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心思 堂前的氣氛似乎是在瞬間凝固了一樣,一時之間沒有一個人說話,沈石與鐘青‘露’這邊都是錯愕非常,站在臺階上的鐘連成是幾乎不加掩飾的厭惡,而唯一還算平靜的吉安福則是站在鐘連成的身后,面無表情淡淡地看著前方的沈石。
沈石目視鐘連成,看著那張青白‘交’織憔悴可憎的臉龐,心中涌起一陣厭惡同時也覺得自己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甚至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但是過了片刻后,沈石眼角余光看到了站在身旁的鐘青‘露’,深吸了一口氣后,他終究還是將心頭涌起的那股火氣勉強壓了下去,只是臉上神情已然沉了下來。往日他‘性’子沉穩慎密,但畢竟也只是二十歲的年輕人,哪可能當真完全沒有棱角?更何況雖然少年時候背井離鄉多有苦難,但無論是在‘陰’州西蘆城里還是日后進入凌霄宗修煉,從來也沒有人曾經如此當面折辱斥罵過他。
那感覺,就像是被人當面重重扇了一記耳光。
“請問鐘前輩,在下沈石可是哪里惹怒了閣下,竟然如此口出惡言?”沈石站在原地,看著前方的鐘連成,語氣冷淡地道。
鐘連成雙眉一揚,看著似乎更是惱火,但此刻站在沈石身旁的鐘青‘露’卻是從驚愕之中反應了過來,一步踏上,卻是走到沈石身前,看著鐘連成皺眉怒道:
“爹,你在那邊胡說什么,沈石他是我同‘門’師兄弟,平日素來……一向與我‘交’情不錯,也幫我許多,你好好的出口傷人,這是干什么?”
鐘連成看了‘女’兒一眼,只見鐘青‘露’此刻一張清麗臉龐上微微漲紅,貝齒緊咬,對自己怒目而視,顯然是氣得不輕。但鐘連成看到鐘青‘露’這幅模樣,卻反而更是勃然大怒,怒道:“‘混’賬,你這是跟爹說話的口氣嗎?還不給我去后院呆著。還有你,沈石是吧,鐘家以前與你沒有瓜葛,以后也不會有,日后在金虹山上同‘門’修煉,還請閣下多多自重。敝‘門’寒酸,容不下閣下大駕,就不遠送了!”
說到最后,直是疾言厲‘色’,沈石聽得面沉如水,雙眼微微瞇起,雙手微晃間幾乎是隱約青筋可見。這等被當面諷刺辱罵的遭遇,實在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屈辱,更何況鐘連成話里話外,意有所指,其中不堪之處,實令人怒氣滿溢。
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自然已無任何繼續呆下去的必要,堂堂男子問心無愧,如何能在這里平白受辱,沈石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鐘青‘露’氣極,一跺腳意圖趕上去拉他,背后卻傳來鐘連成怒吼聲:“你給我站住!”
鐘青‘露’霍然回身,卻是面無懼‘色’,直視父親,怒道:“沈石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了你,今日不過是他第一次上‘門’拜訪,你就在這里發瘋?”
鐘連成大怒,指著鐘青‘露’道:“反了,反了,你敢說我發瘋?”
鐘青‘露’看著卻也是氣得臉頰通紅,抗聲道:“你不發瘋會說這種話嗎?”
說著卻是頭也不回,直接就往‘門’口方向跑去,追著沈石去了。
鐘連成只氣得全身發抖,手指顫巍巍地指著鐘青‘露’的背影,一疊聲道:“忤逆、忤逆啊,這不孝‘女’,虧得老夫耗費多少心血在她身上,結果卻、卻、卻……”
旁邊的吉安福看著鐘連成臉‘色’不對,連忙過來一把扶住了他,將他攙扶著到屋中坐下,一邊輕撫他的后背,一邊低聲安慰到:“鐘前輩,息怒,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
鐘連成氣了一陣,深深呼吸了一下,道:“那臭小子果然不是好人,你剛才看到了沒,那廝望著我是什么神情,當真是心‘胸’狹窄的小人!”
吉安福默然,心里卻是暗自想著:不管是誰,一上來就被你劈頭蓋臉罵了那么一頓,也不可能有人會有好臉‘色’罷。不過心里這般想著,他嘴里當然不能這么說,還是順著鐘連成的話頭幫著罵了沈石幾句,又道:
“沈石那廝平日在金虹山上就素來行為不端,壞事做了不少,并且此人心術不正,偏偏在一些美貌‘女’弟子面前裝出一副乖巧忠厚的模樣,實在可惡。”
鐘連成越發惱火,又罵了一陣,但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么,回頭看了吉安福一眼,皺眉問道:“對了,你剛才跟我說的都是真的吧,這小子確實沒什么家世背/景?”
吉安福點了點頭,道:“前輩放心,我早前已經去探聽過消息,這廝確實只是一介平民出身,也不知走了什么運道‘混’進凌霄宗‘門’,然而本‘性’惡劣,實非良人,偏偏似乎又對鐘小姐意圖不軌,所以我之前看不過去,這才如實相告。”
鐘連成松了口氣,看起來對沈石究竟有沒有后/臺有沒有靠山這件事很是在意,不過在從吉安福口中確認沈石確實一無所有之后,頓時又恢復了原來的厭惡之‘色’,冷笑一聲,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什么癩蛤蟆,什么是天鵝‘肉’?”一聲帶著怒意的話語,從‘門’口處猛然傳了過來,兩人一驚回頭看去,卻是鐘青‘露’一臉怒氣地走了過去,看也不看吉安福,只是望著父親,氣道,
“爹,你究竟今天是吃錯了什么‘藥’,為何對我帶回來的客人這般無禮啊!”
鐘連成冷哼一聲,道:“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反正你給我聽好了,那小子不是好人,你千萬別上他的當,萬一傳出什么不雅流言出來,到時候我們鐘家的臉往哪里放?”
鐘青‘露’呆了一下,隨即臉頰瞬間通紅,甚至都有些口吃起來,道:“什、什么?”
鐘連成不耐煩地道:“反正事情就這樣,那小子休想高攀上你,咱們跟他不是一種人。”
鐘青‘露’羞怒‘交’集,一時間竟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就在這時,旁邊的吉安福帶了幾分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著都是在氣頭上的一對父‘女’自己的存在。
鐘青‘露’咬了咬牙,看了吉安福一眼,冷冷道:“吉師兄,你怎么會來我家里了?”
吉安福對鐘青‘露’的冷淡視若無睹,臉‘色’平靜,微笑著道:“鐘師妹,是閔師姐讓我過來給你傳個話,云霓長老不日就將出關,并已傳出法旨,將于一月之后于丹堂弟子中舉行煉丹盛會,審視諸人于丹道上的進境造詣。這其中的意思,想必鐘師妹你是明白的吧?”
鐘青‘露’身子一震,臉上的怒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凝重,沉‘吟’片刻后,她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沉聲道:“這是她老人家要確認最后的收徒人選了嗎?”
吉安福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如今在丹堂之中,鐘師妹你天資進境都是出類拔萃的,不過想必你自己也是知曉,咱們凌霄宗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為了這云長老那萬眾矚目的‘門’徒寶位,其他幾位師兄弟可也是摩拳擦掌的。”
鐘青‘露’默然片刻,道:“吉師兄,我記得往年的丹會都是在三月之后的來年二月,為何今年卻突然提前了?”
吉安福笑了笑,道:“鐘師妹,你忘了明年就是十年一度的四正名‘門’大會么?”
鐘青‘露’一怔,隨即醒悟過來,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明年八月就是四正大會,按例咱們宗‘門’里要比試挑選出一批菁英弟子,隨掌教真人同去元始‘門’。這么說來,云霓長老她是想在這之前先挑好自己的關‘門’弟子了。”
吉安福笑道:“便是如此了,我于丹道上天資也就如此了,不過鐘師妹你天資異稟,若能被云霓長老收入‘門’下,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所以閔師姐讓我轉告你,家里閑事都先放下,盡快返山,趁著這一段日子著力加緊磨練,好在丹會上獨占鰲頭。”
鐘青‘露’緩緩點頭,而站在一旁的鐘連成則是一路聽了下來,臉上‘露’出大喜過望的神‘色’,早把對沈石的怒意厭惡丟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疊聲道:“好好好,那青‘露’你快快回去,如果你還需要什么的話,就趕快說,一切都要為了你先拜入云霓長老‘門’下為先!”
鐘青‘露’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吉安福則是看了他們父‘女’一眼,識趣地告辭,在他走出‘門’口的時候,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心道:任你小子平日猖狂,還不是被我漫不經心般地一番話就坑了?不過這鐘家家主看來也是不堪,難怪如今鐘家敗落如此了。
心里這般想著,吉安福微微搖頭,既有幾分自得又有幾分失望,心情沒來由的有些復雜,自顧自地去了。
而在客廳之中,鐘青‘露’看了父親一眼,‘欲’言又止,末了帶著幾分茫然,嘆了口氣,也是轉身走了出來。剛才她一路追到‘門’口,卻發現沈石已經去的遠了,追之不及,站在‘門’口的她望著已經到了遠處的沈石背影,一時間有片刻的恍惚,若有所失,心里又是失望,又是緊張,又有幾分茫然失措。
回想起前頭那一刻的心情,鐘青‘露’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心里有些五味雜陳,一會想著回山之后還是要去找沈石當面道歉,一會又有些擔心沈石莫名受辱,會不會憤怒生氣,又或是干脆一怒之下跟自己這邊一刀兩斷,連那‘私’下的‘交’易也從此斷了。
只是她這里心中胡思‘亂’想著一團‘亂’麻也似,卻是一直都沒意識到沈石如果斷絕‘交’易,對自己的煉丹進境會有什么損害,又或者是在她心里,根本就沒往這上頭想吧。
她只是獨自一人走到‘花’園里,站在一叢‘花’間,默默佇立,怔怔出神,一時卻似癡了一般,呆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