的亮眼與溫暖,然后她回頭看沈石仍站在原地,便揮了揮手,在陽光中笑著說:“走啦,看來幾年不見,你也學會說好聽的話來哄女孩子了。”
沈石怔了一下,搖搖頭走了過來,笑著道:“沒有啊,我說的是實話嘛,哦,就像我昨天剛回來去靈藥殿的時候,看到鐘青露,她也變得很漂亮了呀。”
鐘青竹臉上的笑容仿佛有一瞬間的停滯,但那速度快到沈石都沒發現,然后她笑著問他:“是啊,我那位姐姐如今可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哦,你覺得……我跟她誰更漂亮呢?”
仿佛是漫不經心的隨口問出,她微笑著看向沈石。沈石攤攤手向前走去,道:“你跟她差不多一樣漂亮啊。”
走了兩步,沈石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轉頭看了一眼,只見鐘青竹站在身后正看著自己,一時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鐘青竹微微一笑,走了過來,輕聲道:“沒什么,我們走吧。對了,剛才你說在書堂那里挑了一本金石鎧道法?”
沈石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老實說,剛才與鐘青竹說著說著話題莫名其妙地轉到她與鐘青露誰更漂亮的上頭,讓他覺得很是糾結,多少還有幾分無聊,如今他剛剛回山,心里最想的滿滿還是盡快能夠開始修煉并提升自己的道行,并沒有太多心思注意其他地方。
不過,或許……也是那問題太過難解,所以自己有些下意識地回避么?
沈石心底掠過這么一個念頭,但是在聽到鐘青竹提到道法神通的時候,他頓時便是精神一振,一下子將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都忘在腦后,點點頭跟她說了起來。
一路走去,山道寂寂,兩個身影并肩走向觀海臺的方向,當那個寬闊平坦的廣場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鐘青竹向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在觀望尋找著什么,但是片刻后似乎沒看到人,又回過頭來,與沈石一起向前,直到走到觀海臺中間的一根鴻鈞柱下。
高大聳立的鴻鈞柱巍然雄偉,站在巨柱腳下抬頭仰望,便如同看到一位巨人一般,讓心底油然而生出幾分渺小的感覺。此刻天清氣爽海風習習,觀海臺上有不少凌霄宗弟子來往走動,或眺望滄海,或悠閑漫步,一個個看去神態都是輕松愜意。
鐘青竹背靠著那根巨大的鴻鈞柱,望著沈石,眉頭輕輕皺著,道:“你選了金石鎧,雖然也不算差,但是沒有一門攻擊道法,以后你想出去做些狩獵妖獸或需要斗法廝殺的任務,只怕很麻煩呀。”
雖然話語婉轉,但是沈石還是聽得出鐘青竹話里的意思以及那份淡淡的關懷,事實上就在不久之前,孫友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沈石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此刻便笑著說道:“沒關系的,而且現在選都選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啊。”
鐘青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低首,片刻后嘆息了一聲,道:“是啊,也沒法后悔的。而且當初你在青魚島的時候,好像就特別的……特別的有自己的主見,可是比我強多了。”
沈石心中一動,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忽然只聽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帶了幾分驚喜的叫聲:
“啊,鐘師妹,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你半天了。”
沈石與鐘青露一起轉頭看去,只見從觀海臺靈藥殿方向那邊,快步走過來一個男子,走到近處沈石忽然覺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下,卻是記起這個臉型偏圓手上拿著一只玉匣的男子正是自己昨天在靈藥殿中取丹時見過的那個吉安福。
吉安福快步走到近處,笑容滿面望著鐘青竹,只是片刻后他忽然看到站在鐘青竹身邊臉露詫異之色看向自己的沈石,不由得也是怔了一下,但是片刻之后又調轉目光看著鐘青竹,眼中都是熱切之色。
“鐘師妹,這是你要的二品‘固靈丹’,你也知道,這種靈丹煉制不易,價格不菲,加上功效偏重是破境固基,算不得不可或缺的靈丹,所以平素購買服食的弟子也是少見,靈藥殿里藥架上未有存貨,是我去丹庫里仔細尋找之后才找到的。”
說著,他望著這個美麗清秀的女子,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火熱。鐘家這兩個年輕美麗的女子,這幾年來算是金虹山年輕一代弟子中的風云人物了,美麗驚艷那是不用說了,前程天資同樣也是驚人,相比之下,眼下這位鐘青竹更是已經被陣堂的樂景山長老直接收入門下,前景簡直不可限量。能夠突然得到她的青睞,仿佛讓吉安福身上的骨頭都輕了幾分。
鐘青竹接過吉安福遞過來的玉匣,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多謝吉師兄,麻煩你了啊。”
吉安福哈哈大笑,道:“沒什么,小事而已。對了,鐘師妹,你要這固靈丹可是最近又有突破,嘖嘖,我早就看出來你天資不同凡響,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鐘青竹微微一笑,卻沒有多說什么,伸手到身側腰間一抹,略微停頓片刻后,沈石注意到那里似乎并沒有懸掛著如意袋,但片刻后鐘青竹手上便多了一只袋子,隨著她拿動間發出清晰清脆的聲音,還有那袋子看去頗有幾分沉甸甸的樣子,里面所裝之物分量應該不輕。鐘青竹將這個袋子交給了吉安福,微笑著道:“吉師兄,這是靈晶,請點數一下。”
吉安福接過,一擺手豪爽地道:“鐘師妹說笑了,我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你么?總之以后有任何丹藥上的需要,盡管來靈藥殿找我就是了。”
鐘青竹笑著點點頭,道:“好啊,多謝吉師兄了。”
吉安福見她笑意盈盈,清麗如花,一時間只覺得自己心花怒放,甚至渾然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了。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笑容一僵,看見鐘青竹轉過身面對沈石,卻是輕輕將這只玉匣塞到了沈石的手里。
在那一刻,沈石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似乎在搖頭說著些什么要拒絕的樣子,而鐘青竹則是微微搖頭,臉色溫柔卻堅決地抓著他的手讓他收下。
但是這些言語吉安福卻仿佛一個字都聽不到,他的目光只是盯著那只玉匣,那只被鐘青竹輕輕柔柔塞到沈石手中的玉匣,看著那只白皙溫婉的手,帶著幾分溫柔關懷的手,輕輕握住那個男子的手。
他在心里發出了一聲無聲的怒吼,握住裝著靈晶袋子的手在一瞬間,狠狠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