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費就浪費了吧,就算盤瓠與虎娃懂得煉化藥力,以如今的修為境界也根本發揮不了其大部分靈效,就這么順其自然地吸收也好。理清水只有無奈地這么想,然后將注意力又集中在正于法座上修煉的虎娃身上。
盤瓠顯然知道那法座有什么用處,所以虎娃想端坐入境時,它就讓虎娃坐在了那個地方。這對于理清水來說倒是一個意外,他指引盤瓠來到這么偏遠的遺跡中,盤瓠不會說話、也不能告訴別人什么,從而能避免某些潛在的危險。
但是盤瓠當日只在法座上修煉了一會兒,他還沒機會與盤瓠做更多的溝通,然后這條狗就興沖沖地跑掉了。盤瓠在山野中幾乎沒有停留,一直沖回了路村,居然這么著急地就將虎娃又給領來了。
看盤瓠的樣子很得意,又有些像在賣弄般地獻寶。理清水熟悉這種神情,當它與虎娃一起在溪流邊找石頭蛋時,若找到了一塊很好很漂亮的石頭蛋,拿去叼給虎娃也是這個表情。難道今天發現這上古天帝所留下的遺跡,也被這條狗當做一個漂亮的石頭蛋了嗎?——這種聯想讓理清水感覺很無語。
但是虎娃卻不了解這么多,吃了那些藕莖之后,感覺周身的神氣運行變得無比順暢與充沛,需要定坐行功以運轉煉化。這就像一個人在特別興奮的狀態下,總感覺有使不完的勁,需要發泄一番才行。
虎娃此刻并非是精神或身體上的興奮,而是感受到了神藥的靈效沖擊,僅就體魄而論,目前的虎娃還是明顯不如盤瓠,他可不能像盤瓠那么舒舒服服、沒心沒肺地就睡大覺,恐怕睡也睡不著。
圓形的祭壇以無瑕的白玉砌成,最中央是一整塊圓形的平石,微微高出一些,恰好就像一個坐墊。石頭給人的感覺通常是堅硬而冰冷的,可是虎娃盤坐在上面的時候,卻感覺座下的玉石溫潤而柔軟,身心特別安定。
并不是玉石變軟了,而是在這里入坐,神氣運轉特別舒適,筋骨也處于一種完美的放松協調狀態。仿佛很多年前就有人在此處定坐,仍留下了某種氣息無形中指引了虎娃。虎娃入坐便是入境,他還是第一次在午后時分如此修煉,體驗著神氣運轉洗煉形骸的玄妙。
虎娃并不知道什么修煉秘訣,這就是一種自然的體驗,同時也是所謂二境中最根本的修煉。因為服用了那藕莖的關系,他此刻的神氣特別充沛,在反復的巡行洗煉下,感覺筋骨形骸都變得那么純凈、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流轉的神氣在體內運行,是清晰的感知同時又是神奇的力量,仿佛就這么無窮無盡地在運轉著。虎娃心神收攝在自身之內,形骸百脈就相當于所巡行的天地,漸漸地這天地消失了或者說消散了,又與周圍的奇異小世界融為一體。
這種狀態,虎娃昨天黃昏時就曾有所感悟,當時他在天黑后登上了山脊,卻又一次看見了遠方的落日,陽光從極遠處仰射而來,他的視野是第一次那么開闊無際,仿佛心胸也變得舒展無盡,自身亦似融入天地之間。
可那時他被盤瓠的叫聲驚醒了,接著下山找地方過夜,今天才來到了這里。當又一次在定境中自然洗煉形骸、運轉神氣到達一種極致狀態后,虎娃便又進入了這種定境,這也與他服用的藕莖有關。
藕莖埋藏在萬年長清靈泉下的神土中,匯聚了此地生發氣息的精華。無論是瑯玕玉樹還是龍血寶樹,包括那些五色神蓮都是扎根于此處生長,而在土下成片相連的藕莖,所凝聚的這種特性最為純粹。
虎娃煉化吸收神藥的靈性,定境中仿佛身形消散化為了世界,神氣與這片世界中的氣息流轉呼應。理清水也是第一次能確切地察知虎娃究竟在怎樣修煉,他感覺又驚又喜同時也有些困惑。
理清水勉強還能形容盤瓠如今的修為相當于初境八轉,可是虎娃相當于二境幾轉,他卻說不清,不是感應得不夠清晰,而是這種感覺難以形容。既然沒有人教過虎娃怎樣修煉,虎娃也沒有遵從任何一種法訣,就是自然地神氣運轉洗煉形骸,只有境界體驗,而沒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想法。
比如虎娃并不知道什么叫“功力”,也從來沒有刻意追求過什么“功力”。他的二境修煉在每次定境中仿佛都是一氣呵成,神氣巡行周天完成完整的一轉。而此刻則是連綿流轉不息,仿佛二境自第一轉至第九轉往復無盡。
據理清水所知,虎娃才剛剛突破二境不久,難道就已經二境九轉圓滿了嗎?但仔細探查又不像,這孩子境界清明可功力尚弱,當然還沒達到九轉圓滿的狀態,但分明已經體會到那種境界。這是因為他修煉的過程很特殊,還是今天神藥的靈效過于充沛,就連理清水都說不清了。
理清水還有一絲朦朧的明悟,他本以為這孩子在如今的境界下服用五色神蓮藕莖,其靈效大部分是浪費了。因為這種藕莖雖可極大的助益修煉、甚至能增長功力,但有很多境界尚是虎娃目前修煉不了的。但此刻看來,以虎娃這種狀態煉化吸收靈效,等于與形神融為一體,就算目前無法發揮其效,等到將來修為境界更高時,神藥的靈效仍會自然發揮出來。
這倒是一個新發現,而理清水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發現,就是虎娃現在的這種狀態正是他想要的——可以與之在心神中交流溝通。但理清水并沒有著急開口,因為虎娃剛剛服下不死神藥的藕莖,進入這種前所未有的境界,對修煉也是至關重要的。理清水可不像盤瓠那么懵懂,并不想驚擾虎娃,而是盡量讓他體驗如常。
也許是連日的來回折騰實在太累了,也許是因為那藕莖充沛的靈效在洗煉形骸,盤瓠這一覺睡得非常沉、非常香,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時才醒來,它也不知道這一天之中發生了哪些事。
而虎娃是午后定坐入境的,這次定坐比以往任何一次感覺都要安適、時間也更久,不知不覺中外面的群山已夜幕降臨。但在這片奇異的小世界里卻看不見星光,只有那五株瑯玕樹仍散發著柔和的瓊輝,虎娃坐在樹木環繞的中央,所以他連影子都沒有。
但這里仿佛也能感應到天時的變化,那些五色神蓮緩緩合上了花瓣,花朵又變成了尖尖的花苞狀,等待著第二天太陽升起后再度開放。理清水很有耐心,他也在等待著虎娃體驗這前所未有的玄妙之境,要在最合適的時機與他交流溝通,且不能驚擾這孩子出離定境。
恰在這時,理清水突然又緊張起來,卻不是因為虎娃。這片小世界上方有人正御器飛過,并展開強大的神識四處搜索著什么。來者是赤望丘白煞的傳人星耀,也就是在如今的巴原七煞中取代原先清煞之位的“星煞”。
理清水運轉殘聚的神念與盤瓠溝通,指引它來到太昊遺跡,這么做當然也驚動了赤望丘。星耀曾跟隨白煞登上過樹得丘,對這一帶的情況比較熟悉,當樹得丘上的感應法陣終于出現異動時,他立刻就趕來查探究竟,這也是當年白煞讓他負責的任務。
事情發生在五天前,那座感應法陣十分神奇,探出被禁錮的理清水當時與山外某個人聯系過,那人的位置則在深山密林中,附近有好幾個部族。這是白煞等待已久的信號,星煞于兩天內就趕到了,并準確地找到了盤瓠當時所在的位置。
那時候盤瓠早就跑掉了,不可能還一直呆在原地。于是星煞就開始追查是什么人、恰好在那個時間、經過了那個地方?假如是在山外的平原大道上,想追查這種事也許很困難,但在這蠻荒之中卻要簡單得多。
各部族居民身處廣袤的蠻荒,他們熟悉與能活動的地域范圍并不大,也不會獨自離開村寨進入深山,就算是外出狩獵也都是集體行動。如今在那片中央谷地中,各部族都建立了據點,也經常有人往來,但各部族仍然是集體行動,不可能一個人獨自穿行深山。
也就是說各部族的外出情況都是可以查清的,而且恰好是在那個時間經過了那個地方,線索就更簡單了。星耀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掌握了各部族居民外出的情況,可是并沒有人在那個時間曾到過那里。就算有,各部族居民也都不知情!
這讓星耀感到很困惑,難道是誰悄悄離開了部族所在的村寨,獨自一人穿行深山恰好到了那個地方,理清水便殘聚神念之力與之交流溝通?星耀御器飛上天空,在附近一帶蠻荒中尋找著各種可疑人物。
蠻荒中各部族的生活很簡單,凡是星耀認為可疑的人,稍一查證便知當時根本不在那個地方。于是星耀又開始了更大范圍的搜索,這次并沒有明確的目標,他只想看看能否發現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者有誰獨自身處深山?就在這個時間,星耀恰好飛過了這片谷地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