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的意向金很快就到了許榮榮的賬上。
她兌現了對閔世言的承諾——請他吃飯。
閔世言晚上才有時間,她告訴他餐廳的地址,讓他下班了直接過去。
同時,許榮榮也要把自己這邊的事情安排好。
明天就要把房子的鑰匙送到中介公司去,簽了房屋買賣合同。也就是說,今天晚上,是房子屬于她的最后一個晚上。
她想回去住最后一個晚上。
就今天晚上,她和過往道別,把記憶埋葬。
明天天亮,就是新的開始。
在戰熠陽出門前,許榮榮叫住了他,說:“今天晚上,你先帶著天寧。”
現在戰熠陽對這些分外敏感,看著許榮榮:“晚上你有安排?”
“我約了人吃飯。”許榮榮說。
“閔世言?”第一個浮上戰熠陽腦海的,就是這三個他恨不得用槍打成馬蜂窩的名字。
“嗯。”
“……”戰熠陽不說話了,要和閔世言一起吃飯,然后就……就不回來了。
孤男寡女,吃完飯后不回家,能做什么?
在他面前,許榮榮已經可以這么……直白了嗎?
久久的,戰熠陽死死地盯著許榮榮看,拳頭握緊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緊,有什么,就要從他的心底噴薄而出……
“……”許榮榮看著戰熠陽,只是覺得他很奇怪,這是什么反應?
而戰熠陽看著許榮榮那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的不妥的表情,心底的某些越來越膨脹,手蠢蠢欲動……
“熠陽。”
就在戰熠陽的手伸出去抓住許榮榮的前一秒,品瑞云的聲音響了起來,很快地,她走進來,挽住了戰熠陽的手:“我們可以走了嗎?”
戰熠陽的目光仍然死死地釘在許榮榮的身上,倒是許榮榮大大方方地朝著他揚了揚唇角:“那晚上天寧就交給你了。”
說完,許榮榮轉身去忙自己的了。
品瑞云在這兒,戰熠陽也不好再說什么,跟她一起離開了,沒人知道此刻他心里的復雜和洶涌。
許榮榮一直在忙著收拾家里,假裝的。
過去片刻,她才直起身,看向門外,正好看見戰熠陽挽著品瑞云走出去的背影。
她想,這就是她和戰熠陽之間最后的結局吧。
最后他們沒有在一起。
但是,知道他幸福,她就滿足了。
下午的時候,許榮榮準備出門了,而戰熠陽還沒有回來,她只能托梁淑嫻看著天寧,自己出發去餐廳了。
市中心的臨江五星級大酒店,裝修得奢華氣派,座位的布置也下足了功夫,精致且頗具情調,曖mei中不乏高雅,是公子哥們燒錢討好美人的絕佳地方。
許榮榮到的時候,閔世言已經在預定好的位置上了。
看得出來,今天閔世言在裝扮上下了番功夫。
帥氣的休閑西裝、錚亮的純手工皮鞋、精心打理過的頭發,都非常有質感,加上他出色俊朗的長相,標準的青年才俊,無疑是這餐廳里最吸睛的那位。
一對比,許榮榮就顯得太隨便了。
暖色調的風衣、高跟長筒的皮靴、長長的黑色直發從頭頂上自然地落下來,臉上不施粉黛。
很尊重人,卻一點也不隆重的打扮。
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閔世言佯裝出不滿的表情,“看來只有我一個人重視這場約會。”說完有模有樣地嘆了口氣。
許榮榮差點就脫口而出一句“這算是約會嗎?”,幸好最后收住了,否則閔世言估計要嘆不止一口氣。
“衣服……”許榮榮硬著頭皮解釋,“我沒有很正式的。”
閔世言笑了,站起來給許榮榮拉開了椅子,“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沒有讓你一定要盛裝打扮,這樣就可以了。”
許榮榮松了口氣,但是仔細想想,如果是四年前和戰熠陽在一起的時候,她會這么不在意裝扮方面嗎?
答案毫無疑問是不會。
四年前,她雖然也不會盛裝打扮,但是至少會在這上面花點心思。
現在,她是沒有打扮的心情了,還是……根本沒有那個心?
閔世言很紳士地翻開菜單遞給許榮榮,“無意間”問起了戰熠陽知不知道她賣掉房子的事情。
“知道啊。”許榮榮說,“決定賣掉房子的那天我就和他說了。”
“那他說了什么?”閔世言又問,并且做出讓人信服的八卦表情,“我很好奇。”
許榮榮把那天戰熠陽的反應大概和閔世言說了,聽完后,閔世言只是勾起了唇角,笑而不語。
“……”許榮榮不知道閔世言神神秘秘地在笑什么,干脆認真看菜單,偶爾問問他的意見,很快地,菜點好了。
殊不知,他們這一幕看在別人眼里,就是很有默契相談甚歡的感覺。
至少看在戰熠陽的眼里,是這樣的。
沒錯,他讓人查到許榮榮吃飯的地方,擺脫了品瑞云之后,跟過來了。
原先,他以為他一來,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毫不猶豫地把許榮榮帶回家。無論如何,他決不能讓她和閔世言在一起。
可是見到許榮榮和閔世言在一起的樣子后,他猶豫了。
在他面前的許榮榮,溫婉平靜,看似和以前沒有差別,卻小心翼翼客客氣氣地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
而在閔世言面前的許榮榮,會開心地笑,是完全放松的,這才是真正的她。
他現在就去把許榮榮帶回家又怎樣?他們已經回不到四年前。
他早該意識到,在他逼著她離婚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失去她。
緩緩地,戰熠陽發動了車子,朝著最近的一個酒吧開去。
為了可以清醒地應對一切突發事件,他極少喝酒,但是今天晚上,他不想清醒地體會撕心裂肺的感覺。
他必須要用酒精把理智灌醉。
路上,他撥通了陳浩然的電話,把陳浩然叫了出來。
紀凡逸是不能叫了,現在葉子安懷孕的跡象已經很明顯,紀凡逸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守在葉子安身邊,看著自己的骨血是怎么一點點長大的。
說起這個……他好像更沒資格挽回許榮榮了。
她冒著生命危險懷孕的時候,他遠在異國,還讓她守著他的一方墳墓。
那個時候,等到深秋,卻只等來他的死訊,她有多傷心?
這四年來,他不斷地在傷害她而已,還敢奢想挽回?
自己都覺得可笑。
不知道這樣想了多久,戰熠陽踩下油門,車子停在了酒吧的門前,他下車,進了酒吧去等陳浩然。
陳浩然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和戰亦琳說事情,本來是沒時間的,但是聽戰熠陽語氣不對,馬上趕來了,可距離不近,他到的時候,已經是小半個小時之后的事情了。
車一停好,陳浩然馬上沖進了酒吧,一眼就在吧臺那邊找到了戰熠陽。他走過去,調酒師偷偷告訴他,戰熠陽已經喝了不少了。他看向戰熠陽,他正好仰頭,又是一杯下肚……
一看就知道有事。
但是陳浩然也沒馬上就問,坐到了戰熠陽旁邊,陪著他喝了幾杯才開口:“你跑來買醉的?罕見,為什么?”
戰熠陽沒說話,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他這樣喝,無非是想快點把自己灌醉,可是酒精要跟他作對似的,他越喝反而越清醒。
他清醒地意識到,他在放許榮榮走,眼睜睜看著她去和別人在一起,而他無能為力。
心臟真正地像中了槍一樣,痛不欲生。
漸漸地,陳浩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因為……戰熠陽喝著喝著,眼眶就開始紅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嚴重。
“到底發生了什么!”陳浩然拿走了戰熠陽手上的酒杯,“你把我叫出來,是想跟我說說,還是只是想讓我看你表演一個人喝醉的全過程?”
“我問你,”戰熠陽重新把就杯奪回去,邊倒酒邊問,“如果亦琳和別人在一起了,你會怎么樣?”
“簡單粗暴一點,暗地里把那個人做了。”說著陳浩然疑惑地看著戰熠陽,“你哪根筋不對了?”他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你……”品瑞云不會跟人跑,倒是許榮榮在和那個閔世言曖mei,戰熠陽說的是許榮榮,但是為什么?他不是忘記許榮榮了嗎?居然還會為了許榮榮來買醉?
某個答案浮上陳浩然的心頭,他卻不敢置信。
“沒錯,”戰熠陽自嘲似的揚起唇角,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想起來了。”
陳浩然下意識地扶住了吧臺,免得自己摔下去。
戰熠陽完全恢復記憶了!也太勁爆了!
“媽的,多久了?”陳浩然咬牙切齒地看著戰熠陽,他為什么不早說?
“她在災區出事的時候。”
“我……去!”陳浩然也喝了一杯,看著戰熠陽,“現在呢?你老婆要和閔世言在一起了?”
“閔世言和她求婚了……她賣了淺水灣的房子……”說一個字心臟就好像被人打一槍一樣,戰熠陽說不下去了。
“……”陳浩然終于明白戰熠陽為什么來買醉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只是陪著他喝。
不是他身為好朋友卻不安慰,而是他相信戰熠陽。
無論什么事,他都相信戰熠陽都能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否則時常在槍林彈雨中穿梭的他,不可能活到今天。
沒去挽回許榮榮,他相信戰熠陽是經過審慎的考慮的,他再勸,只會讓戰熠陽更加清醒地意識到許榮榮離開他的事實,戰熠陽只會更加痛苦。
戰熠陽已經決定放開許榮榮,他們之間或許……真的再沒有任何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