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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4章 柳山丁憂

  滿朝文武茫然地看著方運,還是無法理解孔家家主為什么要邀請方運。

  這個面子太大了,大到已經超過眾人的理解范圍。

  即便是孔家家主想邀請衣知世,最多也是私下傳書一封,正常來說,只會讓孔家大儒上門邀請。

  半圣尊口一開,那便能影響一界。

  孔廟圣氣依舊沖霄佇立,并未消散,與祖碑一同照耀世間。

  眾人看著方運,再傻也已經明白,孔家家主這是阻撓宗圣。

  上一次孔家家主拜訪宗圣,那是因為宗圣在孔圣文界安插了奸細,孔家家主若不去討一個公道,孔家也不配當千年第一世家。

  可這次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單單一個孝敬祖碑,值得孔家出面?

  就算宗圣打散曾子意念都不值得孔家家主出面。

  眾多讀書人望著方運,說不出話來,是,孝道一直是孔子和人族提倡的,也正是孝道讓人族格外團結,避免在外敵的環伺下失去力量,但,很難想象會讓孔家家主親自動手。

  孔家與方運到底有什么隱藏的關系?

  一些大儒仔細觀察方運,發現方運似乎也有一些迷茫,看樣子也不清楚孔家家主為什么會出手。

  方運雖然接收孔家家主的邀請,但心中還在思索,唯一與這件事有聯系的,就是之前孔德論曾經傳書說過,要自己在去葬圣谷前,前往孔家一趟,雖然不知道做什么,但應該不是壞事。今天孔家家主再次邀請,明顯的多此一舉,定然是為了幫助自己,阻止宗圣。

  方運的神念看了一眼孔城那道直沖上空的純白圣氣,扭頭看向柳山。

  柳山的額頭緩緩留下汗水。

  左相黨人面色慘白。

  一個柳山老下屬失魂落魄,喃喃低語:“不會的,宗圣一定不會放棄執道者,一定不會。若是執道者沒了,他老人家的圣道有缺,幾乎不可能晉升亞圣。柳公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其余左相黨人不言不語,只是靜靜聽著,悲從心頭起。

  “柳相接好!”

  方運的聲音斬釘截鐵,如雷如鼓,隨后曲起手指,要把紙頁彈向柳山。

  與此同時,皇宮內每個人都感受到一股如天如海的莫大偉力緩緩下壓,隨時能將整座京城夷為平地。

  就在方運即將把《三贈柳山游子吟》彈給柳山的時候,柳山突然收回雙臂。

  《一贈柳山慈烏啼》和《二贈柳山別老母》兩張詩頁輕飄飄下落,完全看不出有讓柳山兩臂彎曲的力量。

  文比朱公殺子結束。

  柳山從腰間解下官印,雙手捧送向景君,朗聲道:“下官柳山,因母親病故,請求回鄉守制三年,還望陛下念在下官一片孝心,成全下官。”

  景君還趴在太后膝前,聽到柳山突然來這么一嗓子,嚇得不知所措,過了好幾息才急忙跑回龍椅,不斷擦汗,瞄向方運,最后看向姜河川,露出哀求之色。

  景君雖然拜方運為恩師,但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由姜河川親自教導。

  三息后,景君神色一正,用充滿稚氣的聲音大聲道:“準奏。”

  有幾個官員翻白眼,有幾個官員差點笑出聲,其余官員臉上都有些古怪。

  按理說,像柳山這種大員要回鄉丁憂,國君即便想讓他離開,也會假模假樣奪情一次或兩次,說什么國家需要柳山,并用很生氣的態度認為柳山不忠云云,等柳山反復乞求,國君才會同意。

  可景君倒好,直接來一句“準奏”,連客氣話都不說,換成平常時候,估計能把一個大員活活氣死。

  柳山身后的左相黨人如喪考妣,只覺天都塌了,各個目光呆滯,身體搖晃,如同行尸走肉。

  毫無疑問,柳山只要走出這金鑾殿,左相黨所有官員輕則發配到冷衙門,重則奪官,最重者甚至可能面臨牢獄之災。

  毫無疑問,無論柳山三年后能不能回來,景國必然會展開一場殘酷的大清洗,把柳山的勢力連根拔起。

  但是,每個左相黨人都沒有怪柳山,因為這是柳山唯一的選擇,一旦方運彈出第三張詩頁,柳山絕對不可能接得住,不僅身體上會遭受重創,文宮也必然會遭到孝敬祖碑鎮封,輕則文膽碎裂,重則文宮崩潰,死于朝堂。

  現在,柳山承認失敗,放棄與方運抗爭,那祖碑與方運的力量就不會繼續攻擊柳山。

  方運看了一眼柳山,伸手一動,落在地上的兩張詩頁飛回手中。

  三首詩疊在一起,懸浮在半空,見證著今日朝堂發生的事。

  天空的光芒漸漸消散,最后和祖碑一起消失。

  柳山把官印和笏板交給宦官,一轉身,緩緩邁步向外走去。

  柳山面不改色,步履沉穩,就好像尋常的退朝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這個身影在金鑾殿的大門與天空之下一直無比高大,但現在,每走一步就好像縮小一圈,越來越渺小。

  沒有一個人嘲笑,沒有一個人譏諷,即便最痛恨他的人,也只是默默地看著。

  一個時代已經落幕。

  在柳山邁出金鑾殿大門的一剎那,他的身體一晃,隨后,每個人都聽到一聲清脆但細微的聲音。

  就見柳山的發冠掉落,一頭銀發在風中飄飛,與衣衫共舞。

  柳山渾然不覺,繼續前行。

  砰砰砰……

  金鑾殿的木質門框竟然陸續炸裂,木屑亂飛。

  眾人愕然,隨后嘆息連連。

  左相黨人淚流滿面。

  柳山文膽雖未裂開,但那個聲音表示已經產生細微的裂痕。

  門框亂飛,代表柳山在那個時候,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柳山所過之處,石板開裂,兩側衛兵吐血倒飛。

  十步之后,柳山的靴子炸裂四濺。

  自始至終,柳山都仿若不覺,赤著腳,徐徐向前。

  夕陽西垂,霞光漫天,長道之上,銀發飛揚。

  十二年里壓一朝,金鑾殿中執圣道。奈何夢驚巷中人,蒼蒼白發落云霄。

  金鑾殿中寂靜無聲,直到那青衣之人消失在皇宮之中,眾人才回過神。

  所有人望向方運,無論是朝堂兩側,還是龍椅之上。

  此刻,景國無君無相,唯有方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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