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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煉器狂人(下)

  大約是在三年前,甜漢閉關清修、為最后的“飛升”做準備,云起被古天指定為新一任仙山眾修之首。云起第一次代表仙山到望仙城中辦事,正是各村寨向望仙城交納歲供之時,他就是來取城廓進獻給仙山的供奉之物的。

  云起剛剛成為仙山眾修之首,心情很興奮、做事也很盡責,他提前一天就下山進城了,恰好撞見洪天城主責罰幾位妖族的首領。洪天城主的態度十分惡劣、手段異常殘忍,僅僅是認為對方的態度還不夠恭謹,就命人將幾位妖族首領鞭笞得遍體鱗傷。

  痛呼哀嚎之聲十分凄慘,在場眾人卻沒有一個敢開口求情的。云起很生氣,妖族雖然為望仙之地的奴仆,但也是重要的勞作者,每年都向仙山奉上大批供養物資,受罰的幾位妖族首領其實也沒有什么過錯,洪天城主太過分了。

  于是云起現身阻止了洪天,并當眾將這位城主喝斥了一番。圍觀眾人都有些傻眼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事,受喝斥的竟是代表仙山統治望仙之地的洪天城主。洪天也有點懵了,好一陣子沒反應過來,竟然忘了立刻認錯道歉,這讓云起更加生氣,于是口氣更加嚴厲。

  等洪天回過神來,這才向云起認錯,并表示今后一定聽從教誨、不再做這樣的事情。

  云起的心思縝密,當時就覺得洪天的反應有些奇怪。洪天并不怕他,遭受他喝斥時感覺很意外,沒有在第一時間致歉,后來雖然服軟認錯了,但很顯然是裝出來的態度,并非發自真心,眼神深處甚至隱約還有一絲嘲意。

  照說洪天挨了喝斥心里不服氣,表面上卻不得不道歉,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但以兩人之間的地位,洪天無意中流露出的底氣就不正常了。洪天是四境修士,而云起是五境修士;洪天雖是望仙城城主,但云起可是仙山眾修之首啊。

  望仙城城主也是受仙山的委派統治望仙之地,對待仙山眾修之首的態度,卻缺乏真正的恭謹,更像是一種表面上的敷衍。云起就多了個心眼,第二日從城主府離去之后,他聽到了一段密談——

  一名貼身仆從對洪天嘀咕道:“城主大人,那云起仙長來自仙山,說話卻不向著您,居然當眾維護那些低賤的妖族,實在是太不給您的面子!……難道是仙山上有仙長對您不滿嗎?”

  洪天冷哼道:“那云起剛剛成為仙山眾修之首,有點忘乎所以了,不把我這位城主放在眼里,甚至想拿我當眾立威呢!……他還不知自己已大禍臨頭,就快死的人了,本城主跟他又有什么好計較的?”

  那名仆從顯然不知內情,不禁納悶地追問道:“城主大人,您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可是剛剛成為仙山眾修之首,又怎會大禍臨頭呢?”

  洪天也意識到自己說走嘴了,掩飾道:“我咒他行不行?修為精進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

  這番談話,原本云起不可能聽見,但他使用了耳環法寶。洪天的修為不如他,就算說話時以神識攏音、距離也足夠遠,仍然沒能阻止云起暗中的窺聽。云起當時吃了一驚,事后越想越是驚疑不定,便從此留心。

  云起開始暗中調查洪天,想搞明白洪天為何會私下說那番話?很多事情在這望仙之地并不難查,洪天出生于城東三百里外的一個村寨,族人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這在很多原始部族中也是正常情況,確實有很多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就連他們的母親都說不清。

  但不正常的是,洪天的母親只有這么一個孩子,而且村寨中的人從不敢沖撞其母,據說是有仙山上的某位仙長特意關照其家,所以誰也不敢得罪她。至于是哪位仙長,卻沒人說得清,反正大家的態度恭謹小心便是。

  仙山眾修也出身于人間,偶爾去關照原先親近之人,也不算什么意外之事,其他修士也不會去關心這種閑事。令云起感到納悶的是,他也查不出那位仙長是誰,仙山眾修的來歷他都清楚,沒有人與這個村寨以及這對母子有關。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洪天已四十有余,其母早已不在世。可是按當年那位仙長出現在村寨的時間,根據云起暗中查證,當時的仙山眾修就沒人下過山。仙山眾修一般都是常年清修,也很少下山。用排除法,只有一個人的行蹤不明,那就是古天老祖。

  云起竟然從洪天聯想到古天老祖頭上,連他自己都為這個想法感到吃驚,卻又忍不住做出各種推測,最有可能的便是——洪天是古天老祖之子,知曉仙山上他人所不知的隱秘。

  雖然云起在內心中也認為,自己對老祖有猜疑很不應該,但平時還是留意去觀察各種線索。古天老祖在仙山中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仙山眾修對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質疑,但只要云起有了疑忌之心,便不難發現很多蛛絲馬跡……

  虎娃擺手道:“道友不必再說了,我已明白。其實那古天老祖的掩飾手段并不高明,但在這封閉的小世界中,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需要掩飾得有多好,有心探查便不難發現疑點,難得的是你這樣的有心人。……你能把那耳環給我看看嗎?”

  云起摘下耳環遞了過來。虎娃接在手心掂了掂,又凝神感應一番,點頭贊道:“你的煉器手法很是獨特,用的心思也當真巧妙!”卻沒有將耳環還回去,又問道,“方才道友自稱醉心于煉器之道,那么能否讓我見識一番平日所煉的器物?”

  其實想印證云起那番話的真假很簡單,古天與洪天的關系虎娃已知曉,接下來就要看看云起是否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醉心于煉器。虎娃雖能感應到云起的情緒沒有偽飾之意,但對這位修士的經歷卻很好奇。

  云起將虎娃帶到了自己平日的清修洞府中,虎娃的眼神也不禁微微一亮。法寶他見得多了,就連神器都有一堆,但還沒見過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寶。喝水的杯子,吃飯的碗、盤、勺、箸,煮東西用的罐子,甚至連平時坐的凳子都被煉成了法寶。

  好像平時能想到的東西、順手能用到的東西,都被這位云起仙長拿來做煉器的嘗試了。虎娃拿起兩只杯子道:“這只杯子,是普通的竹筒所制,卻被你煉化成青玉一般。其材質并非通常的天材地寶,你用的也不是一般的煉器功夫啊。

  還有這只杯子,看著像木杯,其實卻是陶杯,你是用純凈的澄泥煉化。所選的泥土雖凈,卻非天材地寶,你應是采煉了天地間的物性精華,這對煉器手段以及采煉物性的領悟要求極高,不是古天教你的吧?”

  云起謙虛道:“在這仙山之中,除了潛心修煉并無余事,煉器是我唯一的閑暇愛好,這些小手法,都是自己摸索出來的,讓彭鏗氏大人見笑了!”話雖說得謙虛,但語氣中也難掩得意。

  虎娃在一個樹樁煉化的“寶凳”上坐了下來,看了看面前“寶案”上放的一盞“寶燈”,又看著手中的“寶杯”,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紫金葫蘆,那其實也是用普通的葫蘆煉成的法寶。這位云起修士自悟的煉器手段以及煉器功夫,亦令虎娃非常佩服。

  屋中這么多零零碎碎的法寶,大多為中品法器,還有少數下品法器與寶器。以云起的五境修為,至多只能煉制中品法器,并非不擅長此道,而是畢竟修為有限。但假以時日,他能突破大成修為甚至仙家修為,那無疑將是極為出色的煉器大宗師。

  虎娃與云起聊了大半天的煉器,是越聊越起勁。云起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拘束,衣襟散開了,身子也斜靠著,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雙手比劃著侃侃而談,兩眼直放光。云起也沒想到虎娃對煉器的感悟竟如此精深,真是平生知己啊!

  看著云起的樣子,虎娃也笑了,與此前所見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也許眼前的修士才是真正的云起。

  剛見面時,云起給虎娃留下的印象就是心思縝密、為人機警、遇大事能鎮定、處驚變而從容。若沒有這樣的心境和氣度,也不可能在煉器之道上有如此造詣,否則早就不知損毀多少器物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云起就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實際情況可能恰恰相反,看看他煉制的這些法寶就知道了。望仙之地這么多修士,只有他察覺了古天的可疑之處,也只有他敢去暗中調查、卻能不被古天發現。為人拘謹或疏狂,有時并不能從表面印象來判斷。

  面前的云起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修士,此前一直困在這小世界中、生活在古天老祖的陰影下,實在太可惜了。在這望仙之地,古天和云起,從某種意義上都算是奇才!

  虎娃有一枚獸牙法寶,而云起居然有一串。看上去就是常見的、掛在脖子上的飾物。望仙之地的禽獸種類不多,串上皆是仙山中特產的白面獸的牙,足有五十一枚,全部被煉化成了法寶。同一種材質打造的法寶,竟有五花八門各種不同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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