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聲音望去,只見虎娃帶著盤瓠拔開灌木叢出現在林邊。一名衛士叫道:“就是他,是他殺了角將軍!”
虎娃很老實地點頭道:“對,就是我,是我殺了那頭行兇的駮馬!”
衛隊的首領抄起盾牌,長槍前指道:“列陣警戒!”
衛士們在車前布成陣式,舉弓搭箭指向虎娃,那首領上前喝道:“請問你是何方人士?見到君女宮嫄大人,還不上前行禮!”
虎娃又點了點頭:“哦,原來你的名字叫宮嫄,還真是國君的女兒。那就太好了,既跑不掉,也能賠得起。”說著話還真的向前邁了一步,朝宮嫄行了個禮。卻不是拜見尊長或上官之禮,就是修士之間平常的問候之禮。
那首領也是一名三境修士,見虎娃如此行禮亦暗暗吃驚,但宮嫄就在身后看著呢,他又挺胸喝問道:“你究竟是何人?在君女大人面前,還不報上名來!”
虎娃答道:“我只是一個走在路上的人,出門之前尊長有交代,不要隨意告訴他人自己的身份來歷,以免驚世駭俗。我恰好路過此地,看見一頭異獸駮馬踐踏青苗、行兇傷人,起了降服的念頭,便出手阻止它繼續行兇。
那畜生明明已被我降服,卻仍然不收兇性,爆起神通欲害我性命。如此已留情不得,我只能將它給宰了。原來它不是山中的野獸,而是有人驅使的家畜,其主人就是君女宮嫄。……宮嫄大人,你縱容那畜生行兇,理應負份內之責,打算怎么賠償此地的村民啊?”
宮嫄差點沒氣背過去,這少年樣子看上去也就和她差不多大,可是架子卻比她這位國君之女還要大得多啊!明知道自己是國君之女,不下拜也就罷了,應該是一名有修為的修士,看來其尊長的身份可能很高貴,但是再高貴能比得過國君嗎?
他自以為是誰,巴原七煞嗎?
問他叫什么名字、來自何方,居然不回答。對殺死駮馬之事既不表示歉意也不解釋,反而回過頭來質問她,聲稱等在這里沒走,就是等待她來道歉與賠償的。還沒等衛隊的首領說話,宮嫄已經氣急敗壞地叫道:“抓住他!”
那衛隊首領暗中直皺眉,這不好抓啊,話還沒問清楚呢,而且對方也沒動手。衛隊的職責只是保護君女,除非對方主動襲擊或逃跑,否則他們也無權在外面執法拿人。但他的目光從虎娃的身上掃過,卻突然厲喝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兇器?在君女大人面前還不放下!”
虎娃抬起右手,五指間有銀光閃爍,他解釋道:“這就是駮馬的那只獨角,我掰下來的。很抱歉暫時還不能松開,它仍與我的血肉感應相連。”
首領神情大駭,后退喝道:“衛士控弦!”
所謂控弦就是將弓張滿。平時警戒的姿勢,只是把弓舉起、箭搭在弦上,因為誰也不可能總是保持滿弓控弦的狀態,一旦控弦就表示要射箭攻擊了,手一松箭便會飛出去。
衛士們正在張弓,那首領眼前一花,發現虎娃已經撲了過來,情急之中將盾牌奮力扔了出去。他的修為雖不甚精深,但也懂御物之法,盾牌打著旋砸出亦有開碑裂石之功,在空中受操控還能變換方向。不料盾牌只砸中了虛影卻沒有擋住人,因為虎娃的速度更快。
宮嫄認為虎娃沒有解釋,但虎娃卻認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他為何要殺駮馬、宮嫄應該干什么?本來還可以多說幾句的,但這些衛士們已經動手了。
看上去那些衛士只站在原地,是虎娃先動的。但虎娃對事態的判斷自有標準,不會還傻站在那里。衛士們一旦將弓弦拉開,不論是有意無意或是受到外界的驚擾,手一動箭就能射過來。而且他站得距離太近了,若被這么多強弓指著,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就像格斗時的判斷,對方揮刀便是動手,不可能等到被刀砍中再做反應。
那首領的身形后退、盾牌砸空,屁股上突然被踹了一腳。方才虎娃明明還在他前面,一閃身就已經到了身側了,屁股上挨踹應該朝前飛才對,他的身形卻劃了道弧線飛向了后面,撞翻了一片正在張弓的衛士。
虎娃的手不太方便,但不耽誤他用腳,這一腳深得山爺當年踹魚大殼的神髓啊。衛士的陣形已亂,中間倒了一片,虎娃沖了過來。再射箭當然已來不及,兩側幾名衛士扔掉弓箭伸手抄槍,然后只聽嘭、嘭、嘭的聲音連響,他們都飛了起來,全是被虎娃踹得。
兩小隊衛士摔得七葷八素,轉眼便潰不成軍,只有兩名衛士還是站著的。他們方才并沒有動手,腰佩長刀站在車駕的兩側,連刀都沒有拔出來。此刻見虎娃如一陣風般便沖潰了衛隊,大叫一聲拉起車廂上的銅環調頭就跑,他們這個動作倒是非常熟練,仿佛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那兩名侍女也跟在車駕后面飛奔,其中一人連鞋都跑掉了,卻頭都不敢回。虎娃的表現實在太兇殘了,眨眼功夫連手都沒動,就把衛隊全給踹飛了,動作快得連看都看不清。那人既能殺了角將軍,想殺她們還不跟捏死小雞一般,快跑吧!
倒是虎娃有點納悶,這兩小隊衛士未免也太慫了吧!看隊列站得倒是很整齊,可是執行號令的反應卻很慢,將那硬弓拉開也顯得有些吃力。在這么近的距離之內,足夠虎娃沖過來踹一個來回了。
這些人的體格還算強壯,勉強能拉得開硬弓,但無論是單兵動作還是互相配合,都很不嫻熟,比普通人是強上那么一些,卻仍是烏合之眾。就虎娃所見,他們比農能所率領的飛虹城第一支軍陣,差得太遠了。
如果說高手,其中勉強只有三位,除了那名有三境修為的首領,剩下的就是那兩名拉車的衛士了。
那兩名衛士應該是宮嫄的貼身親衛,已修成開山勁,反應、力量與速度皆遠超常人,一左一右合力拉著輕便的馬車,能在田野中跑得飛快,轉眼便逃入畋獵園林不見蹤影。
納悶的虎娃想了半天,突然展開眉頭露出苦笑,他想明白了。其實軍陣中的戰士,也無非是從普通民眾中招募,配上了軍械裝備而已。假如不經過艱苦的鍛煉和長期的嚴格操練,遠遠稱不上精銳,對付手無寸鐵的普通人當然厲害,但碰著他這樣的“高手”也就露怯了。
君女的衛隊不過是儀仗而已,平時跟在主子身邊耀武揚威,恐怕也不像正規軍陣那樣天天操練,就是個整齊好看的花架子。至于其首領嘛,當然要有點真功夫,三境修為也就差不多了。若是一名四境修士,恐怕也不能來干這種差事。
但貼身親衛,必須要求功夫好、反應快,且能看清楚形勢。剛才車被拉走的時候,宮嫄仍張著小嘴一臉震驚,還沒反應過來呢,上次她逃走時也是這般情況。
虎娃并沒有去追,他方才動手時除了第一腳踹飛那名首領,后來根本就沒費什么勁,他仍一直運轉著煉器之法,握著那只銀角與之感應相通呢。
他正在感悟一種全新妙法境界,機緣稍縱即逝,這個過程不能被打斷,所以并沒有去追馬車。另一方面也用不著去追,他聽見了一名衛士逃走時說的話:“君女大人,狂徒兇殘,衛士們不是對手,我們快找公山虛將軍!”
將軍?龍馬城是一座軍事重鎮,城廓中和邊境都駐守著相室國的軍隊。而這片畋獵園林的中央,還有戰陣進行軍演的場所,也常年駐扎著兩支軍陣,可以隨時馳援邊境,并與城廓呈呼應之勢。
那衛士所說的公山虛將軍,應該就是這畋獵園林中掌軍之人,其職銜地位,與城廓中的兵師相當。兵師嘛,虎娃也認識兩位,一位就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伯壯,另一位就是飛虹城的燕凌竹。不知這位公山虛將軍又是哪路貨色,會不會和那位角將軍差不多呢?
但是公山虛這個名字,卻讓虎娃覺得有些耳熟,難道山神曾提起過?這不太可能啊,山神對他介紹的山外之事,除了個別特殊情況,大多都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虎娃轉念又想起那邊高坡上的村子就叫公山村,這里的村民也以公山為姓,難怪他覺得有些耳熟呢。
難道相室國任命的那位鎮守畋獵園林的將軍,就出身于公山村嗎?看來那位君女咽不下今天這口氣,還會再來的,虎娃繼續等著便是,眼下還有別的正經事不能耽誤呢。
宮嫄逃走了,那些衛士們也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虎娃皆面露驚恐之色。虎娃喝了一聲:“滾——!”他們便連滾帶爬地都跑了,臨走時還不忘揀起地上散落的兵器,卻沒人再敢于虎娃面前舞槍弄箭,都是灰溜溜地拎著東西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