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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節 自稱兒臣

  開門的王怡如見到是嗒嗒兒虎,眼睛一下亮了。

  嗒嗒兒虎打算把信遞給她就回,王怡如沒接信,背著雙手退一步把他讓進來。

  嗒嗒兒虎還來不及說話,她就已經扭身往院內跑,大聲喊道:“阿爸。阿爸。來客人啦。”嗒嗒兒虎扭頭看向逢畢,眼神中多了絲無奈。逢畢卻很欣喜,四面八方看著,小聲說:“王箭長還有這個漂亮妹子呀。”王怡如的父母和幾個弟弟妹妹都在家,其中一個弟弟在院子里攪轆轆打水,此時轉過來,撓著腦袋好奇地盯著他們,他一說話,嗒嗒兒虎覺得好丟人,連忙扯了他一下。

  王怡如已經把他的阿爸阿媽喚來,她的弟弟、妹妹也陸續露頭。

  嗒嗒兒虎帶著逢畢給兩位長輩行禮,長輩們熱情地夸著他,慌忙讓孩子們找吃的,然而他們一聽要出征,嗒嗒兒虎送完信還要回家看看,就不挽留他,反而督促他趕緊回家,把逢畢留下招待。

  王怡如自告奮勇送嗒嗒兒虎出來,然而出來后,她變得沉默,一直送嗒嗒兒虎到路口。

  到了路口,嗒嗒兒虎眼看馬上就要離開,她也不說話,自己有意說話,她也是不說話,就說:“你要不要捎話給我小叔。”

  王怡如一下生氣了,瞪著他發怒:“傻子。”

  嗒嗒兒虎愣了一下,飛快過一下自己的表現,見對方父母的過程,覺得行為還算得體,立刻就把“傻子”安到狄阿狗身上了,連忙說:“我小叔哪里傻?”正說著,狄阿狗勾著一包點心,馬脖子拴著兩瓶酒,搖晃著馬兒來了,還沒到跟前,就大叫一聲:“阿虎。你還小,別勾搭我看中的姑娘。”

  王怡如又羞又怒,猛地轉過身,大步往家走去。

  嗒嗒兒虎上了馬,走到狄阿狗身邊,問他:“阿叔,你也要出征吧?什么時候走?”

  狄阿狗說:“也就這兩天。還訓練,你小叔我需要訓練嗎?我溜號了。趁著馬上要出征,去見見怡如的阿爸阿媽呀,不然一走走好久,得好長時間見不到面,免得她父母把他許配別人了。打聽她家好費勁兒。你怎么會在這兒?”

  他緊張地說:“你可不能喜歡她呀。阿叔是長輩,阿叔不成親,你成親就不對,更不能搶阿叔的女人。”

  嗒嗒兒虎連忙點頭。

  兩人分開后,嗒嗒兒虎急切就走,先去養父母家一趟。

  到了養父母家,李貴生一聽他要出征,連忙攆他回家。他出來,卻是直奔另外一個長輩曹辛傳家,人到了,只見到曹辛傳的妻子,曹辛傳在官衙忙碌,顧不得回來。曹辛傳的妻子沒有孩子,雖然力主給曹辛傳納個妾,還是一直疼嗒嗒兒虎疼得不得了,拉著手就一味哭,說:“能不能不去?你阿爸是大王,他怎么就這么狠心呢?哪個做皇帝的讓他們家孩子扛著長槍上戰場?”

  嗒嗒兒虎好不容易安慰住她,從她那離開……時間不多了,再也不敢猶豫,直接就奔自己家去。

  也是趕巧了。

  狄阿鳥也要出征,卻回了趟家,在家招待從北平原趕來的張鐵頭。

  他一聽說嗒嗒兒虎回來了,連忙讓人叫來面前。

  張鐵頭也半跪起來,狄阿鳥擺擺手,讓他坐下,說:“你來。因為孩子小,一直沒怎么敢叫到你們面前,給他位置吃飯過,太隨意,顯得對你們這些鎮守一方的大將失禮。但是今天,要給他座位啦。成人了。應征入伍,成為一名新卒,馬上就要出征了……”張鐵頭連忙詢問。狄阿鳥簡略講了兩句。張鐵頭就頂不住了,猛地站起來,大聲說:“大王。您怎么能這樣安排呢?”

  狄阿鳥給他擺擺手,要他坐下,直到怒言呵斥,他才肯坐下來。

  想了一會兒,狄阿鳥緩緩地說:“孤不想在暖房里養花朵,將來難以繼承孤和諸位兄弟奮搏而來的事業,你應該明白孤的。”

  說話間,嗒嗒兒虎已經到了,到了就給張鐵頭行禮:“見過鐵頭叔父。”

  扭轉臉,他又給狄阿鳥行禮:“孩兒見過——”

  狄阿鳥給他打斷了,緩緩地說:“可以不用自稱孩兒了,自稱兒臣吧,從你入伍那一刻起,便已經長大成人。”

  他示意嗒嗒兒虎坐下,輕聲說:“什么時候走?”

  嗒嗒兒虎回答過之后,他就沉思說:“晚點再回去,待會兒送走你鐵頭阿叔,阿爸為你束發加冠。你成年了。當年你爺爺出征前夕,怕錯過你阿爸的冠禮,提前給你阿爸加的冠。說是及早歸來,再正式加冠,便一去不回了。”他眼睛藏著淚花,說:“你阿媽昨晚為你,半夜三更在哭。你知道你阿媽的剛強,心里也是不舍得你上陣的,你先去看看他,回來再陪阿爸和阿叔吃飯。”

  嗒嗒兒虎略一行禮,又走了出去。

  狄阿鳥盯著他的背影,卻又多出幾絲自豪,說:“鐵頭。我送他入營,他得了校閱第一,滿場都呼喊卒王。”

  張鐵頭痛惜說:“他還是個孩子呀。”

  狄阿鳥說:“那也沒辦法。他必須迅速成長。就像現在,孤親征,就得多多拜托李思渾,拜托謝先令他們這些閣臣。”

  張鐵頭嘆了一口氣。狄阿鳥卻又回到他們一開始的話題,說:“高顯和土扈特人結盟的可能性很大。這些年東夏日漸富庶,定有人垂涎,只是孤在高顯素有威名,他們不敢亂來,但是有了土扈特這個盟友,一切皆不好說。尤其是今天,高顯受了災,天災加上人禍,會惦記上我們的。”

  張鐵頭點了點頭,說:“是呀。”

  他也蓄了短須,手摸摸,像要摳掉一樣,有點滑稽。狄阿鳥卻沒心笑他的,擔憂地說:“上國伐謀,其次伐交,孤拖延出兵,其實已經派王本去高顯了,只是沒有公開。孤之前就愿意拿出積蓄,幫助高顯度過難關,高顯的君臣害怕孤是收買人心,不敢要,這一次,他們就有借口拿了。但是孤還是希望他們,不要做出錯誤的決定,只要安撫住高顯,土扈特人不過是疥癬而已。孤這一次出征,戰勝之后也不會立刻回師,可能要在大漠過冬了,過完冬,也是未知數。”

  張鐵頭苦笑,問他:“大王是不是太心急了?”

  狄阿鳥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叮囑說:“孤不動用你們北平原的軍隊,你應該知道用意,提防好靖康,國中不亂,孤就可以安心收降部族,編簽丁壯,一兩年之內,迅速統一草原,到時候,我們就誰都不怕了。”

  張鐵頭拍著胸口說:“阿鳥你放心。有我張鐵頭,北平原安若磐石。再說了,他陶坎不過是陣戰百余人上來的一個校尉,能掀起什么風浪?他一個勁練兵,要我看,都是練給他們皇帝看的。每次故意刁難他,他也屁都不敢放一個。”

  狄阿鳥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狄阿鳥又說:“漁陽,湟西都已經空了,無法支撐到你們。北平原你這邊若是無虞,我就只擔心狄阿孝了。你不知道他有多糊涂。他一去,就請旨給萬彪他們一家歸宗,還給他們兄弟安排差使,我說不同意,老太太用手杖敲我,孤受著屈辱摁下去的印璽。老太太就一心想著族枝繁茂……覺得任用自己人,總比外人好,孤?也沒辦法。他狄阿孝卻是哪般呢?輕易被萬彪迷惑了嗎?”

  張鐵頭耿耿于懷,怒聲說:“他們一家就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阿孝當年要是和我們在一起,他萬不會理睬這一家人。”

  狄阿鳥嘆了口氣說:“不是孤對他們一家懷恨在心,我怕阿孝年輕,主掌二州期間受人蒙蔽,等孤統一了大漠,就不怕他直腸子沒心眼了。他們一家如此對待過我們,孤就不信他們自己可以釋然,孤有經驗,一個人若是暗中害過你,你越大度,他們就越是你的敵人,不成為你的敵人他們不自在。孤不好說他們一家不是的,鐵頭你試著去一封信,也不刻意抹黑他們,只告訴他當時的情況吧。我也讓老三寫信了,當年老三差點被逼嫁給他們家的小子,若不是有血緣關系,還不定能不能阻止呢。”

  張鐵頭點了點頭。

  他知道狄阿鳥身為一國之王的立場,并沒有覺得狄阿鳥不肯得罪人,讓他說話,笑著說:“大王。你也不用太擔心,阿孝主掌軍政多年,也不是沒有見過陰謀詭計的人。”他見飯吃得差不多了,連忙起身說:“我回去了。阿虎明天要出征,你多與他呆著,我不橫在這兒,我還是那句話,他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你哭都來不及。”

  狄阿鳥心頭一熱。

  只有自家人才不怕不吉利,說這么直接。

  他笑了笑,繼續拾筷子吃飯。

  吃了片刻,發現嗒嗒兒虎還不來,卻是吃味了,不忿地自言自語說:“孩子都是給娘親。阿爸能叮囑你的話,她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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