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36、尷尬的大巫公(上)
太乙低頭道:“區區修為手段,不敢在伯羿大人您面前稱神妙。”
伯羿:“不不不,你已經很強了!你這一路離得很遠,應是追蹤那飛蜈的氣息。若換做他人,還真不容易發現。
我知你沒有敵意、亦非此地妖邪,所以一直未曾點破。方才是你主動出手,我才和你打聲招呼。其實就算你不出手,那九嬰也是逃不掉的,但畢竟是你擋住了他,我也要說聲謝謝!”
太乙:“我雖想在暗中觀望伯羿大人斬殺妖邪的神威,但他以身外之身沖我藏身之處來了,我又能眼睜睜看著他逃走。微末手段、在伯羿大人面前獻丑了!”
伯羿又一指不遠處那扭動著身子卻被斷絕了感應的飛蜈道:“它沒有發現你,那你就繼續別讓它察覺。我現在要放開它被封印的感官,請你仍隱匿行跡,喜歡跟著就跟著吧。”
太乙的身形一陣模糊,緩緩消失在原地,以神念道:“您就不想問我為何要追蹤您?”
伯羿笑著擺手道:“知此事者,皆想親眼看見我如何斬殺妖邪,在暗中以種種手段間接窺探者又豈止你一人。我斬殺妖邪還怕人看嗎?若南荒黎民盡數到場圍觀,那反倒更好!”
斬殺妖邪乃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功業,以伯羿的脾氣,當然不在乎有人旁觀。伯羿斬殺妖邪的過程,如射落了一輪輪太陽,也根本沒有要瞞著誰的意思。而實際上,確實有很多人都想親眼見證,只是沒那個眼福而已。
丹朱與五位大巫公等人能夠見證,那是通過伯羿身邊的飛蜈,更好的方式當然是像太乙這樣親身追隨。可這并不是誰想看就能看見的,首先你得追得上伯羿的蹤跡。其次得有那個本事更得有那個膽。
伯羿斬殺的都是什么樣的妖邪啊,迄今為止的三位,一律皆有仙家修為。被斗法的余波只擦中一點,恐怕就會粉身碎骨。到現場去看這種熱鬧往往就跟找死一般。太乙這也是藝高人膽大,而且保持了足夠遠的安全距離。
彭山幽谷中,玄源笑道:“太乙果然被發現了,這是遲早的事。更有意思的是,伯羿既然點破了他的行藏。卻讓他繼續潛行追蹤,不讓那飛蜈察覺。”
虎娃:“太乙只是在伯羿面前暴露,可并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暴露。方才伯羿與他說話時,封印了那飛蜈的感官,九黎五部大巫公并不知曉是怎么回事,那飛蜈亦不知曉。”
太乙暗中出手阻截九嬰逃遁,雖施法卻沒有現身,也沒有暴露出行跡。就算飛蜈有所察覺,那完全有可能以為是伯羿施展的法術,只有伯羿本人才能分辨出來。通過飛蜈在遠方觀察的飛黎赤等人并不知情。那么伯羿就讓他們繼續不知。蠱神潭邊的侯岡也許心中有數,但侯岡肯定也不會說出去。
玄源分析道:“很顯然,伯羿并不信任那只飛蜈,更確切的說,他是不信任九黎諸部的那幾位大巫公。太乙若足夠聰明,應能明白伯羿的暗示,是讓他在其斬殺妖邪之時,注意盯著那只飛蜈。”
且不提彭山中夫妻二人的私談,伯羿已經解開了對飛蜈感官的封印,蠱神潭邊的眾人又看見了他的身影。
伯羿背手望著被自己斬斷并轟塌的山峰。似是喃喃自語道:“九嬰,你今日殞落于此,或許我應該叫你一聲山黎嬰。如今黎民不知還有誰記得,你就是山黎部遷居至此后的第一位大巫公。”
蠱神潭中剛剛恢復神通顯影。眾人冷不妨就突然聽見伯羿說了這樣一番話,聞者盡皆變色。九黎五部的大巫公,臉色簡直難看的不能再難看,尤其是當代山黎部的大巫公山黎狻,已是面紅耳赤。
九黎部族歷史悠遠,山黎部出現于何時、其第一位大巫公究竟是誰。如今已不可考,當然不可能是山黎嬰。但山黎嬰卻是九黎諸部遷居到南荒后的第一位大巫公,族中還有熟悉往事的長者知曉這個名字。
山黎嬰就是后來人人談之色變的“兇獸”九嬰,而九黎五部大巫公竟然皆不知情,這話說出去誰信啊?斬殺妖邪是異常兇險之事,最好要搞清楚其來歷、掌握其擅長的種種手段,才更有把握。然而伯羿出發之前,竟沒有人告訴他這些。
有可能九黎五部大巫公確實不知情,看他們震驚的反應也不像是作偽,可是伯羿已將事實揭穿,便讓他們想解釋都不好解釋了。別說是丹朱等人,就連幾位大巫公帶來的九黎隨從皆一臉慚愧之色,他們看向各位大巫公時,也帶著困惑和懷疑的目光。
山黎狻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道:“帝子大人,我等確實不知此情啊,事先絕無隱瞞之意。山黎嬰這個人我聽說過,但也僅限于聞其名。他的確是我山黎部遷居至此后第一位大巫公,但那畢竟已是三百多年前的往事了。”
丹朱就這么看著山黎狻,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你等若真不知情,也無可怪罪之處。但既讓我派人助黎民斬殺妖邪,所掌握的妖邪情況,就不當有所隱瞞。”
五位大巫公皆低頭致歉,飛黎赤咳嗽一聲,很慚愧地說道:“我們等事先絕沒有想到,那兇獸九嬰,竟是當年的山黎嬰,多謝帝子大人寬仁,只是,只是……”
重華開口打斷吞吞吐吐的飛黎赤道:“只是此事如果傳出去,恐成丑聞,作惡雖非你們幾位大巫公,但也絕不會因此感到臉上有光。不論那九嬰是何來歷,反正眾人皆知他是兇獸,如今已被伯羿大人所斬,這個秘密就不必讓更多人知曉了,對吧?”
飛黎赤低頭道:“是的,懇請帝子大人成全!”
重華看了丹朱一眼,似在征求意見,丹朱并沒有說什么。重華又扭頭對五位大巫公道:“帝子大人會為你們保守秘密,在場的侍從親衛,也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但你們應心中有數,不要忘了今日之恩德。”
五位大巫公當然知趣,立即起身跪拜,感謝丹朱、重華以及在場眾位貴客的寬仁。水潭邊幾位大巫公帶來的九黎諸部的隨員,也一起跪拜表達感激之意。
丹朱擺手,命眾人全部起身,器黎部的大巫公器黎干又吞吞吐吐地說道:“帝子大人,重華大人……伯羿大人方才喝破九嬰身份,我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丹朱目光一閃道:“何事?”
器黎干有些戰戰兢兢地答道:“此番請求伯羿大人出手斬殺的妖邪中,有一只名叫鑿齒的兇獸,其來歷比較復雜。它曾是我器黎部遷居至此的第一位大巫公器黎吞所培飼的本命蠱蟲。在器黎吞生前,鑿齒已開啟靈智;器黎吞辭世之時,便放它自由,使它成為一名神將。
鑿齒為神將后習性若山中大妖,占據洞府修行,禁止黎民進入其盤踞之地,漸漸已脫離掌控。但它的確沒有主動進犯過黎民村落,其惡行不彰,或許不必將之斬殺。最好能將之擊敗并令其發誓臣服,九黎諸部自知如何處置。”說話的同時,還以神念解釋了一番什么是神將。
重華皺眉道:“這種事,部首應該早說!……如今伯羿大人已深入南荒,如何再通知他呢?”他對器黎干的稱呼并非大巫公,而是按中華之地的習慣稱為部首,其中自有微妙的差別。
飛黎赤趕緊插話道:“有辦法的,我那只飛蜈自會告訴伯羿大人。”
幾位大巫公面帶慚愧之色解釋了一番,其實誰心里都有一個疑問,但又不好追問,伯羿怎會知道九嬰便是當年的山黎部大巫公山黎嬰?或許是猜測吧,畢竟九嬰已經暴露了九黎巫士的身份,根據傳說中的種種蛛絲馬跡不難做出推斷。
彭山幽谷中,玄源搖頭道:“果如夫君所言,這幾位大巫公還有埋伏,并未說出全部的實情,如今不得不吐露了一點。那些妖邪之中,出身與鑿齒類似的神將,恐怕還不止一位。但無論如何,凡人想欺瞞仙家,多少都有些可笑了。”
虎娃:“器黎干特意提到了鑿齒,請伯羿留它一命,不要殺了它而是幫助九黎諸部重新收服與控制這位神將。看來這位神將也不簡單,更有大用啊。”
玄源:“夫君也對那鑿齒來了興致?”
虎娃答道:“倒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致,仔細想來,無非是那鑿齒的天賦神通,對九黎諸部有特別的用處,想繼續控制與驅使它。其實我更感興趣的,是伯羿剛剛斬殺的九嬰。見九嬰之神通、便可窺其修行。我此番斬化身遠去九黎之行,已求證圓滿。”
見證伯羿斬九嬰,虎娃堪破九境四轉修為圓滿,已突破至九境五轉。
世上誤入歧途的邪修很多,他們到底是哪一步走得不對,情況千差萬別數不勝數,但也演化出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詭異神通手段。虎娃也不可能去一一效仿他們的修行,只需領悟他們為什么會走到那一步,堪破其手段背后與大道本源諳合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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