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公司欠的材料款并不多,加起來也就是100多萬。我們的生產線是新的,就算打折處理,起碼也值一兩千萬,所以以我們公司的殘值,歸還這些人的欠款沒有任何問題。”
王培超看著劉肇成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真誠了。
坐在一旁一直不吭聲的關連生和何壽祥卻都低下了頭,他們知道,王培超這番話是打了折扣的,也就是想騙過劉肇成,以便脫身而已。超賽公司欠的材料款的確不多,但因為產品質量事故而面臨著的退貨、賠款等等,金額可遠不止一兩百萬,而是高達數千萬。這些賠償與庫塞拉公司虛構出來的25億美元賠款不是一回事,后者只是庫塞拉公司的一種姿態,而前面那些錢是必須要賠的。
要說這事,也是大秦集團造下的孽。曲陶比超賽公司和庫塞拉先推出陶瓷刀具,在庫塞拉開始銷售同類產品的時候,蕭東平讓手下的銷售人員向客戶們傳達了一種觀念,那就是陶瓷刀具是存在質量風險的,所以為了規避風險,必須把賠償標準設得很高。
由于曲陶率先做出了示范,在與客戶簽訂合同時,規定了壞一賠十甚至賠幾十的標準。超賽公司和庫塞拉被迫模仿,也同樣簽下了這樣的條款。如今,合同中預言的質量事故真的發生了,客戶們拿著合同前來索賠,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王培超想賴也賴不掉。
早在一個月前刀具破損事故剛剛開始出現的時候,王培超就感覺到了風險。他計算過,如果公司銷售出去的刀具有1/10發生破損。另外9/10需要召回,僅這些成本就足夠讓超賽公司破產了。購買了超賽公司刀具的企業既有國外的,也有國內的,這些企業都不是吃素的,恐怕大批索賠的人員已經在向長固涌來了。
幸好。有關刀具賠償的事情,現在還沒有透露出去,至少劉肇成是不知情的。王培超的想法,就是先把劉肇成哄騙過去,讓自己能夠脫身。只要離開了長固,那么討貨款的也好。索賠的也好,就都找不到他了,這是王培超現在唯一的打算。
“既然是這樣,那么好,我來跟外面的人說。你們先回去處理一下家里的事情。”劉肇成說道。
與王培超在后續的事項安排上取得一致之后,劉肇成站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來到了走廊上。看到劉肇成出現,小老板們一齊涌了過來,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等著他發話。
“各位,有關超賽公司目前面臨的糾紛。我已經調查清楚了。不過,超賽公司因為產品上的一些小問題,現在陷入了暫時的困難。大家擔心超賽公司會有經營風險。從而希望早點拿回你們的欠款,這種心情我是能夠理解的。不過,事情畢竟還沒有發生,大家現在就攔著王總、關總、何總他們,不讓他們回家,這種做法是不妥當的。我希望你們立即改正。”劉肇成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對眾人說道。
“劉市長,您是知道的。我們都是小企業,實在擔不起損失。現在我們還能見到王總。萬一讓他走了,如果……,那么超賽公司拖欠我們的貨款,市政府能不能保證我們拿回來呢?”小老板余建明硬著頭皮問道。
劉肇成用手指了指樓下的廠區,說道:
“你們的擔心是多余的,就算王總他們能夠走,難道超賽公司也能搬走嗎?公司里新建的生產線,至少值一兩千萬,難道還不足以抵你們的貨款?我已經決定了,由公安和工商聯合派人,對超賽公司進行暫時的保護,保護期間,任何人都不能轉移公司的財產。如果到時候真的發生了一些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們也可以把超賽公司的生產線、廠房等進行拍賣,保證大家的權益不會受到損害。”
話說到這個程度,大家的心里總算是踏實下來了。劉肇成說的保護,其實就是封存,也就是說,現在王培超等人只能是裸身離開,公司里的任何財產都無法帶走。而這些財產的價值,顯然也是高于供貨商們被拖欠的貨款的,所以眾人也就沒必要再堵著王培超一行了。
小老板們默默地讓開了道路,讓王培超等人從辦公室里走出來。關連生臉上依然帶著怒氣,向剛才和他打架的小老板怒目相視,不過當著劉肇成和丁興正等人的面,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再次動手。
來到樓下,劉肇成把有關的話對眾人又說了一遍,把包括公司職工在內的一群人都安撫住了,然后回過頭對王培超等人說道:“王總,關總,公司里的事,我就先讓丁局長他們替你們管起來了,你們先回家去看看吧。不過,關于庫塞拉的訴訟,還有公司的后續一些事情,可能還需要你們提供配合,所以你們近期最好還是不要外出了。”
“哦,好吧。”王培超答應道。所謂不要外出,也算是比較委婉的說法,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們幾個別逃走。在這個時候,王培超當然不會多說什么,他向劉肇成和丁興正道了謝,然后回頭喊了一聲自己的司機:“小李,小李!”
沒等司機答應,劉肇成先伸出手,阻止了王培超的喊話,他說道:“王總,現在這個情況,你們就先不要用自己的車了。這樣吧,我讓丁局安排一個車,送你們三位回家,你們看如何?”
“這……”王培超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了,他沒想到劉肇成會做得這么絕,說好的封存公司的財產,竟然連他們的車都一并封了。至于說讓丁興正安排車,恐怕就不僅僅是送他們回家那么簡單,其中還包含著派人盯住他們的含義吧。
在幾名警察的陪同下,王培超等人終于還是坐上了警車,回到了各自的家中。跟著王培超的兩名警察把王培超送到家門口,笑嘻嘻地說道:“王總,我們就不陪你進去了。丁局交代過了,讓我們保護你一家人的安全,你和王夫人如果沒什么事情,最好就不要到處走動了,免得讓我們為難。”
“多謝二位了。”王培超帶著苦笑謝道,他往兜里摸了摸,摸出大半包中華煙,遞到了為首的那名警察手上,說道:“老弟,不好意思,我身上也只有這半包煙了,你們兩位留著抽吧。萬一我能夠跨過這個坎,回頭給兩位每人兩條大中華。”
“哈哈,那就多謝王總了,王總是個有福之人,這點小坎肯定難不住王總的。”那倆警察接過煙,笑呵呵地說著恭維的話。
王培超往家里走,兩個警察看著他走進家門,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道:“老林,你覺得王總這回能過這個坎嗎?”
“屁!”另一個鄙夷地說道,“你沒看劉市長都不看好他嗎?丁局派咱們倆來,不就是怕他跑了嗎?”
“這超賽公司這么大的企業,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
“什么大企業,他們搞的都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你不知道?我連襟就是曲武人,他跟我說了,這個什么超賽公司……”
不說兩個警察在背后嘀嘀咕咕,只說王培超走進家門,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心像是掉進了冰窟一般。
原先裝修得富麗堂皇的豪宅,此時已經被打砸得不成樣子了。墻上的大背投電視已經不翼而飛,全套的家庭影院系統也只剩下了幾根扯斷的電線。所有能夠被搬走的值錢東西,都已經不見了,老婆陳夢莎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疊紙,連哭的勁頭都沒有了。
“怎么回事?”王培超問道。
“那些人把東西都搶走了,還留了字據。”陳夢莎揚了揚手上的那疊紙,“他們說這些東西是臨時搬去抵債的,等公司還了他們的債,他們就還回來。”
“放屁!”王培超怒道,“警察不是來過了嗎,他們也不管?”
“警察來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把東西搬走了。我把這些字據拿給警察看,他們說要請示一下領導……”陳夢莎啞著嗓子說道。
“那么,存折呢?”王培超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些財產其實還真值不了多少錢,他剩下的家底都在存折里。
陳夢莎搖了搖頭,說道:“存折都在,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些人說了,我們不還完錢,就不許走,他們會輪流在門外守著,只要我們去銀行,他們就會跟著……對了,培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咱們家這么大的公司,怎么會落到這樣一個地步呢?”
“秦海!”王培超從牙根里擠出一個名字,“這都是秦海搞的鬼!”
“要不……咱們找找黃姐,讓黃姐幫咱們說說情吧?”
聽王培超簡單地說完事情的經過,陳夢莎拉著王培超的手說道。剛才那一幕,讓她嚇破了膽,她本能地想尋求幫助。在她的記憶中,黃燕玲一直都是他們家的保護神,像親姐姐一樣地呵護過他們家多年,在這個時候,也許只有黃燕玲能夠幫助他們走過難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