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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節 無人能擋我

  楊燕燕家,楊凌自不知道從哪回來的,坐在楊燕燕母親的面前,因為有了楊鳳,兩人自覺在家里已經占了上風。

  楊凌自說:“你信李虎能讓燕燕過上好日子?那外頭的錢都賤得跟啥一樣,他拉一車,就覺得自己有錢啦?開石場?張狗垣開石場,那人家早些年就是財主,比我小二歲,算個拜把子,道上是門清,就這,每年的事兒也不少。他李虎才多大,應付得過來?我剛聽說王家溝亭長家那小子放話,說要讓他李虎開不成,這會兒就堵他的人了。他李虎跑去?他是打得過還是有錢給人家呀?”

  楊燕燕她娘“哼”了一聲說:“石場開成開不成,我都愿意把燕燕嫁她,他有錢,燕燕跟他吃香的喝辣的。他沒錢,燕燕跟著他過苦日子。倆人年齡還小,只要肯干,總餓不著。我還說讓你去幫他一把,把王家混小子攆走呢,聽你的話,你也不去,我也不像你張口,我告訴,李虎可是好武藝,村里的年輕人都圍著他,要和王小七干架,不定誰贏呢。”

  楊鳳其實向母親和妹子服軟了,嘆氣說:“哥。我娘他油鹽不進,你也想想,能不能跟人家說,就算了,燕燕已經定了。”

  楊凌自反問:“咋說?你男人還在白河呢,他跟人家說的。咱倆也是圖著為燕燕好。”

  他又說:“二娘。你知道不知道。昨個在白河,縣尉都去接風啦。當時一說,縣尉都開口了,讓李虎采狀拿不著,必要時抓他。”

  這回楊燕燕她娘動容,回過臉,發抖地說:“你們也太毒了吧。就算人家不娶燕燕,那也是咱家的人呀。你們都讓官府抓他,你們都是啥人?滾。”

  楊凌自連忙解釋說:“沒誰去說,那可都是縣尉自己說的,為啥呢,他也想圍住鳳鳳她男人,更想搭上司徒老爺。”

  他沒好氣地說:“二娘。你就拐在上頭了,李虎有啥呀?人家公子錦衣玉食,長得能會賴,燕燕現在是沒見著人,也就是哭兩場,到時候一成親,就把李虎忘了。”

  楊鳳輕聲說:“娘。你也聽聽俺哥咋說,燕燕是你親閨女,李虎再喜歡,他也不是的呀。你起碼兩邊比較、比較,不能想都不想就回絕。”

  楊燕燕她娘回過頭來,說:“傻鳳呀。娘能不知道燕燕是親閨女?可她喜歡李虎,喜歡得不得了。李虎也讓她。你換個人,你以為這點簡單呀。這是比啥都好。當年你爹出事,娘家人還勸我改嫁呢,不愛你爹?有你們幾個?你爹趕集,每次一去,就先去買豆糕,跟你們說,你娘喜歡吃。啥重要,這才重要,他司徒家公子再好,從小嬌生慣養,大戶人家,門不當戶不對,能對燕燕好?你們腦子都咋了?”她緩了口氣,又說:“實話給你們講,我都覺得咱們家燕燕配不上人家李虎。不信,你村里問問去。李虎這孩子是人杰,村里誰不知道?那狗栗子服過誰,天天喊哥,沒事就跑來,他都比李虎大那么多歲。我就看準了,就都看準了,那屋里有李虎的書箱,里頭都是書,早晨天不亮起來練武,練完武,屋后頭念書……你娘就覺得這孩子爭氣得不得了。”

  她又說:“爹娘都不在了。人家女人家還有六不出,娘自己張的口,人家又沒啥錯,讓娘張口再反悔?反悔是把燕燕毀了,說不定把人家也毀了。所以呀,你們說破天,再別想,李虎去縣里,采狀都已經下來了。他縣尉咋的?他敢?還有,你上躥下跳的,你咋不問問你爹咋不來說?”

  楊凌自扭頭看向楊鳳,說:“你看二娘,她就聽不進去。”

  楊鳳搖搖她娘胳膊說:“好啦。好啦。娘。凌自也是為咱家好,你多少聽聽想想,別人家一說話,你就堵死。”

  楊凌自說:“采狀下來,也能給他收走,石場他開不成,光一個王小七,就能治他。”

  楊燕燕她娘肯定地說:“你治不了。就不是一類人。這是螞蚱去治貓。李虎說了,他不開石場他也能活,他開石場,他是要把石器賣到魏博去?”

  楊凌自笑了。

  楊鳳也沒奈何一笑,強調說:“石頭。哪不都是石頭?”

  楊燕燕她娘說:“石頭咋的?你爹教你們啥,不啥不成器。凌自。”

  楊凌自回答說:“不雕琢不成器。”

  楊燕燕她娘說:“就在這個雕琢上。我信李虎,用石頭的多了,還便宜還耐用,起碼的,磨你用不用,磨不好,卡糧食,磨的粗。”

  楊凌自打一旁又笑。

  楊燕燕她娘說:“你也不用笑。你們不信,今兒咱坐這兒看著,看著李虎能不能治住他王小七,看看王亭長,扇不扇王小七大嘴巴子。”

  楊凌自說:“知道。二娘你讓李虎去找王亭長。王亭長去縣里啦,昨天縣老爺喊他去的。”

  楊燕燕她娘說:“他就是不去,李虎也治得住。螞蚱能斗貓?兔子能斗虎?娘不信。”

  楊燕燕正從旁邊躡手躡腳接近。

  她本來還是攪鬧的,一聽她娘這么說,接話說:“李虎趕集的時候治過他。哼。李虎名字就叫虎呢。”

  楊凌自一咬牙,說:“就看他今天能不能招到工?”

  他們說話的時候,王小七已經又趴地上了。

  不管他怎么換花樣,方海就是與他互拼拳頭,并且手重,很快占據上風,又一拳下去,重重打王小七耳門上,把王小七砸翻在地。

  隨著一群人圍著叫喊“打呀”,“打”,王小七沒勁了,賴到地上。

  在縣里出名的打架王呀,卻鼻青臉腫,賴地上不起來呢。

  方海等不起來他,正要壓坐上,在頭臉上捶一頓,李虎喝止說:“別打了。我們走。別耽誤今兒招工,方海你也幫著師爺的忙。”

  李虎說走就走,人黑壓壓跟在后頭,一邊走,一邊覺得振奮,有的談天說地,有的叫喊,有人回頭看一眼,無賴們正在攙扶滿地找牙的王小七,眼神頓時變得輕蔑。

  就是窩里橫。

  到處打架,這不?還打不贏人家一個伙計。

  剛剛李鴛鴦聽李虎說招工,一想想到大冬天,外頭鋪個桌子,自己貓咬一樣伸指頭寫字,連忙追上李虎,小聲說:“東家、東家,忘了告訴你,其實方海呢,他也識字呢,寫一寫字起碼沒問題。”

  李虎想也不想就識破了,冷笑說:“你是師爺他是師爺?是不是他寫字,你揣著袖子一邊看著?”

  李鴛鴦擠出點笑容,退回來,臉就繃緊了,眼睛皺著。

  他就在心里鬧,好歹我也是牛錄級別的高級將官呀。

  沒到村口,楊村的年輕人在狗栗子的帶領下,帶著棍棒和柴刀接出來。

  他們因為要把人湊齊,還覺得去得晚,怕趕不及,一見李虎前頭走著,背后黑壓壓跟著的全是鄉鄰,知道王小七攔不住人,頓時發出一陣歡呼……這歡呼波及極廣,老少爺們,誰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男的女的站在田宅上,見了李虎,后頭的人跟這么多,張口就問:“李虎。人接來啦。”

  李虎也顯得興高采烈,回答說:“接來啦。全在后頭呢。”

  再接著,人就在人群里頭搜索親戚和認識的,與他們搭話,雖然只是一句“來了”,卻是楊村的禮數。

  楊村很久沒有這么風光過了。

  楊凌剛、楊凌自兄弟不常回來,沒有人挑頭,村也小,都是四鄰八鄉欺負的對象,今天李虎這一喊召,那說明楊村人又起來了。

  人興高采烈,歡天喜地,孩子們成串跑,大叫:“李虎。李虎。你好棒。”狗栗子癟了,這后頭再一喊,他就中槍。

  李虎牽著馬,要先去拴馬,這楊村的年輕人,多數也拉著棍棒,就讓鴛鴦帶他們去清理出來的場地,而自己回趟家。

  燕燕找來了,還沒到家,燕燕他娘,燕燕她嫂,燕燕她姐還有身邊個丫鬟,幾個保鏢,包括楊凌自,都在宅邊子上站著呢。

  楊燕燕她娘絲毫不見動容,問楊鳳:“娘說著了吧。”

  楊鳳忍不住吸了口氣。

  她見燕燕在李虎身邊又蹦又跳,還故意用腳去惹那脾氣不好的馬,問:“看他不像是打一架的樣兒呀。”

  李虎回家拴馬,其它鄉鄰多數繞村走,王小七的叔爺卻抄近路找尋上門。

  楊凌自眼睛一亮,大老遠打招呼,想打探王小七怎么回事兒。

  那叔爺卻是來截李虎說話的。

  他確實奔楊凌自去了,激動不已,張口就一句:“你她娘的這些年在外頭渾,糧食都喂狗了,啥玩意兒。自家弟弟的生意都去壞。慫恿我們家小七干沒屁眼的事兒。”

  楊凌自傻那兒。

  一扭頭,楊鳳,楊燕燕嫂嫂,還有楊燕燕她娘看著他呢。

  他干脆認了,只是鬧不明白王小七怎么讓路了,問他叔爺:“那小七呢。”

  王小七叔爺沒好氣地說:“在地上爬呢。”

  他說:“還是李虎故意放他一馬,由著鄉親們,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就是打他個腿斷骨折,俺王家人也沒啥說的,沒臉說的。”

  見這一耽擱,李虎急著進家拴好馬,只是在往這邊看,揚起手喊道:“李虎。你別跟小七一般見識呀。”

  他就為了說這一句,說完,給楊燕燕她娘打聲招呼,自己就轉了身,快五十的人轉過臉,在路溝上一躍,飛趕丁壯去了。

  人走了。

  楊凌自還想給嬸娘解釋。

  楊燕燕她娘笑嘆:“凌自呀凌自。還在背后使壞。看著了沒。照你喊。你能在四鄰八鄉喊來這么多人么?”

  人回到家里,也不知道石頭場那邊怎么樣了,卻是張場主也跑來了。

  他石頭場里沒了人,來了,這回直奔楊燕燕家了,一進門,楊凌自還圍著嬸子轉呢,他就拿下來帽子,給鞠個躬,手里驢還沒丟。楊燕燕她娘不認得,看著一身綢緞,懷疑是不是女婿那邊的人,看向楊鳳。張場主卻自己說:“凌剛他娘吧。嬸子,我姓張,凌剛當年的小老弟,來看您來啦。”

  好吧。

  接進屋里。

  楊凌自還想說李虎把人弄走了,你以后咋辦,張場主卻是直接服軟,哭喪著臉說:“嬸子呀。掙錢都不容易。你能不能跟李虎說,別采石頭,從我那拉,工錢也別出太高。他一高,我也得跟著漲。另外知道他今天忙,等他回家,您跟他說一聲,就說他原先在的那石頭場老張想請他吃飯。”

  楊燕燕她娘爽快地答應說:“好。”

  送走場主張狗垣,楊凌自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楊鳳卻撲哧一聲笑了,說:“我咋記得接咱們的時候,他也在,昨晚你們喝酒,能去買王小七,沒與他說啥?”

  楊凌自憤怒地說:“他就是見風轉舵的主,沒什么出息。昨天他就沒敢吭一聲。”

  楊燕燕她娘說:“你們可說錯了。我幾十幾的人,眼不瞎,敢說一句,這張場主才是聰明人家,李虎把他給震啦,他靠啥賺錢,他靠采石,匠人的錢他又掙不上,現在他只求李虎不自己采石。”

  楊燕燕跑走了,想也不用想,去看招工去了。

  別說她,村里閑點兒的人都前后趕去。

  不知什么時候,楊燕燕家門口停了輛裝飾豪華的馬車。

  十幾個騎馬的人在一旁歇著,還有幾輛運禮的車和些下人在空地上。

  楊鳳以為他男人要到中午,卻沒想到來這么早,她沒防備,她娘更沒有。楊燕燕她娘也不免緊張,雖然恨這壞人,但是這排場,卻是把老人驚到,這還是在外鄉,十幾騎的豪客夾裹馬車,保鏢好幾十……縣里除了楊令公和陳寨的莊主,手里有小莊園子的幾個大地主都沒這么排場過。

  而且,她知道這個女婿快及上自己的年齡,你說這樣一個女婿,你尷尬不尷尬?這些年雖是積了很多氣,你咋劈臉罵他?

  楊凌自和楊鳳去接,楊燕燕她娘和她嫂卻呆在屋里不動腳。

  兩人雖然不免畏懼,卻討厭得要死,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搶走楊鳳,圈養起來,家人何曾不想砍砍他,剁碎掉。

  童世魁倒是沒有什么尷尬不尷尬的,他若是臉皮薄的人,他也不是他了,他膀大腰圓,六尺身高,丹鳳大眼,趴在臉上絡腮胡剃過,就剩短短的髭,只是很多都已經白了,踏腳進來,先自發出一聲蒼老的咳嗽。

  等人進到堂屋。

  他人還透著兇悍,嘴卻親熱:“岳母大人在上。小婿這廂有禮啦。”

  他自然不會去跪拜,只長揖一個。

  楊燕燕她娘說:“岳母當不起。我們家鳳兒,在你家是啥人?閨女只是一個妾,我當不了你岳母。”

  童世魁扭頭看看楊鳳,見楊鳳嘆氣,回過頭說:“小婿以前有錯。但會改。會改。鳳呢。馬上就不是妾了。缺啥我給她補回來,她生了個男娃,立了大功,讓我童家有后,不敢虧待,不敢虧待。”

  王凌自把李虎做的那把太師椅給他搬來,他便一欠屁股坐上了,又咳嗽一聲。

  說話還不覺得,這咳嗽聲卻是顯老,聽著這感覺跟該死了一樣的咳嗽,楊燕燕她娘心里怪難受的。

  童世魁說:“岳母大人。這一次來,一是看看您老,這么多年了,怕這怕那,沒敢來過,這一次上門,是專程看看您老。其實凌剛還是我的兄弟。不是為了有后,我搶誰也不搶他妹子,您說唻。鳳再漂亮,也不敢搶呀。那不是為了有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顧不了了呀,搶了,還害怕她跑了。都是我的不對,過去就過去了行不?以后我加倍補償她。”

  畢竟是縱橫多年的海魁。

  話是沒什么可挑剔的,苦衷倒著,錯認著,楊鳳現在孩子有了,你說咋辦?

  楊燕燕她娘頭疼,就想早點打發他走,說:“就這樣吧。家里也做不下飯,讓凌自帶你們去集上吃。”

  童世魁說:“岳母。還有一件事沒說呢。就是為我族表家的孩子給做個媒。”

  楊燕燕他娘冷冷地說:“燕燕定好了。”

  童世魁不容置疑地說:“退掉。”

  楊鳳忍不住喊道:“老爺。”

  童世魁一揚手,制止住說:“就跟我當年為了有后一樣,治那孩子的病呀,停不了手,你不愿意,人家不搶嗎?”

  楊燕燕她娘一抬頭,臉漲得通紅,問他:“你說啥?你給我再說一遍。”

  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么厚臉皮的人,說得若無其事。

  楊燕燕嫂嫂連忙拉住婆婆的手,楊凌自大概是怕嬸子最終會生自己的氣,連忙說:“童爺。真定好了。”

  童世魁一轉頭,就淡淡地說:“你別說話。”

  楊鳳有些緊張,兩手交疊在一起,抓得發青,她眼神盯著童世魁,充滿乞求。童世魁說:“我這個表兄不是親的。是親的,我頂著。他不是。也怪我的嘴不好,多說話了。岳母呀。你說現在咋辦?”

  他說:“我聽說定好了。定好的那小子不是沒爹沒娘嘛。退了他也不敢說啥。他敢不愿意,我把他沉……”

  楊鳳猛地打斷說:“老爺。你別亂說話。你把我娘氣著咋辦?”

  楊燕燕她娘卻不罷休,追問:“沉河里,沉海里?”她說:“窮人。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你出去,往西邊谷里看看,幾百人都在那呢。你去?你到那說一句,把他沉河里,沉海里?”她也是在呵唬人,趁著招工,嚇住這個海魁,免得他賴,他派人害李虎。

  童世魁笑笑,連忙說:“岳母。我是說你想反悔,他不干的話。我也不是不認理的人。凌自兄弟知道。凌剛兄弟其實也知道。”

  他又說:“岳母你說了,我不管,我就不管,鳳兒在呢,我聽您的。但是人家司徒家還會使勁的。他是在開石頭場是吧。人家司徒家的人跟縣里說好了,待會兒,縣尉帶著人來,把石頭場給他封掉。”

  他開脫說:“這和我沒一點兒關系。”

  楊燕燕她嫂感覺婆婆的手又冷又抖,心里也害怕,輕聲說:“縣里也不由他一個縣尉說了算吧。”

  楊燕燕她娘說:“要封封吧。封了咋跟四鄰交代,逼人造反呀。”

  她說:“這啥司徒老爺,這事都去干,我就看他官做多久,能不能長命百歲。俺家李虎年齡還小。一身文武藝,咋知這天就不會變過來?去封吧。你給我滾。”

  童世魁愣了一下。

  鄉下老大娘,本想著幾句嚇個半死,沒想到讓自己“滾”。他現出一點怒意,扭頭看了楊鳳一眼,還是忍住了,說:“我先不走。要不這樣,縣里來人了,我好幫著說說話,使點錢打點。”

  正說著,李虎回來了。

  自然是有人告訴他,他給回來的,因為是在招工,就方海和喊他的同村大娘一起跟著。

  看著外頭騎士保鏢并攏,帶著兇殘和惡意,笑道:“讓讓,就你們這點兒,還嚇不住我。比你們兇殘的人,我?兩三歲就見多了。”他還持了一個馬鞭,撥了撥離最近的一個人的腰刀,說:“你要不要拔出來?舞兩下,架我脖子上。你不敢,我告訴你,你這刀沒殺過人,就是殺人,也是兩眼一閉亂砍一氣。”

  因為老爺沒有直接說死。

  他們倒反過來被李虎鎮住,在心說:“走到哪這陣勢一擺,人都顫抖,這小子咋一點也不怕呢?這是老爺他丈母娘家,真在門口就打呀?”

  李虎要進去,方海一把拽住他,給他搖了搖頭,請求說:“我去喊人。”

  李虎輕聲湊去說:“喊啥人?你當你東家說假話呀。這種色厲內荏的玩意兒也能嚇住你東家?你東家打小見多了。”

  方海信。

  這些大漢看著怪兇惡,也許真殺過人,但沒那種百戰余生的殺氣,別說東家,自己也沒看在眼里,要知道在東夏,眼前的東家勇冠三軍之名已經傳遍了,只是人并不少,怕萬一傷著東家呢。

  東家身子是多么貴重?

  同村的大娘調頭就跑,她要去喊人。

  李虎昂首闊步穿過去,已經進到院里,方海連忙跟著,一只短刀跌落到手上,被他掩蓋在袖子中。

  李虎平淡地喊道:“大娘。我回來啦。”

  楊燕燕他娘卻是心里在埋怨:“這孩子怎么不知道跑呢?怪不得昨晚上燕燕說他一句,打不過知道跑。他不知道跑。”

  李虎快走到門口,還自顧問道:“咱們家門口怎么來了一群狗腿子呀。二姐家的呀?”

  聲音再清晰不過。

  童世魁突然有一種暴躁。

  他喝道:“童云。攔他。正說事兒呢。”

  只有一個人被他帶進來了,就是在門口立著的那個,扎著小辮,邊上髡著頭,高過六尺,兩眼透著一股野獸的光芒。

  李虎卻一見那童云就有種親切感。

  因為雖然衣著已改,但李虎認得,這分明是一位高顯人。

  童云弓著脊背攔上來,像一頭巨大的猛虎,釘在李虎面前。方海立刻感覺出一絲危險,連忙往李虎前頭插。

  李虎卻說了一句話,他沒聽懂,那童云眼神中的兇狠卻一下散去。

  李虎按了一下胸口,展開雙臂,童云猶豫地回頭看一眼,似乎有點不由自主,他最終沒有來相擁,卻給童世魁說:“老爺。您讓他進去說話吧。”

  童世魁猛地抬頭,像是愣在那兒。

  別人不知道,楊鳳知道,這個童云從來對童世魁說一不二,說讓殺人,只一句,從未說過第二句。

  甚至他也很少開口說話。

  但是今天,怕是童云第一次違背童世魁的意愿,竟張口請求,說讓李虎進屋,這還只是讓他阻攔,如果讓他去殺李虎呢。

  童世魁不知怎么的,腦袋就向外轉去,一個可怕的字眼涌現,那就是“反噬”。

  李虎卻淡淡地說:“這就是我第二個家,無人能擋我。”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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