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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依為命

  一室一廳,沒有廁所,臥室狹暗,又沉又悶,簡直像個盒子。

  這就是家。

  木床挨著一臺破舊的縫紉機,兩塊裁切工整的皮料疊著,做工非常精細,鶯兒有點裁縫手藝。一個長方體的破舊儀器擺在旁邊,大概是收音機,不過已經壞掉了。

  沐云的大腦里浮現出一個畫面。

  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兒,孤苦伶仃,又饑又冷,坐在昏暗狹小的房間里干著活,從早到晚一刻不停,唯一的消遣工具就是舊收音機。

  現在收音機也壞掉了!

  沐云覺得有一點心酸。

  收音機是純手工制作,零件粗糙,構造奇特,亂七八糟的線路,天線上刻滿復雜的符號,根據殘破記憶,這是一種某符文。

  “符文?”

  沐云一直很虛弱,驟然又頭疼欲裂,一陣天旋地轉,跪倒在床邊,干嘔起來。

  許久,略有好轉一些。

  記憶恢復更多了。

  其中有一部分身體里的記憶,不過絕大多數模糊不清。

  大陸術士的等級劃分為:術士學徒,術者,術師,大術師,地術師、天術師、靈術師,圣術師,仙術師,神術師,總共10個境界。

  曾經的沐云是一位神術師。

  法力通天,震古爍今。

  現在的沐云,只是一個學徒,滿大街都是,不值錢的。

  雖然十分虛弱,大腦暈暈沉沉,記憶蘇醒過程中,常常產生劇痛和暈眩感。

  簡陋木門被推開,鶯兒在風雪的簇擁下回來了,頭發和大棉衣上落滿雪花,凍得瑟瑟發抖。她忙將門關上,拍了拍衣服,解下圍巾掛回墻上,大聲喊道:“我回來了。”

  “有兩個饅頭,還熱著呢。”鶯兒又取出一個用黃紙裹著的渾圓物體,小心翼翼的剝開黃紙,一枚指甲蓋大的黑色藥丸出現在手里,“這是七草丹。”

  七草丹用七種常見的藥草煉制而成,具有恢復氣血,恢復體力的功效,價格非常便宜才15銅幣。因為能恢復體力,還攜帶方便,不容易變質,不少獵人、冒險者把它當成干糧攜帶。

  鶯兒為讓沐云盡快康復,花掉家中僅有的錢去買一枚七草丹。

  沐云皺起眉。

  這樣狗屎不如的東西,也能拿出來賣?

  這個時代的煉丹技術有多落后!

  沐云還是說了聲:“謝謝。”

  鶯兒目光溫柔如水,少爺真的變了。

  沐云太餓,一個饅頭三兩下就吞進肚子里,鶯兒見他狼吞虎咽,露出滿足微笑,偷偷咽一把口水,坐到縫紉機前開始工作。

  沐云意猶未盡想吃掉第二個滿頭,突然想到什么,就問鶯兒:“你吃過了嗎?”

  “鶯兒不餓。”

  沐云二話不說,饅頭交給她。

  鶯兒非常感動,立刻轉過頭,擦著眼睛:“不用,鎮長家有幾條雪狼犬吃剩的肉骨頭。天一亮,我就去撿骨頭回來燉湯吃了!”

  沐云聞言聲音顫抖:“你吃狗剩下的……食物?”

  鶯兒撓著頭,嬌憨笑著說道:“雪狼犬是1級魔獸,才不是狗呢!它足有幾十公斤重,長得又大又兇狠,只吃鮮肉好肉,余下肉骨頭燉湯很好喝,有時去晚了,還搶不著呢!”

  “不準再去撿骨頭吃了,知道嗎?”沐云覺得又羞又愧疚,簡直無地自容,強行把饅頭塞到女孩手里,突然發現什么,“啊,你受傷了!是誰打的?”

  鶯兒潔白手臂有隱隱幾條血痕,沐云趕緊拉開衣袖,玉藕小臂上十幾條新舊傷口,大塊大塊淤痕,凄慘無比,這是受到過何等虐打啊!

  沐云胸腔里升起一團怒火!

  一個可愛可憐又堅強的善良女孩,誰能狠下心,這么毒打她?

  沐云氣得直哆嗦:“究竟是誰打的!”

  鶯兒把袖子拉起來,支支吾吾說道:“賭場的壞人闖進來砸東西,鶯兒過去阻攔,他們就用木棍打我。”說到這里,她哽咽起來,“不但打了鶯兒,還把家里的錢和糧食搶走了。”

  沐云牙齒都快咬碎了。

  簡直是奇恥大辱!

  幾個大漢用棍子圍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

  他們怎么下得去手!

  鶯兒見沐云臉色不好,慌忙勸說:“賭場勢力很大,我們斗不過,算了,鶯兒不要緊的。”

  “別說了,此仇不報,我還是男人嗎?”沐云忽然想起什么,拉著鶯兒說,“不對,你的傷有新有舊,其他傷是怎么來的,是不是還有人再欺負你?”

  鶯兒有些不知所措,聲細如蚊,“算了……”

  “快告訴我!”

  “那一些是……是您打的。”鶯兒兩眼含淚,滿臉委屈:“不過都怪鶯兒沒能按時完成工作,所以少爺才打我,有一些是少爺賭輸錢,喝醉以后心情不好打的,所以不能怪少爺的。”

  沐云徹底呆住。

  滿腔怒氣化為愧疚!

  無邊的愧疚!

  這個女孩到底過著怎樣的日子!

  沐云握緊的拳頭,突然松開,突然“啪”的抽自己一記響亮耳光,臉都抽得紅腫了。

  “啊,少爺!”鶯兒驚叫著抱住他,“這是干什么!”

  沐云把冷饅頭塞到鶯兒手中:“這個饅頭,我要是在再碰一下就是王八蛋!快吃!”

  “是……”

  鶯兒捧著饅頭,一邊流著淚一邊啃著,饅頭從外面帶回來,現在早就干硬,混著咸咸淚水,讓人難以下咽。可在她的心中,世界上再美味的山珍海味,那也比不上冷饅頭的十分之一。

  沐云被天降之石打中假死過去,鶯兒就滴水未進,饑寒交迫,幾乎崩潰,她真的太餓了,所以吃得特別快,結果被噎著咳嗽起來。

  沐云端來一碗水。

  鶯兒被喂了半碗水,手捧著半個饅頭,嘴角都是饅頭屑,紫色的美麗眼眸呆呆的看著沐云。

  “你怎么了?”

  “您忽然對我這么好,鶯兒有點不習慣,在做夢一樣。”

  沐云心中難過,卻又哭笑不得:“那么要不要變回來,讓你先適應一下?”

  “不,不要!”

  鶯兒像個孩子一樣又抱住沐云,滿臉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這兩天來受的苦有算什么?

  少爺醒來,不但不打罵自己,還變得溫柔體貼起來,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您先歇著,鶯兒縫好皮能賺幾個銅幣,再買些食物回來。”鶯兒完饅頭,一刻不停坐在縫紉機上忙碌起來,“我們已經沒錢了,少爺欠著賭場10個銀幣。如果靈田還在就好了,即使租給鎮里的藥農,按照現在的租金,每畝月租有兩千銅幣呢。可惜被沐家人收走了。”

  “我欠賭場10個銀幣?也就是10000銅幣?”

  鶯兒感覺到巨大壓力,“如果到時間還不上就麻煩了,只能想辦法借錢湊錢了,少爺……您不要再賭錢了好不好?”鶯兒鼓起勇氣才說出最后一句話,換成以前的少爺,話不定又大發雷霆了。

  沐云又一次羞愧的無地自容,“不賭,再也不賭了!”

  10萬銅幣是筆巨款。

  光是利息,足以把鶯兒壓垮了!

  沐云本來有兩畝一級靈田,每畝價格就高達幾十萬。只是沐家以沐云死亡為理由,修改靈田的契約。法律上自動生效,想到沐三叔為人,恐怕要不回來了。

  沐家人三五年沒有走動過,結果一出事就全冒出來,急著搶房搶田、差點把鶯兒逼死!

  這種族人,還不如不要!

  沐云非常氣憤。

  卻又無可奈何。

  沐三叔連夜逃走,田肯定是要不回來了。

  鶯兒專心致志的工作,嘴里一邊說著:“這些毛皮是裁縫店的王阿姨給的,每份給1個銅幣,這點錢太少了。鶯兒明天再找一份工作,家里能賣的東西賣了一些去,再到處借借,省吃儉用一點,爭取還掉債務。”

  大男人風流快活欠下賭債,怎么能讓一個女孩背負呢?

  沐云握住鶯兒凍裂的小手說:“今后賺錢養家就別管了,全交給我,這本來就是男人該做得事情。”

  鶯兒被溫暖寬厚的大手握著,心理暖烘烘,搖搖頭,“鶯兒是下人,本來就應該干活。您的身體沒恢復,還是早點休息吧。”

  沐云躺在床上,鶯兒給他蓋上一層厚厚杯子,往炕內添幾把柴火,寒意略被驅走一些,還是很冷,讓人直哆嗦。

  頭又開始疼了!

  好像要裂開!

  這樣根本無法入睡!

  鶯兒在昏暗油燈里工作一陣子,完成一塊皮子的縫補。她回頭看一眼沐云,以為他睡著了,從墻角拿出一只小布袋子出門去了。

  大半夜,鶯兒去哪里?

  沐云艱難起床,頭暈目眩,全身無力,十分虛弱,扶著墻才能走,走在門口,想看看究竟。

  外面寒冷,冰天雪地,北風呼嘯,還飄著鵝毛雪。

  鶯兒踏過雪地,跑到隔壁家家門,一個中年婦女開門走出來,兩人似乎在說什么話。外面漆黑一片,從風雪聲中隱約聽清楚一兩句話。

  “啥?那家伙還沒死!又借吃的,我沒聽錯吧!這都是第幾次了?沒有,即使有也不會借給那個混賬,你走吧!”

  中年婦女直接把門關上。

  鶯兒嬌小身子默默立在緊密的門前,微微的搖曳,隨時會倒下一樣,她把衣服拉緊了一點,頂著大風走向第二家。

  “借糧?別,別,我家可窮,你找別人借吧!”

  第三家。

  “我們都不夠吃呢,哪有余糧借你!”

  第四家。

  “滾!別來煩我!”

  沐云失魂落魄坐到床沿,前面鏡子映出自己的樣子,十六七歲而已,高約一米七五,既不高大也不強壯,眉目清秀,年輕英俊,實在很難想象,曾經的“自己”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虧欠鶯兒太多了!

  “不行!”沐云激動起來,一定是神術師自尊心在作祟,他覺得無比屈辱,“我沐云是什么人,豈能讓一個女孩替我討食?哪怕餓死街頭,不能讓鶯兒受這種委屈!”

  鶯兒連敲幾家的門,結果一無所獲。

  三個壯漢路過,穿著深綠大衣,滿臉痞氣,當見到鶯兒,幾人眼睛都亮了,立刻駐足商量一下,其中一人直接走過去:“喲,這不是沐大闊少的丫鬟么,你們何時淪落至此了啊?”

  鶯兒見壯漢走過來,心中不禁產生幾分懼意,現在大半夜,街上沒有人,生怕幾人會有歹心。

  “瞧你挺可憐,大半夜還上街討吃的,我們有點余糧,不妨先借給你們……”

  鶯兒一聽此話連忙說:“太感謝你們了,你們真是好人,我和少爺一定會還的!”

  壯漢打量鶯兒又說:“不過我們沒有帶在身邊,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

  鶯兒漲紅臉:“我……”

  鶯兒不傻,話都到這份上,哪會不知幾人用心。

  “我不要了!”

  “你別走啊!”壯漢粗魯一把拽住鶯兒,“我們想幫幫你,怎么不領情呢?”

  “我不要了!”

  鶯兒驚慌大叫。

  幾人肆無忌憚大笑起來,“那個小子有什么好,跟了他還不是要討飯?走,跟我們走吧,我們讓你爽爽。”

  沐云腦子“轟”的一聲!

  怒火直燒腦門!

  幾個畜生!

  沐云好像忽然恢復一些力氣,他連衣服都沒穿,抄起墻角木棍,奪門而出,沖進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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