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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節 全城通緝

  接李多財回來,楊燕燕和李虎也沒單獨呆過,眼看要走回楊村,燕燕多了句嘴,說你這叔叔該多有錢,見面都拿金送人……在燕燕心里,金貴重,而在李虎看來,你這不是侮辱人嗎?燕燕這一提,李虎想起來了。他二話不說,又拉燕燕回去,燕燕跟著他一小跑,不停問著:“你忘啥了。你忘啥了。”回到箭里,李多財還沒來得及回院呢,他在外頭小場面上和箭上的人說幾句話,當是認識,見李虎徑直奔來跟前,大老遠笑著說:“阿虎。那大氅、貂裘你沒拿……”

  還沒說完,李虎帶著楊燕燕到跟前,他站在那兒盯著李多財,說:“阿叔。差點忘了,你有錢對吧?”

  李多財想也沒想就說:“就知道你缺錢!”

  李虎一伸手,面無表情地說:“拿來。”

  李多財立刻就在身上掏。

  楊燕燕大吃一驚,他這叔是失散的呀,怎么見面就要錢呢。

  她扒著李虎的手喊道:“李虎,你咋這樣呢?”

  李虎把她圈自己一只胳膊彎里,另一只手仍伸著,李多財掏了一沓銀票,還想分出來,李虎一把抓走了,又要求說:“金。”

  楊燕燕都快哭了。

  這啥人呀,回來擠他叔的錢。幾個東夏人看著,也還想說兩句,給走到跟前。他們一說話,說李虎的不是,李多財急了:“侄伸手跟他叔要錢,那是天經地義,不干你們的事兒,別瞎摻合。”

  李多財又掏些金錠。

  李虎二話不說,袖伸給他,李多財就往他袖里丟。

  李多財拍拍身上,表示已經沒了。

  李虎問他:“這就沒有啦?”

  李多財實誠地說:“身上沒有了,別的地方還有。你要還要,我生意上入的還有一些錢,再給你找來。”

  李虎說:“我不是要你錢,我是怕你拿著錢,你到處招搖,我給你收著,我要是缺錢,我先用。就這你還要給石場做飯?你金疙瘩一大堆,去做飯?”

  李多財笑笑。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勺。幾個東夏人實在看不下去,楊燕燕更是看不下去,想插句話,但一說話,李多財自個先不愿意,他們也就無奈。楊燕燕掐著李虎的腰肉,牙牙出氣,表達自己的不滿。

  李虎錢一圈,手掛在楊燕燕腰上,不顧楊燕燕敲打,把她給挾起來,掉頭就走,扔話說:“放心吧。大氅、裘、帽,需要了我也會去穿的,現在你別想,鄉下村里跑來跑去,你自己說我穿上像啥。”

  他和楊燕燕的身影漸漸遠去。

  人走了,李多財見幾個箭上的人同情地看著自己,反倒夸獎說:“看到了吧,我們家阿虎身上都是虎威,這脾氣跟他阿爸一模一樣,像,干大事的料。”

  回到楊燕燕家,燕燕她娘還以為他會呆在他叔叔身邊,還沒問,楊燕燕就開始告狀,說:“娘呀。他把他叔的錢全要走了,說要給他叔收著,想用了就用,你說他多惡,快跟那童世魁一樣啦。”

  怪不得,燕燕回來就氣呼呼的。

  楊燕燕她娘不敢相信地問李虎:“真的呀?”

  “嗯。”李虎點了點頭,說,“是真的。他拿著錢招搖,見了燕燕,見了俺大爺,金疙瘩就掏出來塞。我聽燕燕在講,覺著他不是一般招搖,有點錢,就砸得人生疼。我給他要下來,放著。大娘。你也覺得我做得不對?他說他舊大氅啥的穿不上,我去看了,那全是新的,按我身量裁的,他還非讓我立刻就穿,你說在咱這兒,我穿那一出是干啥?能去石場嗎?出去人家不笑嗎?”

  楊燕燕她娘聽李虎講完,反而站到李虎這邊,說:“是呀。有錢也不能招搖呀,幾十好幾的人了,咋就不知道呢?可是李虎,你叔找到你不容易,你們之前也沒見過,人家會知道你是為他好?你這一弄,你傷人家的心呀。”

  燕燕大叫:“那也是個傻老頭,還高興得要死,人家一搭話,一想說李虎你不對,他就不讓人家說,他還跟人家紅臉。”

  楊燕燕她娘也斷不清了。

  她想了一下說:“你想收著就收著吧,也要給他留點。你沒看他也四五十歲,那小老婆俊的,他總得哄他小老婆,歲數差那么大,他沒錢,人家說不定還跑呢。”

  李虎“恩”了一聲,又說:“別管他,他藏的還有錢,他再人前顯擺,見一次我擠他一次,我讓他還敢招搖?”

  李虎把一堆錢往楊燕燕她娘面前一放,說:“大娘。你看看總共有多少,給放著。過兩天去保郡我帶上一些,問個鋪面,好往郡上走石。上次我和狗栗去,認識個書店的伙計,本來說要跟我干,我想著鴛鴦不肯賬房,讓他做賬房呢,結果現在有賬房了,就讓他在那邊給我看鋪。”他又說:“我再從咱家派人過去,跟他搭伙,一個管錢,一個管賬……讓楊揣去行不行?”

  楊燕燕忘記再生氣,質疑說:“為啥一個管錢,一個管賬,你得發兩個人的錢呀。”

  李虎回過頭,湊在她臉上,為她沖自己發半天火,以牙還牙,嘲諷說:“這叫制衡,要你去做生意,錢能全進人家口袋。”

  楊燕燕把棉花團一樣的拳腳用到他身上,忽然一想,說:“娘。俺哥都沒賬房呢。李虎一下好幾個了,也給他找一個吧。”她一說,楊燕燕她娘嘆氣,跟著講:“你哥那性格,哪有李虎的精明,他不防人,看誰好就信誰,前頭伙計跑,他不讓咱知道,還不讓凌自說,他把人家給找回去,錢已經沒了,聽人家說家里借貸,還不起給用上了,他打了人家二十鞭,說啥,說我打你,不是因為你用了錢打你,而是因為你信不過我,家里有事不與我說。你說說吧,凌自都弄上錢了,可他呢,這么多年,年年拼命,年年也就那樣,到現在,船錢也不見收回來。”

  李虎耳朵一豎,忍不住說:“我哥人是這樣的呀。”她娘笑道:“那還有假。凌自是摳,他是窮大方……年年說改,人一出去,就又忘了。他改不了,家里為啥窮?剛掙上錢,那年出海,船差點沉,為了能回來,舍貨,回來之后,就賠呀,賠完,伙計們要過年,也知道,都說哥你別忙著給錢,你難,不吭聲,回來家里東西折折,又借錢,跑去給人家分,這兩年,借的錢才還完。今年年頭好,帶不回來錢,咱不讓他進家怎么樣?”

  李虎好生敬佩,忍不住說:“我哥竟是這樣的好漢呀。”

  燕燕她娘說:“出海都是在賭命呀。船爛幾次,幾次差點兒回不來,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翻身。”

  她又說:“不過呢。出海。凌自被劫過,他沒有,從來沒有,倒有海匪被他打退……”

  李虎忍不住說:“童世魁不是說那片海是他的?”

  燕燕她娘說:“聽他吹牛,那海多大?他的?他不是皇帝,他咋弄得住?他就是股海匪的頭,跟官府勾結上,最大,自己還跑海,現在上岸,安定下來,搖身一變,成了大財主。你知道童世魁咋跟你哥認識的,他知道你哥的名聲,一心想拉你哥入伙給認識的,他想的是啥,他在岸上銷贓,你哥去海里作匪,搶你二姐,也是想脅迫你哥一起干。就這次你二姐回來,他還是不忘,說讓你哥幫他,他靠不住人,啥幫他?就是他在岸上唱紅臉,你哥在海里給他奪海貨。”

  李虎苦笑。

  坐下來,燕燕她娘說:“我的兒我知道,他要愿意作匪,他早成大匪了,這些年咬著牙,就是他爹那脾氣,餓死不使壞,也就童世魁以為能拉他入伙。”

  燕燕捧著臉頰,嘿嘿傻笑,蹲下來說:“就是喜歡聽俺娘,俺嫂講俺哥打海盜。”

  李虎也好奇。

  東夏雖然有海軍,但其實主戰一方,還是陸軍,李虎去看過船,卻不知道海上怎么打仗的,也央求讓講。

  燕燕他娘就說:“你哥回來說過,那海匪沒啥招,除官兵和大官大戶人家冒充的海匪,船上裝有石砲,其它海匪上來再多船,你都不用怕,堅持不讓他登船,出了海,官兵你也不能讓他登船。他也只能靠放火箭,給你撞,伙計們只要一心給他們戰下去,你頂住也容易,他把你打沉,他什么都沒有,打不沉,說不定他還被你弄沉。你哥呢舍得往船上投錢,他的船硬,帆多,買過羅盤,請的有舵手,跑得快,撞能撞贏,伙計們也精通水性,海匪根本就斗不過他。”

  李虎說:“那海匪都是怎么劫船?”

  燕燕他娘說:“海匪劫道,多數靠內鬼,伙計里頭有人通匪,海匪呢,也多數是海邊的人,早先不做匪的時候,有些你哥還認識,有過交情,加上他的伙計們鐵,敢拼命,人就闖出名聲,幾乎沒被打劫過,這一出海,只要掛上旗號,海匪就說:楊凌剛的船不好惹,咱別白費力氣。凌自這兩年,那可都是掛著他的旗號出海。”

  李鴛鴦回來了,在外頭喊大娘。

  李虎“噌”地就站了起來。

  他一想李鴛鴦那么巧,大街上給自己撿來,就前后貫通了……隨后,他就又坐下來了,揭破?要是揭破,要么趕李鴛鴦走,要么他肆無忌憚,想方設法不干石場的活。李虎冷笑一下,心說:“那就讓你冒充下去吧。”

  李鴛鴦進來,凍得抓耳撓腮的,卻是又給帶了個人來。

  李虎想也不想就問:“你又撿回來個呀。”

  李鴛鴦不知道李虎已經識破,厚著臉皮說:“是呀。這回撿回來的,是玉匠……怎么樣?”

  李虎抬頭看看,這回是個四十多歲的人。

  玉匠?

  李虎猛然就問:“白山黑水繞,碧血書丹青。你會不會?”

  李鴛鴦知道壞了。

  這是在試匠人出身的。

  提醒已經來不及,匠人說:“會。這哪能不會?”

  李虎不懂聲色,要求說:“鴛鴦,去吧,安排石場去吧。我叔來啦。回頭呀,你看看你認識不認識。你也去安排。安排他管做飯。”

  安排著李鴛鴦,他在心底說:“阿爸他做夢也想不到,我到了這兒之后,這兒都成了暗魂的黑窩點了。”

  李鴛鴦還不走,急于與他說話。

  他就說:“你就直接說好了。燕燕、咱嫂嫂和咱大娘不是外人。”

  李鴛鴦就說:“確實有軍隊分駐各地的說法,陳縣尉那邊已經去找縣令大人。他說要把東家的推斷告訴縣令大人,看縣令大人怎么安排。”他猶豫了一下,說:“陳縣尉呀,給我說了個事情,本來是托我找豐箭長的,我跟他又說不上話,還是東家去說吧。”說到這兒,他從屁股后面拿出來幾管紙,都扁了,還沾著霜水,他拿下來,在李虎面前撐開,告訴說:“這是官府通緝的幾個要犯。”

  李虎故意問:“通緝要犯,你給我看干啥?”

  燕燕好奇,拔開了,一看,“啊”一聲說:“這看起來都不像匪呀。”

  李鴛鴦就說:“不是匪。一個叫田云。一個叫馮山虢。他們不見了。官府怕東夏人窩藏,準備調集人手,到東夏人的居住地查。這不是咱跟陳大人關系好嗎?他就說了。看在東家的面上,他讓給豐箭長通氣。”

  李虎的臉色一下陰晴不定。

  這兩個人,朝廷的人呀,怎么能不見了呢?

  李鴛鴦又說:“東家。我知道這礙不著咱們的事兒。我還知道一些,就不說了。”

  李虎心里冷笑,故意讓自己問唄,就說:“說。”

  李鴛鴦說:“官府懷疑他們要出境,結伴跑回東夏,說了,拿著活的,賞一千兩黃金,賜員外官身,要是拿著死的,給白銀兩。”

  燕燕她娘也接過去看看,說:“這年輕的,看起來就像個后生呀,怪俊的,這年紀老一點兒的,也像個讀書人。到底犯的啥罪?要跑?這賞錢大了吧,殺人的匪,不過是賞個幾千貫而已。”

  李虎輕輕地問:“他們往東夏跑?這怎么可能呢?東夏人恨他們入骨,還藏匿他們?”

  李鴛鴦看了燕燕她娘一眼,怕多說啥,不合適,猶豫一下,說:“東家。不瞞您說。我雖然是個落拓的書生。也知道,東夏王是這天底下最英明的君王,不世出的英雄豪杰,這兩人跑,那還不是良臣擇主而事?”

  李虎沒有說話,站起來往外走,李鴛鴦連忙跟上,到了外頭,李虎湊李鴛鴦耳邊說:“馮山虢家眷呢?”

  李鴛鴦哂笑說:“東家問遠了吧?”

  接著,他見李虎就等著,只好說:“家眷呀?妻餓死了,孩跟他跑了……”

  李虎驚詫道:“餓死?”

  李鴛鴦嘆氣說:“是呀。他堅持不做官。前一段物價飛漲,他裝瘋,家里哪有吃的?這不,妻就餓死了。”

  李虎問:“他為什么堅持不做官?寧愿妻餓死?”

  李鴛鴦不敢回答了,苦笑說:“我不知道呀。”

  李虎問:“他能去哪?”

  李鴛鴦又苦笑:“這個真不知道。”

  李虎相信是真不知道……

  他想了一下說:“我叔來了,失散的,對。你咋這兒眼神?你去給豐箭長說的時候,順道去看看。”他壓低聲音說:“告訴他們,官府一千兩黃金要活的,那就去保,真要見了,保住,保住了,無論此二人是否有罪,讓能給他們定罪的人定罪,知道嗎?”

  李鴛鴦說:“東家,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的,云山霧罩的,就這樣說給豐箭長?那不是跟官府對著干嗎?”

  李虎“哦”了一聲,也不理他,就又進屋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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