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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七節 結拜兄弟

  李鴛鴦走后,李虎仍按照計劃與人合計籌糧買糧的事兒。現在郡里在用工,又雇人往大運河上作輸運,這邊石場工人又多,加上組建武裝,不能明擺著靠總使館解決,糧食仍是頭等大事。到了晚上,去了楊燕燕家新蓋的四合院吃飯,里頭已經有客人等著了,縣尉陳武不知怎么來到,笑吟吟地坐在楊母的一旁,聽她說話,一個遠親門上來的女丫站在楊燕燕她娘后面給捏肩膀。

  陳武在楊燕燕她娘跟前還自在,李虎一來卻不自在了,連忙站了起來。

  也是,這李虎自打來了白河,終干些驚天動地的事兒,現在從一個被撿回家的窮小子變成大財主,養了幾千號人,而一旦出門,十幾騎圍前裹后,煙塵高揚,又聽說在郡里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像陳武這樣的,一靠近,就覺得他身上圍裹著一股煞氣,別說平聲靜氣說話,頭都不敢抬起來。

  李虎倒是客氣,按按他的肩膀,讓他繼續坐下……楊母也看出來了,這陳武畏懼李虎,畏懼到都不敢看,提醒說:“你是個哥。你坐。你坐。有啥事,你坐著給他講。”

  陳武抗拒不了,坐下了,還不等李虎坐,就說:“楊武威被捕走了。”

  李虎反問:“被捕走了?他們家就沒有夠得著的人?不對呀。這都過多久了,那勾結土匪還沒坐實,官府也沒怎么著他們。”

  陳武說:“這回是抓了。還不是縣里抓的。我倒是知道怎么回事,縣里也來了公文,要索丁捕盜清匪。”

  李虎重復說:“索丁捕盜清匪?”

  楊母忍不住插言:“剛才還在講呢。這到處都要勞役,人亂躲,官府不讓到處找?賦稅也重,莊稼荒一片一片的,匪又起來了。”

  陳武感嘆說:“是呀。我覺得其它地方也都一樣,朝廷上也清楚,不然不會來個索丁捕盜清匪。說明太嚴重了,到處都是。”他話說回來,又講:“正是因為這個捕盜清匪厲害,上頭把他拿了,一起拿的還有十好幾個。公子與他們家有仇隙,他不是收買土匪?半路上截殺過您,我來報個喜。”

  楊母見他說話彎繞得大,替他說:“報喜是一,楊家想撈人,手里缺錢,托縣里的熟人賣地,陳縣尉想買一些,手里差點錢,又知道你也想買地,想著你借他幾個,他替你出面,把楊家的地買上。”

  李虎笑道:“他們賣地?與我成仇,我還買不得?”

  楊母說:“都說是你在郡上使的勁,宗族上都亂了,這不是前兩天有人跑咱家,說免了楊武威的族長,他們和楊武威沒關系?”她輕笑說:“和楊武威沒關系,跑來和我一個老太太說,阿虎呀,這是被你嚇著了。人家還要咱村一個名分,讓咱歸宗呢。我說我家老爺子在世說了,俺和你們不一支。人家回去,連族譜都找了出來,乖乖,硬是在上頭找著了,還真是一族人呢。”

  陳縣尉在一旁說:“哪能不是一宗,咱易縣楊、折兩姓都一個祖宗,這誰不知道?”

  楊燕燕她娘說:“阿虎。你自己看缺不缺地吧。我是覺得人撈出來,他一看地都在你手里,那仇更深。”

  李虎點了點頭。

  老太太畢竟是幾十幾歲的人了,這點倒清楚,也是在提醒李虎,你給錢買了地,給仇人喘息之機,他出來,他還尋仇。

  但李虎缺地,而且缺糧,就說:“要買連糧一起買,我眼下缺糧,明天就派個賬房去你那兒和你合計。”

  陳武走了,楊氏輕聲給李虎說:“你哥還在外頭呢。喊他回來吧,讓他把他的破船扔了,給你幫忙……這再弄上千畝地,得有人,你身邊的人是多,可你哥。還是讓他回來吧。今年就沒怎么出海,難道守那船守一輩子嗎?”

  李虎連忙說:“我知道。”

  他想了一下,給楊氏說:“大娘你放心。他要是不舍得船,我讓人給他架滾木,一路推回來,看他回來不回來。”

  楊氏笑得合不攏,說:“咦。你逗大娘呢。”

  李虎嚴肅地說:“是真的。”

  真逗假逗都不是事兒。

  吃完晚飯,與楊燕燕膩了一會兒,楊燕燕又一陣鄰村提親呢,有李虎在,童世魁都鎩羽,和他那親戚都不敢說啥,方圓幾十里,有敢提親的嗎?李虎知道這是催他提親,心里不由犯躑躅。

  借著月光去石場,在石場的沙坑中與圖里牛切磋一下拳腳,他忍不住說:“阿哥。怎么辦?燕燕催我提親呢。”

  圖里牛怎么知道咋辦?

  他征詢說:“還是給家里說一聲吧?”

  李虎說:“說是要說的。明天跟我一起去咱易縣的學堂去看看,把燕燕攆去讀書,她不一天到晚閑著,就事少一些。建了之后,也還沒去看過,聽說不光咱東夏,易縣也有少年男女在里頭讀書。”

  旁邊站著的方海嚷道:“聽楊立說,都是沖著你去的。你讓石工送孩子去讀書,便有人讓去讀,讀給你看,你當他們真心讓讀呀?”

  李虎停住動作,站定,扭頭看了方海一眼,問他:“讀給我看?”

  方海說:“是呀。讓去讀書了,來了在場里,就給場里說,俺娃去讀書了。你說一句就知道了,第二天還去說,然后問,東家知道了嗎?”

  李虎懵了。

  他只有無奈的份兒,半晌,他笑著說:“這樣也行,再說,你們就回答,說東家知道了,另外,孩子去讀書的,按我父親的辦法,給補貼,多多少少是個意思,就是讓他們都能送孩子去。”

  圖里牛不快地說:“那是咱東夏的學。他們上不上,操那個心干啥?”

  李虎反駁說:“這個你不懂。學堂里是我們東夏的先生,教的是我們東夏的學業,孩子們學了東夏的學問,就會有東夏人的想法,推崇我們東夏,更會與東夏人交好。”他回過身,往方海那邊走去,接過方海遞來的布巾,擦拭著汗水,再轉過頭,要求說:“好好想一想道統的力量。”

  擦完汗,他要求說:“燕燕的事,你先往家寫信,就讓家里覺得是我不知道,你偷著寫的,看看他們是什么意思。”

  圖里牛皺了下眉頭。他已經知道李虎的意思了,自己若是真偷著寫,寫一些實話,哪怕帶點偏見都行,反正家里也不拿出來讓李虎知道,而李虎看著自己寫,那你還不得往編造?楊燕燕起碼也得貌美如花,賢良淑德呀,不然你能過他這一關嗎,可要是自己寫的不負責任,將來家里找自己算賬怎么辦呢?想明白這點兒,他連忙說:“不著急。不著急。還是讓她進學吧,讓她先去學堂瞎混,占住時間。我想想,人笨,想好咋寫,然后再寫,阿虎,你放心,我一定寫。”

  他每天都在與李虎在一起,自是知道李虎和楊燕燕之間的關系,低聲嘀咕:“嘴沒親過,胸沒摸過……人家說成親,你就成親,你懂不懂男女之間的事兒呀。”

  李虎問他:“你說啥?”

  方海撲哧一笑,替他回答說:“跟道林和尚學了幾句佛經,念誦呢。”

  圖里牛給了個知我者方海的眼神。

  李虎還要讀書,圖里牛就不打攪他了,給他安排上崗哨,自己找幾個東夏人玩棋去了。

  到了半夜,李鴛鴦竟給摸回來了。

  圖里牛被人叫起來,嚇了一大跳,李鴛鴦這風風火火的,你不往出事上猜都不行。

  確實出事了,郡里抓十幾個人,說是匪首,上午按在鬧市給斬了立決,下午李鴛鴦去到,衙門上轉一圈,發現許多財主都不幸免,都被叫在那兒,他們都被扣下問匪事兒。到了晚上,石敬孫到了,李鴛鴦上去自報家門,石敬孫這就說:“朝廷要索丁捕盜清匪,你們這些財主家用工佃戶,保不準里頭就有。所以就都喊來了,人扣在這兒盤查,明天天一亮,郡兵就帶著他們直奔過去,清查戶籍。”

  清查戶籍沒有一個能過去的。

  誰家佃戶一個不差都有籍?

  他們給官府交各種稅,再出丁出盡男勞力,回頭還要向東家交租,他們都不吃不喝,家里孩子都鐵打的能下地耕田嗎?因為上午殺了十好幾個,人都恐慌,在設法往家里遞消息,讓準備錢財消災。

  李鴛鴦也是心驚肉跳。

  石場也一樣,不是人人都有籍呀。

  這抓丁盤查,很多人家為了逃丁,都把人給送來石場,李鴛鴦是心知肚明的。按說他一個東夏暗魂,也曾經歷過刀光劍影,應該鎮定自若才對,但這靖康的官府,給他的感覺太過恐怖了,你說把他扣在那兒,第二天兵押著他回石場,一盤查,盤查到沒有籍的怎么辦?說是逃丁,說是匪徒怎么辦?

  更何況石場背后的山里,確實就有“匪”。

  他就向石敬孫請教。

  石敬孫就說:“既然你是李虎家的,我讓你走,你趕緊回去,讓李虎自己來找我。這些天,天上要刮啥風,連我都摸不準。”

  因為官府中有暗藏著仇家,這個事情弄不好是要跟官府干上的,被迫提前起兵,李鴛鴦也沒讓別人回來,自己連夜摸了回來。

  他這么一說,圖里牛也嚇了一跳,罵道:“這啥官府?你說這一出是干啥?”

  誰知道是干啥?

  李鴛鴦判斷說:“主要是拿大戶開刀,要錢吧。真正的大戶,他們也惹不起,我問了,陳寨就沒事,他們就是找些鄉下的財主唄。只是咱們情況特殊,私藏的還有軍械,我就跑回來,趕緊辦妥,然后再送錢。”

  把李虎叫起來。

  李虎一聽,就問李鴛鴦:“你沒去問問劉昌?”

  李鴛鴦說:“他去州城走親戚了。好像他們族里,也有人被扣,我還上門去問啥,趕緊回來把軍械藏起來再說呀。再說,地方上嘴不嚴實,都說咱在山里練兵,難不成猝不提防,起兵不成?”

  李虎想了一下說:“說來說去。郡兵只聽石敬孫一個人的,他還不是想讓我欠他的。你先住下,天亮之后,就說我在家里等著他。”

  李鴛鴦反問:“不主動去找他?”

  李虎冷笑說:“他和我結拜,明明什么都知道,要想放水就放水了,還來這一手,我就是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圖里牛也連忙說:“那萬一,他也……”

  石敬孫有過當著郡守的面殺手下軍官的事跡,原因就是他不容別人染指軍營,什么萬一李虎都不信。

  李虎慢吞吞地說:“我猜他在私下盯著我,知道我募集人手,私下練兵的事兒,不是說苗保田的人找事兒?苗保田現在都不敢惹我,他手底下的人來蹦噠?你們都被障了眼,說不定那是他的手腳,他讓我去,就是想當面將我一回,看看我的反應。這個人是個梟雄。他一直在摸咱們的底。”

  見幾人將信將疑。

  李虎又說:“我問過劉昌,他沒有背景,大頭兵一個,起于行伍,除了一票兄弟,就是心黑手辣。他也沒錢,軍費不足,在到處坑蒙拐騙,一直以來,也都在找靠山。苗保田到了郡城,他從來不敢正面起沖突,依我看,他是畏懼田啟民,這回來這一手,非是要敲詐到我頭上不可。”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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