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酒窖的燈光昏黃卻泛出溫暖,燈下,戰熠陽頎長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
他不常喝酒,所以酒量僅僅是中等偏上,而今天晚上他和戰亦琳喝的,比他今年喝的全部加起來還要多,不知不覺的就暈了。
慶幸的是,他能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和職責,再暈也可以逼著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不會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來。
此刻,他坐在高腳凳上,手肘抵著吧臺,使勁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的頭好受點,打算緩一會就上樓回房間。
可,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
過了一會他感覺好受不少了,打算上樓,可是還沒來得及起身,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越來越靠近藏酒窖。
有人要下來!
而且,從腳步的頻率來分辨,下來的人是……許榮榮。
他和許榮榮的情況,短時間內本來就不適合見面,因為見了面之后他又強吻了她,她不是應該避他如洪水猛獸的嗎?還下來干什么?
他又該怎么面對許榮榮?
戰熠陽的腦子從來沒有這么亂過,許榮榮越逼越近的腳步聲聽在他耳里,更像是一支裝備精良的敵方軍隊在逼近。
很快地,他聽見了藏酒窖的木門被打開的聲音。
腦袋空白了短暫的一秒鐘之后,戰熠陽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趴在在吧臺上。
連硬著頭皮都無法面對的時候,裝死好像是唯一的選擇了。
戰熠陽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有底氣的。
很快地,許榮榮走進了藏酒窖,第一眼就看見了趴在吧臺上的戰熠陽。她默默地想,看來真的醉得不輕,否則他是不會這么趴在吧臺上的。
同時許榮榮也看見了一個難題——戰司令夫妻不在A市,戰爺爺也不在家,戰亦琳又喝醉了,她一個人,能把戰熠陽弄到樓上去?
許榮榮苦惱了。
她走到戰熠陽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熠陽。”
“……”戰熠陽裝死。
“熠陽?”許榮榮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戰熠陽不敢動彈。
“唉……”許榮榮輕嘆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戰熠陽的臉上,眷戀地看著她,心里一點一點地變柔。
剛才她把話說得那么決絕,斷了她和戰熠陽之間所有的可能性,以后再想這樣看他,也只能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了吧?
可惜的是,再怎么看,戰熠陽都不會是她的了,他們各自都已經有了新生活。所以,還是早點解決該解決的事情吧。
許榮榮微微彎身,拉起戰熠陽的一只手橫過自己的肩胛讓他搭著自己,同時抓住他垂在她肩膀旁邊的手,自己的另一只手攬住他的肩膀,想試試到底能不能把他扶起來。
沒錯,她只是試試,畢竟她清楚自己的力氣不大,不知道戰熠陽的體重在不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內,可是……
奇跡就這樣發生了。
她只是試試,甚至沒有用力全身的力氣,戰熠陽就……被她扶起來了。
都不帶花一點點力氣的,她毫不費力地把戰熠陽扶了起來!就好像他自己自動自發地站了起來一樣!
“呃……”許榮榮偏過頭愕然看著歪著頭靠在她肩上的戰熠陽,感覺真的很……魔幻。
不過,扶起來了就好,省得她再費腦筋想方法了。
就這樣,許榮榮扶著戰熠陽,走出了藏酒窖,過程比她想象中還要順利一百倍,她扶著戰熠陽這個身高185的大男人,甚至沒有多少負重感。
就好像……戰熠陽自己在走路一樣,她不過是攬著他的肩膀而已。
走到了樓梯口前準備上樓的時候,許榮榮看了眼長長的一級級樓梯,微微皺眉,“能爬上去嗎?”同時,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幅她扶不穩戰熠陽,最后兩個人一起滾下樓梯的慘烈畫面。
“不管了,反正找不到人幫!”
許榮榮一咬牙,扶著戰熠陽繼續上樓。
意外的是,戰熠陽就好像清醒著一樣懂得抬腳,她沒有遇上任何難題。以至于,她一個160的小個頭把戰熠陽這個185的大個頭扶上樓后,沒有獲得任何的成就感。
太容易了啊!
上樓后,許榮榮把戰熠陽扶進了客房。他喝醉了,天寧又還在感冒,肯定不能讓他回房間了。
把戰熠陽放到床上的時候,許榮榮松了口氣,看了眼他的臉,覺得他的神色很平靜,絲毫不像一個喝醉了的人,倒像正在熟睡。
呃,他會不會……裝醉?
許榮榮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搖搖頭,艱難地脫了戰熠陽的外套,接著脫了他的鞋襪,給他蓋好被子,還不忘細心地掖好被角,這才離開客房。
戰熠陽的性格,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人比她更加了解。裝醉這種事情,不是他的風格,他不可能會做。再說,在她面前裝醉,有什么好處?
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想著,許榮榮飄回了房間。
為什么要裝醉?——戰熠陽也在想這個問題。
許榮榮離開房間后,他睜開了眼睛,望著房間精致的復古吊燈半晌,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裝醉。
可是,他的身體卻清楚地記得靠在許榮榮身上時的那種感覺——柔軟的,有些溫暖——跟許榮榮平時給人的感覺一樣。
他意外地發現,這種感覺,他居然不討厭,因為……有些熟悉。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亂了。
戰熠陽揉了揉太陽穴,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打算去洗澡的時候,敏銳地聽到了門鎖被旋動的聲音,他馬上反應過來是有人要進來,又猛地摔回了床上裝睡,連被子都來不及蓋上。
進來的人,和戰熠陽猜的一樣——許榮榮。
進來的許榮榮有些睖睜地看著床上的戰熠陽。
繼不費力氣就把戰熠陽扶起來,和昏睡中的戰熠陽可以自己上樓之后,許榮榮今天晚上第三次被震驚了——
戰熠陽還躺在床上,只是姿勢跟她剛才出去的時候天差地別,被子……被他踢開了,這也是讓她震驚的地方,因為……他把被子踢得很整齊,不像平常堆成一團,反而更像平時起床后,隨手把被子掀開一樣,沒有絲毫的凌亂感。
許榮榮凌亂了。
她凌亂地端著熱水走過去,放到床邊,仔仔細細地看床上的戰熠陽。
是閉著眼睛在睡覺啊,可是……怎么那么奇怪呢?
許榮榮還是決定試一試。
她把被子拉過來給戰熠陽蓋上,若無其事地擰了一個熱毛巾,給他擦手。
戰熠陽雖然沒有嚴重到令人發指的潔癖,但是他喜歡干凈整齊,睡前都要洗澡,這一點許榮榮還是記得的,怕他睡不好,所以端了熱水過來給他擦一下,但沒想到又碰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擦了雙手,許榮榮重新洗了毛巾擰干,想著接下來擦哪里比較合適。
如果是四年前,她保證會直接攻擊戰熠陽的腳底板,但她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她了,還是正常點吧。
最終,許榮榮選擇了擦脖子。
她是故意的,毛巾擦過戰熠陽的脖頸時,她的手指也若有若無地撫過他的肌膚。
脖子也是一個很敏感的地方,如果戰熠陽在裝睡,肯定會露出破綻。
許榮榮這個方法很好,戰熠陽確實有些受不住了。
男人的皮膚雖然沒有女人那么敏感,但是許榮榮的指尖溫潤滑膩,時不時撫過他的脖子,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她碰到,更不知道她的手什么時候會離開,說他完全沒感覺,是假的。
戰熠陽慶幸的是,他是特種兵出身,偽裝臥底之類的最擅長了,不至于在許榮榮面前露出破綻。
許榮榮也確實沒看到任何的破綻,斷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搖搖頭,重新擰了毛巾給戰熠陽擦臉。
這樣俯身近距離看著戰熠陽英俊熟悉的五官,她還是免不了有些晃神。
他的容顏不變,人卻已經不再屬于她,和他們那些美好的過去形成了再強烈不過的對比……
許榮榮的唇角揚起一抹苦笑,仔仔細細地擦起了戰熠陽的臉,同時也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
看見戰熠陽的臉,她還是沒有出息地會想起很多事情。所以,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再也不會主動靠近戰熠陽。
遠離,才能徹底忘記。
許榮榮的動作很慢,仿佛在眷戀著什么不肯放開一樣,可是動作再慢,結束的時刻還是會來。
擦好戰熠陽的臉后,她把毛巾放回了臉盆里,看了戰熠陽“熟睡”的臉一眼,忽然,她俯下了身……
在戰熠陽的唇上印下了一個淺到不能再淺的吻。
“再見。”
說完,許榮榮端起臉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她告訴自己,很好,不回頭,不眷戀,是成功忘記戰熠陽的第一步。
戰熠陽再次聽見了關門聲,可是這次,他卻遲遲沒有睜開眼睛。
他的唇還記得許榮榮雙唇的溫度,他的鼻端還殘留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耳邊還縈繞著那兩個字——再見。
這一次,許榮榮放棄他真的放棄得很徹底。
為什么,他心里會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