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穆斯林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莫過于去沙特阿位伯的麥加朝圣了。去麥加親吻過卡巴天房中那塊黑石頭的人,其名字后面就要綴上“阿吉”的稱謂。
阿旺阿吉家是宗教世家,他的父親在解放前就是天山市著名的阿訇。在阿旺二十多的歲時候,他的父親帶著他翻越喀喇昆侖山經藏西穿越克什米爾,再經印度輾轉到了沙特阿拉伯的麥加。朝圣之后,卻沒有足夠的錢返回家鄉。于是,父子倆便留到麥加,干了五年的苦力,才攢夠了回家的路費。
阿旺是幸運的,年紀輕輕就已經去過麥加“朝圣”,就可以擁用“阿吉”的美譽了。從麥加回來之后,他跟著父親開始虔誠地在天山市清真寺里為穆斯林們領誦經文。幾年后,他的父親病世,他便完全接替了父親的工作。以后的幾十年中,阿旺阿吉既是宗教人士,同時也是愛國人士。他常常對教民們說:“咱們的宗教活動應以遵守國家法律,以不損害國家安全利益為前提。”
阿卜杜勒也有阿吉的稱號,因為他也去過麥加朝圣過。但他的朝圣之路則與其他穆斯林們大大不同。他坐了二十幾年的牢,出來后不但沒有痛改前非,反而對黨和政府更加的仇視。他當然不可能像阿旺阿吉那樣徒步走到麥加,又為了朝圣做五年苦干,他才不會這么愚蠢呢。
阿卜杜勒是坐著飛機去朝圣的,境外的民族分裂分子們為他提供了足夠的“鍍金”經費,那時候,他們很需要有一個代理人出現,阿卜杜勒就是他們最合適的人選。
穆斯林們,并不在意阿卜杜勒怎樣去的麥加,他們在乎的是阿卜杜勒已經朝圣過了,他已經取得了耀眼的“阿吉”稱號。
阿旺阿吉的家就住在一大片維吾爾居民區里,遠遠看上去,那是一片粗糙甚至有些丑陋的泥巴天地。阿旺阿吉的家住在小巷最深處。這條細細窄窄的小巷約有五十余米,兩邊全是土一色的泥巴屋,每隔五六米遠,就有一座本色的雙扇木頭門,上端和下端均釘著幾個鐵皮打制成的裝飾,顯得很是古樸,典雅。
阿旺阿吉家比普通穆斯林家要寬敞許多,院子也顯得很闊大。維族人有愛好種植花草的好習慣,一般是,他們走到哪里,就會把樹木種到哪里。像所有愛好花草的維族人家一樣,阿旺家的院子里搭著長長的葡萄架,葡萄騰上的葉子旺盛地生長著,成串的紫紅色的葡萄低垂著。繁茂的葡萄架下擺放著十幾盆鮮花,君子蘭、紅牡丹、桅子花、富貴竹、百合、鐵樹等等,植物的香氣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里。這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家族,這是一個靜謐、溫馨的人家,所有的祝福和美好都應該降臨這樣的人家,然而,這個早晨,災難卻降臨了。
這天早晨,天剛蒙蒙亮,阿旺阿吉就起床了,幾十年如一日,他總是在早上六點鐘準時起床。他是一個生活很有定律的人。他那寬大的睡炕上鋪著黑底紅花白邊的羊毛花氈,墻上掛著烏茲別克進口的華麗的羊毛地毯。地毯的華貴非常吻合他高貴的身份。
阿旺阿吉到底已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盡管他仍然身兼清真寺主持,但他首先是個老人。老人的特點就是動作緩慢,就是需要被照顧的地方很多。
兒子早已經進來,見父親起床,便跪下身去,幫老父親把鞋穿好。
阿旺愛惜地用手拍拍兒子的背,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兒子起身說:“爸爸,我每天接送你到清真寺是我的工作,雖然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但這件事讓我擔憂。”他真切地攙起父親,走出睡房。
阿旺阿吉說:“我不會有事的,政府保護我,真主保佑我。”
阿旺的妻子雖然也已經快七十歲了,但腰身仍很細溜。她穿著一件豆綠色的碎花長裙,頭部戴著一塊純白透明的蓋頭,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腰際,從背影看,以為她是四、五十歲的人。她是阿旺阿吉從麥加回到西疆后,娶的惟一的一個妻子。而像阿旺阿吉這樣的地位,是可以娶四個妻子的。
妻子為阿旺阿吉生下五個兒女。她們的后代都像阿旺阿吉家族所期望的那樣,都是有出息的、氣質高貴的人。有的做生意,有的在政府工作;有的當教師,有的當醫生。
妻子看到丈夫和兒子要出門了,便婉約地笑了一下,像少女一般低下頭,并很熟練地用純白色的面紗蒙住了臉。她是個儼守宗教禮儀的女人,既便現在成千上萬的維族婦女都裸著臉上街,她也依然安靜地守在家中,而且只要家中有男人的面孔出現,她就會把自己那張美麗的臉蒙起來。丈夫不在眼前時,她永遠都不會揭開面紗,她的美麗的臉只為丈夫展示。
像往常一樣,妻子把丈夫送到家門口。幾十年如一日,夫妻相敬如賓,她心甘情愿地做他們夫妻感情的守望者。
阿旺阿吉跨出家門,然后習慣性地向妻子擺擺手說:“回去吧。外面冷得很。”
妻子溫婉地點點頭,堅持看著丈夫遠去再關門。
阿旺阿吉和兒子離開了家,走在熟悉的小巷里。小巷細長而幽靜,阿旺阿吉每天在這個時辰在這條小巷里風雨無阻地走了幾十年。他每天必須趕在眾多的穆斯林們到達清真寺做禮拜之前先趕到。
兒子攙扶著父親行走在熟悉的小巷里,此時天剛蒙蒙亮,如果對面有來人,基本看不清面目。何況小巷子里并沒有什么人走動。西北人不像內地的南方人勤快,天不亮就起來營生。西北人很少在太陽升起之前走出家門。幾十年如一日,阿旺阿吉卻是西疆起得最早的人之一。
阿旺阿吉的兒子抬眼看看五十米之外的小巷口,心里涌起一股熱浪。
轎車已經靜靜地停在小巷口處,只等阿旺阿吉父子走出來。轎車司機拿著一塊干凈的抹布,不停地擦拭著車窗玻璃,他希望能帶給阿旺老人一些清新的感覺。
就在阿旺阿吉父子快要走到小巷子口的時候,突然三個頭戴面罩的人手持尖刀,倏地一下同時躥了出來,擋住了阿旺阿吉父子倆的去路。
“誰?要干什么?”兒子一驚,本能地把父親擋在身后。但見三個蒙面人忽啦圍了上來,揮舞著尖刀就砍。
盡管已經感覺到可能可出事,但此時此刻,阿旺阿吉父子倆卻沒有任何防范準備,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敵人會那么快就下手,而且要置他們于死地。
瞬間,阿旺阿吉的頭上和身上已經挨了十幾刀,老人猝不及防地“啊、啊”叫著倒在血泊中。在一群暴力恐怖分子面前,阿旺阿吉只能是一個無能為力的老人,一個生命危在旦夕的老人。他那光芒四射的“阿吉”身份,在此時此刻毫無震懾力。
兒子本能地護著父親,但是“嗖,嗖,嗖的尖刀向他一遍遍劃來,既把他和父親隔開了,也令他身中數刀。但他決不屈服,他一邊與暴力恐怖分子徒手搏斗,一邊大喊:“救命!”他想喚起停在小巷口的轎車司機的注意。但他的聲音太微弱了,他和父親遭襲擊的地方距離小巷口還有30多米遠,而且小巷兩旁的人家都被寬門大院嚴實地擋著,大部居民仍在睡夢之中。
阿旺阿吉父子倆同時倒在血泊中了。這件事的發生前后不過五分鐘的時間。恐怖分子收起尖刀,帶頭的那人,朝血汩中的人吐了一口口水,“老東西,好好念你的經吧!”說完,三個家伙顧不上擦去濺到手背上的血,趁著黎明前的昏暗,倉惶逃竄。
阿旺阿吉身中二十七刀,老人家在被拉到醫院的路上,就停止了呼吸。他的兒子被砍了二十二刀,已陷入極度昏迷之中。
搶救室一陣忙碌。
李曉寧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他命人在搶救室門前用人體隔出一個禁區,禁止越來越多的群眾圍觀探視。阿旺阿吉被刺殺的惡訊,在這個早晨,像傳染病一樣,不可遏制地在群眾中間傳染開來,一時間,人心慌亂。
市委書記王啟明是坐著田大慶的車趕來的。田大慶沉重地檢討:“王書記,我有責任,我們警方保護不力。”
王啟明制止說:“千萬別說辜負了我。是他們的動作太快,這事我也有責任。不過,現在不是總結教訓的時候,趕緊想辦法救人吧。”
兩人趕到醫院時,李曉寧告訴他們,阿旺阿吉的兒子已脫離危險,只是病人需要在觀察室觀察治療。
兩人松了一口氣。王啟明說道:“眼下我有兩件事要做,第一要處理阿旺阿吉入葬的事;第二要給自治區做細致的匯報。你們的任務就是盡快追拿兇手。其實你們的事比我的事難做,咱們隨時保持聯絡吧。”
王啟明走后,李曉寧對田大慶說道:“我覺得這事肯定是阿卜杜勒安排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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