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寧從許榮榮身上遺傳得最好的,不是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而是耍賴纏人的功夫,甚至有超越許榮榮的跡象。
他像樹袋熊抱樹一樣抱著戰熠陽的大腿,漂亮的眼睛里委委屈屈地布著一層薄霧,泫然欲泣的樣子讓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送到他面前,只要他能展開笑顏。
“爸爸……”
小家伙軟軟的聲音里有一抹可憐兮兮的哀求,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心軟,但是戰熠陽卻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垂眸看著他可愛的樣子。
“爸爸……”天寧的聲音更加讓人無法招架了,雙眸仿佛分分鐘能掉出金豆豆來。
最終,戰熠陽還是沒有辦法拒絕小家伙,輕嘆了口氣,打了個電話給品瑞云,讓她改天再過來。
瞬間,天寧收起了可憐兮兮的神情,揚起了天使般的笑容看著戰熠陽,滿臉都是心滿意足的笑。
戰熠陽并沒有因為天寧的任性而生氣,反而十分包容地摸了摸小家伙的頭,:“高興了?”
“嗯嗯!”天寧用力地點了點頭,拉著戰熠陽往外走,“爸爸,我們去找媽媽吧!”
“好。”戰熠陽微微彎腰,輕輕松松地把小家伙抱了起來。
“爸爸,”小天寧圈住了戰熠陽的脖子,附耳到他耳邊悄悄地說,“我最喜歡你了!”
戰熠陽的心臟又軟又滿足,看著天寧的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眸底緩緩地漫開一抹笑意。
天寧似乎能感覺到戰熠陽心底的柔軟一樣,“吧唧”一聲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我和媽媽一樣,最最最喜歡爸爸,最最最愛爸爸了。”
戰熠陽微微愣了愣。
類似的話,還有誰,在什么時候,揚起和天寧同樣美好的笑容對他說過?
答案,戰熠陽毫無頭緒。
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為了天寧這樣的笑容,他愿意付出一切。
想著,戰熠陽已經把天寧放到副駕座上,給天寧系好安全帶后,自己也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驅車直奔許榮榮的咖啡廳。
父子兩到的時候,許榮榮正好把養在室內的花花草草搬出來曬太陽。
許榮榮做事的時候向來比較投入,一時間并沒有注意到天寧和戰熠陽。
戰熠陽也只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許榮榮。
她蹲在一個做工精致的歐式鐵藝花架前,清理著一盆非洲紫羅蘭的葉子上的灰塵,各色的鮮花在她的四周灼灼盛開,她就像置身花海里一樣,白皙的肌膚被鮮花襯托得更加嬌嫩。
遠遠望去,她所在的那個角落,就像一幅靜美的畫,讓人不忍去驚擾。
戰熠陽無端想起四個字——人比花嬌。
緊接著他又是一陣莫名的愣怔。
這四個字,在什么時候,有人對他說過?為什么看見許榮榮和花就這么輕易地想起這四個字,為什么……感覺這么熟悉?
這一刻,有一個戰熠陽自認為很瘋狂的想法冒上了他的腦海——他從天寧和許榮榮身上找到的熟悉感,會不會都是因為許榮榮?他和許榮榮之間的感情、經歷,也許要比他認為的多得多?
這個想法只在戰熠陽的腦海中停留了一秒鐘,就被他自行否定了。
他明明就清楚地記得,他四年前去相親,只是為了找個女人,延續戰家的血脈……
他和許榮榮之間,不太可能發生什么浪漫或刻骨銘心的事情。
戰熠陽還在想著,天寧已經歡呼著沖向許榮榮:“媽媽——”
許榮榮這才下意識地看向門口,不可否認,看見戰熠陽的時候,她的心底還是高興了一下,同時,她張開雙臂,抱住了撲過來的小天寧。
“媽媽,”小天寧小心翼翼地附耳到許榮榮的耳邊,低聲說,“我把爸爸給你帶過來啦!不用謝!”
許榮榮忍俊不禁,又疼又愛地在小天寧的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真棒!現在,你去把爸爸帶進來,媽媽待會去給你們做好吃的,好不好?”她要把戰熠陽留下來,為看起來已經沒可能的他們,創造一絲可能。
小天寧歪了歪頭,天真的小腦袋忽然深深地覺得——如果把爸爸留下來了,那么爸爸就不會去見那個他討厭的阿姨了!還會和媽媽在一起!他還能有好吃的!
根本沒有理由不答應啊!
“嗯呢!”小家伙兩眼都要放出光來了,蹦過去拉住了戰熠陽的手,躍躍欲試地問,“爸爸,今天我們呆在這邊,等到晚上和媽媽一起回去,好不好?”
“……”戰熠陽還在想剛才的事情,并沒有馬上回答天寧。
天寧以為戰熠陽是在考慮,怕他不答應,忙忙搜索著腦海中的詞匯,努力地描繪出一幅誘人的畫面來:“爸爸,你答應我的話,我就讓你認識媽媽養的貓咪,媽媽還會給你做好吃的!”
“嗯?”戰熠陽這才回過神來。
天寧繼續說:“但是你不答應我的話,就會沒人陪我玩。”他又擺出可憐兮兮的神情,雙手可憐兮兮地絞在了一起,過了幾秒鐘卻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對,閔叔叔會來找媽媽!他會陪我玩!”
戰熠陽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閔叔叔每天都會過來?”
天寧搖了搖頭,“但是給他打電話的話,他就會來。爸爸,你不留下來陪我的話,我就給閔叔叔打電話了哦!”
“……”這回戰熠陽又不爽了,一個閔世言就能輕輕松松地取代他?
“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小天寧興奮地跳起來,“爸爸,你答應留下來陪我了對不對?!”
“我是你爸爸。”戰熠陽彎身把小家伙抱起來,宣誓所有權一樣,“我不陪你誰陪你?”他的兒子,他來陪,什么閔世言,滾!
小天寧的笑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開心。
父子兩進了院子,許榮榮脫下了手套迎過來,對戰熠陽說:“到播放室去吧。”
播放室是后來咖啡廳開始營業后,許榮榮根據顧客的需求改的,類似于家庭影院,有什么賽事的時候,認識的或者不認識的人聚到這間小小的屋子里一起看比賽,總能傳出開懷的笑聲。
許榮榮喜歡聽那種快樂的聲音。
她無聊的時候,也會躲到播放室倒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看電影。
天寧很鬧,把他塞到播放室去,不讓他吵到其他客人是最合適的。
戰熠陽“嗯”了一聲,跟著許榮榮進了播放室。
室內不止看視頻一種娛樂,還有各種各樣的棋和其他的,天寧從小看見感興趣卻又不懂的東西就要弄懂,纏著戰熠陽教他下棋,戰熠陽答應了他卻又跑出去找他的貓咪好朋友,說是先讓戰熠陽認識兩只貓咪,讓戰熠陽等他,他很快就回來。
許榮榮隨著父子兩去,自己去搬角落里那盆足足一米高的綠蘿。
綠蘿的本身不重,但是為了它的生長,中間豎了一根拳頭粗的木樁,底下的花盆也有一定的重量。
許榮榮雖然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但也沒到礦泉水蓋都擰不開的地步,加上離開戰熠陽后,她早就養成了能自己的完成的事情盡力自己完成的習慣,一時也沒想到去找誰幫忙。
她彎身下去搬花盆的時候,忘了一件事——她手上有傷,直到她試圖把花盆搬起來的時候,手腕處傳來一陣痛感……
那是一種尖銳至極的疼痛,就好像有什么突然深深地插進了骨頭里一樣,渾身的力氣霎時消失,痛得無以復加。
“啊……”許榮榮痛得難以忍受之下,叫出聲來,花盆“嘭”一聲回到了地板上。
戰熠陽正把棋子從棋盤里拿出來,聞聲下意識地往后看,見許榮榮捂著手滿臉痛苦地蹲在那兒,來不及感受清楚那種心臟被揪住一樣的感覺,人就已經起身匆匆忙忙走向許榮榮。
他的動作太匆忙,有幾顆棋子被他帶落下來,“哐當”幾聲,散落在小小的播放室里。
“怎么樣了?”
像是做最自然不過的動作一樣,戰熠陽拉過許榮榮的手,看著她手腕上的傷口,蹙眉……
他,沒想到,當時扣動扳機,給許榮榮帶來的是永久的傷害。
這一瞬間,這個傷口好像烙印到了他的心底。
許榮榮看著戰熠陽的側臉,抿著唇,心里五味雜陳。
戰熠陽離他這樣近,他為她蹙眉的樣子如此熟悉,他手上的溫度和她記憶中一樣溫暖……
好像戰熠陽還是四年前那個疼她入骨的戰熠陽,失憶的意外從未在他們的生活中發生,她依然幸福得令人艷羨。
一時間,各有所思的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的爪牙在延伸……
戰熠陽在沉默中猛地反應過來這樣拉著許榮榮的手不合適,松開,看了看那盆綠蘿,“你讓讓,我幫你搬出去。”
“嗯。”
許榮榮點點頭,站起來,后退了兩步,一下子沒注意到,腳就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一顆棋子上,腳下打滑,整個人猛地向后倒去,驚嚇的尖叫聲破喉而出——
“啊——”
戰熠陽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他驚人的反應速度,在那個瞬間反手回去拉住了許榮榮的手,用力地把她拉回來,另一手扣住了她的腰。
慌忙中,許榮榮一手抓住了戰熠陽的袖子,另一手揪住了戰熠陽的衣襟,站穩后,驚魂未定地看著戰熠陽,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白兔。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緩緩地,許榮榮的手松開了戰熠陽的衣襟,就在戰熠陽也準備松開她的時候,她卻猝不及防地踮起腳尖吻上了戰熠陽的雙唇……
(環球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