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的神情有些凄然:“主君之志豈是我能左右,他的進軍計劃我亦曾勸阻,可是終究無用。¥≠頂¥≠點¥≠小¥≠說,w○ww.23w♀x.c≧om……輿軒若真想借赤望丘之手保全相室國,就應讓輔正大人護送主君之子西撤,自己先斬了梁易辰、再向少務獻城投降。”
他的這番話大有深意,可是紅康也無暇去仔細思索,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采風大人請自我了斷吧,我可沒時間再等了。”
西嶺:“我想再問一句,聽說梁易辰帶走了公子宮懷,可有此事?”
紅康答道:“確有此事,西嶺大人,您請上路吧!”說著話揮起一道劍光斬向西嶺,他已經沒心情再拖時間了,要趕緊殺了西嶺也出城逃去。
西嶺府中的仆從早已遣散,原先看押他的兩小隊軍陣剛才也被紅康打發走了。正廳門外此刻站著四名佩劍軍士,面有焦急之色,正是紅康將軍的親衛。
這幾名親衛并不知道自家將軍是來干什么的,甚至不清楚西嶺其實是被軟禁在此。輿軒做這種事情,當然不想走漏風聲,外人只道是宇光派人到府上保護這位西嶺大人。今日東門已被攻破,紅康將軍反而帶著他們先來到這里。
如今都城即將失守,紅康將軍來找西嶺大人又能有什么辦法,還不如趕緊撤離,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可紅康將軍說是有秘事,不讓他們跟隨,獨自一人進了屋。幾名親衛等了不一會兒,只見西嶺大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名親衛趕緊行禮道:“西嶺大人,我家將軍呢?”
西嶺長嘆一聲:“紅康將軍見都城難守,來到我這里請守城不利之罪,已以身殉城了。……你等也趕緊自尋去處吧,別忘了將你家將軍的遺體帶走。”
四名親衛吃了一驚。趕緊沖到后廳,只見紅康手握長劍倒在地上,脖頸間的鮮血流了一地,顯然已是拔劍自刎了。他們大為悲慟,但也不敢久留,抬起紅康的遺體就走,但剛剛沖出前院大門,便駭然站定了腳步,抬著紅康的尸身動也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
西嶺的府門前是一條巷子。此刻巷子兩端都站著衣甲鮮明的軍陣,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威嚴肅殺之氣,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看這支軍陣的裝備和軍姿,也未免太精神了,不僅像是來打仗的,簡直就像是來炫耀的!——這是當然,來的是少務的親隨衛隊,也是國君的儀仗。
只見院門外停著一輛馬車,不知以何種名貴的木材打造。通體雪白帶著天然的紋路,車轅上套著兩匹沒有絲毫雜色的白馬。關于這輛車的傳說,相室中的很多將士都聽說過,不僅是五百年前鹽兆所乘之車。更是如今巴君少務的戰車。
車上坐著兩個人,當然就是少務和虎娃,車前還站著一名渾身黑衣的佩劍將軍。這時少務開口問道:“你等是何人,這里又發生了什么事?”
少務的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更有一種令人無從抗拒的威嚴氣勢,領頭的親衛下意識地便答道:“這是我家紅康將軍,因都城失守。到主將西嶺大人這里請罪、并以身殉城。”
車前那黑衣將軍又問道:“西嶺大人何在?”
那親衛又答道:“西嶺大人就在院中。”
少務暗嘆一聲,擺了擺手道:“我不為難你等,解下兵甲武器,帶著你家將軍的遺體去吧。”
四名親衛趕緊解下皮甲佩劍往墻角一扔,抬著紅康的尸身匆忙離去。方才眾人的談話,西嶺在院中就已經聽見了,視線穿過院門也看見了外面的情形,怎能不知道是誰來了!他也是呆立當場,少務剛剛率軍攻破東門,怎么就和彭鏗氏大人直接到自己家來了?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那位黑衣將軍已經進了院子,朝西嶺行禮道:“師兄,剛才是怎么回事,那位紅康將軍是您殺的嗎?”
這位妖修心思單純,但也不笨,早就覺得方才的場面很蹊蹺。在別人眼中,西嶺只是個言官,據說前不久得到某位高人指點、邁入初境得以修煉,但也不知真假,因為從未有人見他顯露過什么神通,想必就算有修為也不會太高、頂多是初境而已。
可與西嶺同在若山門下的林梟卻很清楚,這位師兄雖然邁入初境得以修煉的年紀偏大,但這三年來修為精進亦不慢,如今已突破四境,假如他突然出手,斬殺那位事先毫無防備的紅康將軍并不難。
紅康將軍以身殉城,本就令人起疑,此人真要有這種膽色,為何不去東門作戰?就算想殉城,也不必跑到西嶺家里來自殺吧!
林梟猜得不錯,西嶺本想勸紅康離開,可這位將軍已經動手要殺他。但紅康根本不知西嶺的本事,劍芒剛剛斬出便被對方閃過,自己隨即被當場斬殺。西嶺不想再殺不知內情的紅康親衛,順口編了個理由讓他們將紅康的遺體帶走,卻沒想到巴君少務已來到門前,而師弟林梟竟然同至。
西嶺苦笑道:“紅康確實是被我所殺,此事一言難盡。……師弟怎會出現在這里,方才門外又是怎么回事,來的難道是巴君少務與小先生嗎?”
林梟有些興奮地答道:“是的呀!是師尊讓我追隨虎娃師兄的,他就是巴室國的彭鏗氏大人、相室國當年的小先生。師尊還向主君舉薦了師兄,所以主君剛進城,就和彭鏗氏大人一起來拜訪您這位賢士。”
西嶺:“師尊居然將我舉薦給巴君?”
林梟:“當然是師尊了,他老人家前段時間帶我去了趟飛虹城外的白溪村,當面見到了主君。他還讓我給您帶話,相窮若敗是咎由自取,他老人家亦清楚您的遭遇和處境,不如就此追隨巴君,一展才學抱負……”
西嶺聞言不知是何滋味,趕緊擺斷林梟道:“有什么話回頭再說,怎能讓國君車駕于院外久候?”言畢快步出了院子,向少務車駕拜伏行禮道:“相室國敗軍之將、棄用之臣西嶺,拜見巴君、見過彭鏗氏大人!”
也就是林梟這位尚不太懂禮數的妖修,才會將國君車駕晾在院子外面,自己跑進來和西嶺說了這么多話。西嶺站在院中本不知如何是好,見到了林梟又聽見了若山的交代,這才決定出來主動拜見少務。
虎娃已下車站在一旁,而少務下車彎腰扶起西嶺道:“久聞相室國有一位采風大人,才華出眾淵博多知,今日方知您竟然還有這樣一身修為,難怪若山先生和欣蘭先生都向本君舉薦您。相窮棄用您,您也不必遺憾,這也許正是先生之幸。但您自稱敗軍之將,又是怎么回事、方才哪位將軍又為何要殺您?您和林梟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西嶺滿面愧色,低頭道:“原來巴君不僅已見過我師尊若山,還見過我的道侶欣蘭……請入寒舍品茶。”
西嶺的態度還有點矜持或者說有些難堪,雖然拜見了少務,但畢竟身為相室國之臣。因為其師尊的引薦,此刻請少務進府中品茶,禮數上倒也勉強能說得過去。可是西嶺也不好主動表示就此歸順少務,他的臉皮還沒那么厚,就算少務開口,他恐怕仍有些猶豫。
少務是個精明人,很清楚西嶺此時的心態,沒多說什么,很大方地就隨西嶺進了屋子,只有虎娃和林梟相隨,將衛隊都留在了外面的街巷上,就是一副拜訪賢士的樣子,而且絲毫不擔心西嶺可能在屋里設什么埋伏,顯得非常誠懇坦蕩。
西嶺府中的仆從都不在,只有他一個人,將少務等三人請進廳中,親手煮茶奉上,坐下后才回答了少務方才的疑問。前因后果解釋起來也夠復雜的,因為他給相窮的諫言,得罪了赤望丘在相室國中的主事者梁易辰。
輿軒帶著相窮諸子與朝中群臣西撤之前,曾找到梁易辰向赤望丘求助,梁易辰則想借機除掉西嶺以泄私憤。輿軒任命副兵正宇光和西嶺為守城主將,實際上他卻被宇光軟禁在家中。今日城破之時,紅康將軍便來取他的性命,并打算對外宣稱他是以身殉城……
西嶺最后說道:“我聽聞梁易辰帶走了相窮之子宮懷,還有輿軒向赤望丘供奉的一件傳國神器,正趕往赤望丘欲稟報相室國求助之事,不知巴君如何打算?”
少務不動聲色地說道:“大軍自太禾城前來相都城之時,本君在路上遇到了梁易辰,但不知他的車隊中有相室國供奉的神器,還有相窮之子。”
西嶺提醒道:“算算路程,那梁易辰應該尚未走遠,國君已知此事,還能將之截下來。”
少務卻擺手道:“我就算當時不知這些,也能猜到他趕往赤望丘大概有何事,既然已放他離去,那就讓他離去吧。相窮我尚且不懼,難道還會擔心一個流亡的公子宮懷嗎?赤望丘若有心做什么,有沒有宮懷在手它都會做的,在其態度未明之前,我也不想有所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