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能擔任飛虹城第一支軍陣的隊長多年,而掛上副兵師這個虛銜,只是近年突破四境之后的事情。因為一名四境修士在城廓中任職,卻只是區區的守城軍陣隊長,未免有些太沒面子了。上任城主這么做,也是一種對他的安撫。
軍陣的兩名副隊長是農能的至交,所有的軍士也都是他們選拔與操練的親信。就在三年前,他們做下了第一起血案。
為了躲避追查,當時沒有選擇在飛虹城境內動手,而于巡城途中突然潛入高城境內,蒙面襲擊了某個村寨中的三戶人家。那三戶人家都是某位前輩修士的后代,家中收存著祖先所留的珍貴法器。農能后來與虎娃斗法時所用的那柄飛劍,便是此番所得。
農能是個狠毒而果決的人,他是在巡城途中突然下的命令。屬下的戰士們事先皆不知情,想抗命都來不及。三位首領嚴令每位戰士都得出手,否則就要被當場滅口。軍陣中所有的戰士都出手了,事后大家便是同罪,誰也不能再說出去。
第一起血案做得非常干凈利索,甚至沒有驚動飛虹城,高城那邊也沒有查出任何線索。所得的寶物自然是農能與兩名副隊長以及燕凌竹私分了,其余普通財物則分給軍陣中的戰士們。
這樣的“成功”也使他們的膽子更大了、心地與手段也更狠毒了,第二年秋天便在飛虹城境內又干了一次。這次出了點意外,士兵說話時叫了一聲大人,村寨中也有人認出了他們的身份。但事發突然,小小的村寨又如何能抵御一支精銳軍陣,農能下令屠滅村寨、不留活口。
他們原本只想襲擊一戶人家的,根本沒打算屠村滅族。可很多事情一旦開始。便不能由人們自己選擇怎樣結束。
第二次做案,對于普通軍士來說收獲頗豐,他們搜刮并瓜分了整個村寨中的貴重財物。可是對于農能等修士而言收獲并不大,只得到了兩件下品法器。想實現燕凌竹的計劃。恐怕還遠遠不夠。
可這次血案造成的震動太大了,不僅飛虹城命令農能所率領的軍陣就近追查。國都中還派了一名六境高手攜飛天神器而來,遍尋周遍的山川野地,就連城主大人都被撤換了。燕凌竹與農能也不敢妄動,一直等到兩年之后風波已平。才決定再度動手。
其實他們已很難再等下去了,燕凌竹已年近五旬,農能比他也小不了幾歲。能擁有四境修為,已是令很多修士羨慕的成就,但登天之徑上的修煉才算剛剛起步,卻眼看巔峰將過,若再無突破。此生便更難有望。
當年指點燕凌竹的老修士,在壯年時擁有四境修為當上了城廓的工師,可惜幾十年后修為仍在四境之中,到了垂暮之年是什么心境。燕凌竹是再清楚不過。雖然有修為在身,亦可遠比常人長壽康健、遠離病痛困苦,但燕凌竹等人所求遠不止于此。
這次他們決定去襲擊白溪村,據掌握的內情,那里收藏的寶物最為豐富與貴重,是當初坐鎮飛虹城近六十年的老城主所留。假如能有別的選擇,燕凌竹等人也不會去冒這個險,可是白溪村的寶物太讓人眼紅了,干完這一次便可達成目的。
為了穩妥起見,他們打算事后以山膏族人頂罪。想法雖好,可恰恰就是山膏族人泄露了風聲,虎娃路過時偶然聽聞片語……農能便全軍覆沒。
這便是燕凌竹所經歷的過往。農能率軍陣做下的血案,他從未親自出手,卻一直是幕后的指揮者與策劃者。很多事情若沒有掌管城廓軍陣的兵師配合,農能也不可能做得那么“干凈”。
虎娃眉頭緊鎖道:“你想追求更高的成就,這本無不可,世間任何一名修士都會有這種愿望。修煉的歷程亦包含世間所行種種,修于法更是修于行,。殺人放火、屠村滅族,便是你所求之行嗎?”
燕凌竹:“我非欲殺人,只是想得到我要的東西。”
虎娃:“我還是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計劃,需要這樣達到目的?”
燕凌竹:“我要去赤望丘!”
虎娃這才徹底搞清楚燕凌竹與農能的打算,他們想拜入赤望丘門下,得到完整的秘法傳承指引,還有大派宗門重視與栽培。如今的赤望丘已是巴原各國修士們心中的修煉圣地,其招收弟子傳人已不限于白額氏一族。
但修煉的傳承可不僅是一種師徒名份,指點與傳授弟子,哪怕是不那么重要的弟子,尊長都要耗費大量的心血和精力,投入平常人難以想象的各種資源。若是天賦與資質不夠出色、沒有足夠的培養潛力令人動心,尋常修士求上門去也必然會被拒絕。
赤望丘關注巴原各國的年輕才俊,留意其中有哪些人表現出極佳的修煉天賦與潛力,經過觀察與篩選之后,擇其最出色者設法引入門下。假如有人出身特別尊貴,或是能代表某一支重要的部族勢力,那當然更好。
赤望丘在巴原上影響很大,在招收傳人時,要求也非常嚴格。像燕凌竹、農能這等人,能邁入初境得以修煉,當然遠比常人幸運,但與同輩修士相比,算不上出色。
他們都是經過常年苦修,三十多歲才得以突破三境,人到中年后才僥幸突破了四境。雖然邁過了修煉途中意義很重要的關口,但其資質與潛力并無驚人之處。赤望丘不可能教授太多的宗門傳人,況且資質與天賦越差者,宗門尊長培養時所需耗費的精力與資源也越多。
燕凌竹想成為赤望丘的宗門傳人,幾乎沒有可能,但他不甘心,所以就想到了別的辦法。如今赤望丘勢力遍布巴原各國,相室國中也有赤望丘門人,負責挑選與招收宗門傳人。燕凌竹可以設法與之結交、投其所好、饋以重禮,然后開口提出請求。
凡事只要是人辦的,都能找到變通的方法,只要負責此事的人答應了,其實多招幾個閑散弟子入門倒也無所謂。但是像這樣的弟子,往往得不到尊長的重視,只是在適當的時候給予一些指點而已。
但只要這樣,燕凌竹的第一步計劃就算成功了,至少他能得到赤望丘完整的秘法傳承指引。接下來的第二步計劃,便是設法討某位門中尊長的歡心,得到其重視與照顧、受到更多的指點與栽培,并能利用宗門中更大的修煉資源。私下獻上各種寶物,可能是最好的手段。
但想完成這些計劃,需要有足夠的代價,所以燕凌竹才會指使農能做下那些血案,他的目的很明確。
虎娃弄明白之后,連連搖頭道:“如果你這么做,便能拜入赤望丘門下、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么赤望丘還如何能成為眾修士心中的修煉圣地?假如有人知道了真相,第一個要殺你的恐怕就赤望丘!……我若是相室國君,可以不公布此事內情,但會將之告訴赤望丘。”
燕凌竹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刀柄,沉聲道:“所以我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你既然一路追到了這里,那就繼續上路吧!”
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虎娃卻仍沒有動手的意思,用一種帶著鄙夷、憐憫與厭棄的目光看著燕凌竹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達成目的了嗎?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只能越錯越遠,不僅得不到你想要的,反而會失去更多。
你有幸邁入初境得以修煉、突破四境修為,成就與地位已遠超世間常人,此生本能過得更加安然自在。可是你得到的越多,為何就越不滿呢?
既然如此,修煉又有何用?繼續修煉下去,你也只會越來越困惑,并給他人帶來災難。在家鄉尚且能干出屠村滅族之事,到了別處,你這種人又會帶來什么呢?趁早自裁吧,免得讓我費事,對你自己也是一種解脫!”
這目光似是刺痛了燕凌竹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他抽刀出鞘,指向虎娃有些氣急敗壞的喝道:“你出身高貴,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修為,必有名門尊長指點、能動用各種資源相助、不缺傳承秘法指引,無論想要什么,都已給你準備好。
你這種人,能了解我的苦悶嗎?既然已踏上登天之徑,誰不想走得更高更遠?僅僅只是比普通鄉民過得更安然自在,又何必苦苦修煉至今?你所擁有的,便是我想要的。假如擁有了這一切,我還無法取得更高的成就,那也就認命了!”
燕凌竹的刀,刀柄和刀鞘看上去是標準的軍械形制,可拔出來之后卻非普通的腰刀。刀身細長略帶彎曲,在陽光下竟映出七彩虹芒,令人難以逼視。他揮刀的同時,已伴隨御器之法催動了這件寶物的神通妙用。
一柄細長的刀竟幻化出無數飛舞的刀刃,映射的七彩光芒圍繞著燕凌竹穿梭飛旋。他仿佛被一片艷麗的虹光花海淹沒,對面的虎娃已看不清其身形。不得不說這件法器的妙用展開后場面極為的華麗,甚至有著一種動人心魄的絢爛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