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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凌煙閣

  景國學宮生活著數萬人,如同一座小城市,哪怕在夜晚也非常熱鬧。()

  外舍區域是如同一座座普通的二層客棧,密密麻麻排在一起,每間屋子里睡著四人,聊天的,讀書的,磨牙的,打鼾的,說夢話的等等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倘若同一間屋子同時有磨牙、打鼾、說夢話和夢游的,必然會成為學宮一景,夜里來參觀的新學子絡繹不絕。

  若是發生多人夢話交談之異象,第二日夜里必然多出許多“聽墻角的”。

  外舍的人最親密、最熱鬧,也最對立、最冷漠,和學宮外毫無二致。

  內舍的房屋與外舍相似,不同的是內舍每間房屋只住一人。

  住在這里的人最為客氣,一旦聚集無比熱鬧,分開后又迅速變得清冷。

  上舍區域是一座座獨門大院,院子外有綠茵翠竹,院子里有假山流水,優雅別致。

  十座上舍永遠熱鬧。

  每一座上舍都是學宮的標志,是學子的圣地,是學社的旗幟。

  十座上舍的人聯合起來,甚至能開創景國的新時代。

  寧要上舍三年,不要狀元一世,是景國學宮學子最常聽到的話。

  景國同文位之人排座次,不是按照官員品級,不是按照年齡大小,而是按照在景國學宮中的住舍排位。

  不入景國學宮,或不曾在孔府學宮與圣院求學,只能陪在最末。

  各國都如此,酒桌之上若有低品級官員說得高品級官員啞口無言,往往是因為前者當年的住舍排位高。

  上舍是一國普通學子所能看到最遠的夢想。

  馬車徐徐減慢,趙紅妝從另一側的窗戶探出頭。

  “諸位誤會了。住舍三分,就是要鼓勵我等努力上游,爭這十座上舍。我們并非認為方文侯不夠資格住這上舍,而是認為方文侯應該與我們一同參與凌煙閣。”

  “別在這里吹捧他了!過凌煙閣不是普通文比。更不是普通的寫詩詞文賦,任他方鎮國天縱奇才,不磨礪一兩年,也不可能勝過那些進士。他,就是沒有資格住在上舍!”

  “胡言亂語!方運有大功于景國,有大功于人族,詩詞文更是冠絕當世舉人……不,是冠絕萬世舉人!”

  “可笑!你們明社的人平日里就把方運捧上天,怎么不敢讓他過凌煙閣?”

  “卑鄙!他不過是新入學宮的舉人,甚至都沒見過凌煙閣。如何讓他通過?”

  “住舍本來就根據凌煙閣排名,他既然不能進入景國學宮凌煙閣前十,自然就不應入上舍!他若沒有文宮,能叫童生嗎?他若沒有出口成章,能叫舉人嗎?你們這些人,公私不分,看似堂正,實則齷齪!”

  “說的對!上舍之人將要帶領我國參與學宮文比,方運區區一個舉人。拿什么跟其他九國與孔府學宮之人比?以前我景國之后還有個谷國,今年學宮文比難道要我景國墊底?”

  第一舍門前突然靜了下來,哪怕是支持方運的那些人也說不出話來。

  “唉……我相信方運再磨礪兩年,必然可在學宮文比上大放異彩。讓我景國學宮進入前三,但他還年輕,讓他入住上舍,對他有害無益。”

  “此言差矣。衣知世堪稱近百年來第一人。四大才子聯手都壓之不住,他當年屢次帶領武國學宮沖擊十國第一,可終究還是功敗垂成。被啟國、蜀國或孔府學宮輪番擊敗。學宮文比靠的不是一人之力,而是舉國之力,靠的是多人齊心協力。一人再高,也不過十籌,一人再低,也能拿五籌,哪怕方運是文曲星下凡,也拿不到十一籌,最后又能如何?”

  “唉,我們還是專心讀書吧,等來日方運成進士,希望有機會隨他參與學宮文比,盡量不拖他后腿。第一我就不妄想,能進十一學宮的前三,我便心滿意足。”

  “方運是不該入第一舍。”

  “咦?那不是大長公主的車么?”

  方運和趙紅妝同時縮回頭,兩人相視一笑。

  “下車吧。”方運搶先下車。

  趙紅妝目光一動,方運這么做有些失禮,但隨后淡然一笑,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沒必要計較這種無所謂的細節。

  趙紅妝掀開門簾就要下車,卻發現方運站在車轅邊,抬起手臂示意趙紅妝扶著。

  趙紅妝臉上飛過一抹紅霞,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小小的心子微微一動,又很快穩住,只是看向方運的目光格外溫柔。

  方運的手臂異常平穩,趙紅妝伸手搭在上面,緩緩下車,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之前在陳府前跳下馬車的樣子,沒想到這個方運竟然如此貼心。

  想到“貼心”兩字,趙紅妝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快。

  “謝謝方文侯。”

  方運收起手臂,然后與趙紅妝一起向那些學子走去。

  “可是長公主與方文侯?”一人大聲道。

  “正是在下與紅妝。”方運向眾人抱拳。

  對面幾十人之前不論什么立場,此刻紛紛向方運作揖,有些人異常歡喜,有些人受寵若驚,有些人則慌慌張張,面有驚色。

  趙紅妝收斂笑容,朗聲道:“姜夫子命方運入上舍,乃是景國民心所向,若有不滿,近可敲夫子鐘,中可擊皇宮鼓,遠可請圣裁。一群學宮的老學子聚在新學子門前喊打喊殺,讀書人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反對方運的人羞愧地低下頭,他處的人或許輕視趙紅妝,可學宮之人無人敢對趙紅妝無禮,不是因為她是公主,而是因為趙紅妝在沒有才氣的情況下考入內舍!

  景國學宮學子人盡皆知,若是趙紅妝能得才氣,十座上舍必然有她一座。

  “竹真前輩說的是。”一個舉人誠懇認錯。

  但一人鼓足勇氣道:“根據凌煙閣定住舍乃是十國慣例,方運也不能打破。”

  趙紅妝眼皮輕輕一垂,道:“怎么,有人想對方運‘爭上舍’嗎?”

  那人嚇得一抖,低聲道:“在下不敢。”

  “不敢就閉嘴!去找敢的人來!堂堂景國怎么出了你們這些廢物,指摘別人的時候舌如圣人。輪到自己卻步如龜鱉。滾!”趙紅妝高高挺起胸膛,左臂放在后腰,怒視那些學子。

  “晚輩告辭。”那些反對方運的人灰溜溜離開。

  其他人也似有些畏懼趙紅妝,紛紛告退。

  “既然方文侯無恙,我們也就告辭了。”

  “方鎮國居此,理所應當。”

  方運好奇地看著趙紅妝,沒想這位公主有如此霸氣的一面,竟然訓得景國最優秀的學子們灰頭土臉,若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威望,萬萬做不到。

  等那些人走了。趙紅妝扭頭看方運,微笑道:“你看我做什么?”

  “公主殿下威武。”方運調笑道。

  “沒正經!”趙紅妝嬌嗔淺笑,眼波流離。

  第一舍的門打開,探出一個腦袋。方大牛望向方運,長長松了口氣,道:“老爺您總算回來了,京城的學子真兇啊,嚇都要嚇死了……”

  方大牛正說著,就見一白一銀兩道影子從門中竄出。小狐貍順著方運的衣袍攀爬上去,最后蹲在方運的肩膀,先用頭蹭了蹭方運的脖子,然后看向趙紅妝。歪著頭,似乎在回憶什么。

  “奴奴,還記得我嗎?”趙紅妝問。

  小狐貍猶豫地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趙紅妝的手。

  方運和趙紅妝齊笑。趙紅妝道:“今日沒給你帶點心,明日一定給你帶許多好吃的。”

  小狐貍立刻露出笑臉,跳到趙紅妝肩頭蹭了蹭她。然后才跳回方運的肩頭。

  第一舍的大門敞開,宮廷的蘭女官和楊玉環等人一起出來。

  “恭迎大長公主。”所有女人行襝衽禮。

  “以后我來這里不用客氣。玉環!”趙紅妝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向楊玉環,然后兩人手拉著手一邊說一邊向屋里走,不時低聲輕笑,如銀鈴陣陣。

  兩人把方運忘在門外。

  奴奴輕輕掃動大尾巴,方運扭頭一看,奴奴眼中充滿憐憫。

  方運伸手捏她的鼻子,笑道:“不用你可憐,我是一家之主!”

  “嚶嚶。”奴奴搖搖頭,一副不忍心的樣子,用小爪子拍拍方運的手表示安慰。

  “讓你調皮!”方運說著把奴奴抱在懷中搔它的癢。

  “嚶嚶嚶嚶……”奴奴拼命在方運懷里翻滾,不停地笑著。

  小流星圍著方運轉了幾圈,直沖方運懷里,似乎也想跟方運玩,方運一巴掌拍出,把小流星拍到墻上,然后抱著小狐貍進門。

  小流星憤怒地飛過來,圍著方運快速旋轉,想要討個公道,又被方運一掌拍飛。

  不一會兒,小流星晃晃悠悠飛過來,老老實實跟在方運身后。

  方大牛快步走過來,遞過一個大木匣,里面裝滿了書信和請柬,足有一尺高。

  “老爺,這就是今日的請柬。沒想到不過半個晚上就有這么多,明日恐怕會更多。”方大牛道。

  方運接過木匣,翻了翻,其中以學宮文會邀請居多,其次就是各家族的文會邀請,還有十多封拜帖。

  方運無奈一嘆,京城的高門大戶比其他幾個州加一起都多,景國大半的精英都聚集在這里,以后請柬拜帖只會多不會少,積累下來足夠燒一個冬天。

  “嗯,你先忙去吧。”

  方運掃視屋舍。

  學舍不比大宅院,只有一座院子,但非常之大,院子中有小花壇,東西兩側和北面是兩層的小木樓,這么大的地方在京城沒有四萬兩銀子買不下來,房價是大源府的七八倍。

  “學宮舉子拜見方文侯,友人有難,又與文侯有舊,無奈之下只能打擾。”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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