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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姑射之山

  有一種一種小把戲,叫隱身術。高人“隱身”有很多種手段,比如完全隱匿形跡,讓人看不到也聽不見。更高明的手段就連生機、神氣都完全收斂,修士展開神識都感應不到。還有一種最簡單的,明明沒有隱形,卻不會讓人注意。

  人們總會無意識地過濾掉很多雜亂無用的信息,比如有些人與你擦肩而過,你明明看見了卻不會留下什么印象,事后也想不起來。與之相反的是,有些人或物不論出現在哪種場合,你都沒法不注意到,比如今日從翟陽城中走出的這輛牛車。

  這輛牛車進城時無人關注,就算在人群中,大家也好像自動將其忽略了。但這輛車出城時卻顯得那么“奪目”,仿佛拉車的牛、白香木打造的車、車上的人都帶著霞光。

  其實無論是車還是人,包括拉車的牛當然都沒有發光,只是給沿途民眾留下的感覺而已,這也是一種小法術。牛車離開城廓走在大道上,就連遠處田園中的農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紛紛轉身注目觀望,一直目送這輛車遠去,連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為何會如此。

  伯益如今的身份尷尬,并不想如此引人注目,但小九刻意要這樣,他也只得陪著豁出去了。

  翟水部伯君、翟水氏大人有個習慣,天氣好的時候,總喜歡到離伯君府不遠的翟水岸邊走走,巡視一番領地、觀賞山水風景,找一些部民攀談,再邀集三兩好友在鄉野中品嘗美味,于日落前乘車駕返回府中。

  這一日伯君的車馬行在大道上,路上其他人自然紛紛禮讓,并站在路旁行禮致敬。恰在這時,遠方行來了一輛牛車,拉車的是一頭青黑色的健牛,車是由華貴的白香木打造而成,車上坐著兩個人,看形容氣度皆氣宇軒昂。

  翟水氏大人老遠就注意到這輛車了,他的視力本沒這么好,但此刻的感覺卻很奇妙,仿佛離得很遠就能將這輛車看得清清楚楚。牛車就這么朝著伯君大人的隊伍迎面過來了,親衛正要趕上前去呵斥,伯君大人卻突然命令車馬避讓路旁,他自己也下車侍立。

  親衛與隨從皆不知何故,但伯君大人既已下令,他們也隨伯君侍立道旁。當牛車駛過的時候,翟水氏大人還躬身行禮。車上坐的伯益大人苦笑著欠身還禮,小九樣神色如常的也還了一禮,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翟水氏大人參加過涂山之會,怎會不認識伯益呢。更重要的是,他認識這輛車,也知道這頭牛和這輛車的來歷。但翟水氏大人并沒有叫破伯益的身份,他只是很驚訝伯益為何會坐著這輛車從他面前經過,亦不清楚車中另一位少年是誰,只是盡了自己的禮數。

  青牛并沒有停下腳步,施施然從翟水氏大人面前走過,沿著大道漸漸消失于遠方……再后來,這輛車好像就不見了,因為又沒有人注意到它。

  三天后,這輛牛車來到了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地方。伯益曾跟隨大禹治水、走遍天下各部,對中原一帶更是最熟悉不過了,但是坐在牛車上走著走著,恍惚間就來到了一片他從未見過的山水間。

  中原一代有這樣的地方嗎?這里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但他偏偏就進來了!地勢漸行漸高,泉流山林間并無路徑,但青牛拉的車可浮空而行,也不需要有什么現成的路。伯益坐在車中回望,山外遠方的田園村寨皆歷歷在目,卻仿佛只是幻影,或者是他自己走到了幻影中。

  虎娃和玄源曾去過黃山煉丹峰上的丹霞圣境,在外面是看不見丹霞圣境的,但在丹霞圣境中,卻可將外界的景色一覽無余。如今牛車就是走入了這樣一處類似的仙家洞天結界,便是他們此番要尋訪的姑射之山,在姑射之山中可遙望中原人煙景象。

  進入這處仙家洞天,感覺格外清爽,不論是身體發膚所受還是靈覺神識所察,都有種形容不出的舒適之意,置身其間仿佛心境都會受到無形的洗煉。有人或稱之為仙靈之氣,實際上這是一種身心感受,就是這樣一方世界,心境似能融入天地意境。

  走得越高,這種感受越明顯。很多人平日總會希望,閑暇時找尋一風光秀美之地放松身心,并設想那會是怎樣一種地方?假如來到這里,便是答案。山林野花、巖崖溪澗看似與平常所見也沒有什么不同,但感覺就是這般玄妙。

  青牛拉著車走了一個時辰,已經來到了很高的地方,向山外遙望,可見遠方好幾座城廓,可是再抬頭,發現前方還有一座高峰。青牛在半山腰的緩坡處停下了腳步,口吐人言道:“就在這里歇歇,這座山好像上不去。”

  若是普通人說出這種話倒也正常,可是青牛早有九境修為啊,它居然說上不去!這是小九第一次進入新家洞天結界,這一路放開神識感應天地靈息,仿佛欲將這一方世界容納于元神,這時他走下了車,背手眺望遠方。

  山中忽有一陣風吹來,似能拂動形神,小九莫名有所感應,突然伸出一只手,一片樹葉飄然落在手心。此葉呈掌形,橘黃色,葉脈處還帶著深紅色的紋路,似枯卻非枯,若玉質仿佛還充滿生機。一旁的伯益驚詫道:“竟是一件飛天神器!”

  一陣微風吹來一片樹葉落在小九的掌心,居然是一件飛天神器,而且是只需以大成修為祭煉一番便能掌控的神器,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青牛開口道:“這便是機緣啊,俺家太上大老爺也曾在上古仙家洞天中揀到過不少神器吶!”

  小九并沒有祭煉這件神器,只是托在掌心感應,點了點頭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飛天神器呢!”

  小九可不像虎娃,從小就有那么多法寶。他在呂澤部的別院中長大,唯一的法器就是自己親手祭煉的玉簪。后來所見第一件外來的法寶,便是人皇印。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飛天神器,他在靜靜感悟此神器之妙。

  樹葉本是風吹來的,小九并沒有將它收起,只是將其托在掌心觀看了一番。又一陣風吹過,卷起他掌心的樹葉不知飄落山中何處。

  伯益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小九見伯益發愣,笑著說了一句:“神山之機緣,可以留于后人。”

  他們的位置已經很高了,周圍云朵環繞、霧氣飄渺,說話間小九的神色又是一凝,再伸手似是抓住了一絲飄蕩的霧氣,或者說是山間的一朵流云,有些詫異道:“竟是空間神器,亦是無形之器!”

  不論是空間神器還是無形神器,小九也都是第一次見到,此器呈一團霧氣之形,若不是小九展開元神感應周圍的天地,從他眼前飄過還不太容易發現。這一團薄霧在其掌心盤旋環繞,變化出種種形狀,過了良久之后,道:“以我的修為,尚無法打造。”

  這時青牛湊了過來道:“小九啊,你再仔細找找,這里還有什么寶貝?”

  小九搖了搖頭道:“此刻能發現的已經發現了,哪能到處都是神器……大牛啊,這姑射之山,你究竟了解多少?”

  青牛:“我也是第一次來,難道老爺沒有對你講過仙家洞天結界之妙嗎?”

  小九:“當然講過,但以我的修為尚不能盡解。你方才說這山上不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青牛:“不是怎么回事,就是一種感覺。我只能帶你們走到這里,再往上,便不是凡人可涉足之地。”言下之意,他雖有九境修為,但也還是“凡牛”,無法登上峰頂。

  伯益驚訝道:“那豈不就是仙境?”

  青牛若有所思道:“這么說也行,我們看見的就是仙境凡人眼中的仙境!”

  伯益追問道:“若是真正的仙人來了,能否登上峰頂呢?”

  青牛有些猶豫地答道:“那……應該是能上得去吧。”

  小九也問道:“上去之后,會是什么樣吶?”

  青牛的回答越來越沒有底氣了:“可能不是我們看見的這樣,或者就是無邊玄妙方廣。”

  小九:“山上就是無邊玄妙方廣?這究竟是怎樣一處仙家洞天結界,是何人所打造?”

  青牛搖了搖大腦袋道:“我也不知道啊,直直九天玄女曾經在此修行,卻不知此地是否為她開辟。凡人能遙望峰頂卻上不去,可能就是留給后人的一種指引……”

  小九:“你是剛剛才想起來這些吧?”

  青牛點了點頭道:“是的,來到這里之后,我才忽然想起來的。”

  青牛的話中帶著神念,介紹了它所知的姑射之山。云霧縹緲的峰頂,是凡人無法登臨之處,看得見卻上不去,似存在又非存在。那峰頂可能只代表了一種向往、使人能看見一種景象,象征著超脫輪回之外永享長生的仙界。

  此處上古仙家洞天不知是何人開辟,有可能是九天玄女也有可能不是,青牛只知九天玄女來過這里并在此地修行。云端上姑射之山可能并不存在,或者說只是象征意義的存在,若真的登上了峰頂,到達的地方可能就是無邊玄妙方廣,那便意味著歷天刑而飛升。

  但在人間看見的姑射之山,可能又是一種開辟仙界的隱喻。青牛的修為尚未到境界,就算他能“想”起來什么,也無法完全表述清楚,只能這樣對小九和伯益介紹。

  小九轉身望著峰頂良久,似是自言自語道:“入寶山不可空手而歸,我就在此地閉關。”說著話一松手,那件無形的空間神器又化為輕霧飄走。

  一個月后,這輛牛車又出現在中原,看方向是朝東而行。青牛邊走邊說道:“要在秋后前出關,但用了一個月就出關了,已經突破了化境修為,看來早該出門走走。”

  小九答道:“修為未到地步,早來亦無用。倒是大牛你隱藏得很深啊,我突破化境修為從姑射之山出來,你就又想起一座度朔之山。離秋后還有半年,我們便去那里一游。”

  伯益已經有點說不出來話了,越看小九與青牛便越覺驚奇。牛車依舊不緊不慢,但一個月后便到達了汪洋岸邊。這是一條延伸向大海的山脈所形成的狹長半島,海邊有高崖凌空,遠望島嶼成列。

  牛車沿山脊而行,來到斷崖前卻沒有停下腳步,牛蹄直接朝虛空中就邁了過去,下一瞬間卻腳踏實地。車已經進入了洞天結界,仿佛那條山脈并沒有中斷,仍在向前延伸,地勢蜿蜒越來越高,視線越過好幾座起伏的山峰,遠方有一株大樹。

  離這么遠也能看見一棵樹嗎?世間的樹最高的可能就是太乙的原身,曾頂天立地、比山峰還要高。而這一株樹卻不是筆直的向上生長,樹冠張開特別茂盛,枝椏纏繞若垂天之云,把遠方那一整座碩大的山峰都給罩住了,遠遠望見的不是山頂而是樹冠。

  這樣的樹,在炎帝仙宮中也有一株,就是不死神藥服常。

  山脊上居然有路,修得非常平整,牛車起起伏伏越過了好幾座山頭,前方已是大樹所籠罩的巨峰。在這條路上的感覺是越走越冷,不時陰風陣陣,也許并不是氣溫的降低,而是元神感應到的寒意。

  來到被大樹籠罩的山峰前,前方有巨巖對聳,就像是被利斧劈開形成了一道門戶,穿過這門戶便進入樹蔭籠罩之地,仿佛分隔成內外兩個世界。青牛停下了腳步,一抖肩膀,已經將車轅將身上卸了下來,前方忽有聲音喝道:“來者何人!”

  隨著聲音,兩條大漢從那門戶前冒了出來。他們還真是“冒”出來的,就似地上涌起的兩股煙凝聚成形,突然就出現在眼前。這兩人皆赤著腳,光著上身,腰間圍著樹葉制成的裳,身高丈二,渾身肌肉虬結。

  左邊那人手持一根大木棒,右邊那人手持一支葦索,披發留須一臉猙獰之相。冷不丁看見這樣兩個人,膽小的估計都能給嚇暈過去,伯益就嚇了一大跳。而小九卻好似早有預料,已下了車上前行禮道:“可是郁壘、神荼二位前輩?”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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